老马的脚步顿了顿,这才慢慢擦去眼角的白霜,呼出一口雾气来:
“厂长,现在咱们仓库里的最后一点存货……已经被这些人全都给搬走了。
关于他们拿走的东西,我这儿有详细的……”
说到这里,他从自己的破棉袄里拿出一个泛黄的小本子来,看那样子应该就是仓库里货物的详细记录。
不过,潘驴子却明显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摆了摆手,让老马收回了递来的本子。
“这事情以后再说,我是想问你,他们有没有碰厂里面的机器设备……”
“没有,那倒是没有,我一直盯着呢!”
老马挺了挺腰板,赶紧回答道。
“呼……那就行……”
潘驴子来到了办公大楼的楼下,好好的跺了跺脚,把棉鞋上的积雪全都甩了出去。
他之前是知道厂里都有多少存货的,那点东西属实不多,丢了丢就丢了,实在不行就当喂了狗了。
只要厂里面的机器设备不出问题,不影响到年后的生产,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接着,他才又抬起头来,视线中带着疑问:
“那几块料呢,还在厂里?”
虽然方明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这种时候,还是要仔细求证一下才好,也省的几个人白跑一趟了。
“没错!”
老马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目光上移,瞥了一眼二楼厂长办公室的窗户。
“那几个……家伙,应该还在您的办公室里呢!”
这时候,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就立在一边,脸色有些阴沉的方明。
老马也知道,这个穿着呢子大衣的才是厂里面真正的老板,现在在楼上捣乱的那些人,都是这位大老板的亲戚。
潘厂长和老板的关系好,他随便说点什么可能没啥,但是自己……如果真的按照自家厂长那种说法,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方明抬起头来,这时候的天空雾蒙蒙的,半空中飘着小雪。
原本冷冽的天气,竟然因为这场雪,一下子变得舒适了不少。
他拍了拍大衣上的雪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来,先是递给了潘驴子一根,然后是司机小刘,最后才是穿着一件破袄子的老马:
“他们一共有几个人,都多大岁数?”
见到大老板递来了烟,老马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双手郑重的接过了那支中华烟,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
“谢谢方总!
他们前两天的人还多一些,今天就只有五个人了,三个男的岁数要大一些,看起来四十左右。
还有两个年轻的娃娃,一男一女,二十出头。”
方明拿出打火机来,厚重的烟雾直冲自己的鼻腔。
现在,他对里面难道情况已经拿捏的八九不离十了,接下来……就只要准备准备,和这些人见面了。
在方明的心中,这件事情始终有一个底线……
能顺利解决也就罢了,如果不能,就干脆报警,把这些人都先抓起来,让他们去劳动农场里改造一下。
至于这之后,就只能拖家带口,把老妈和方勇等人都带去城里了。
自己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他是真的不想让这些个王八羔子打扰了自己的好心情。
潘驴子看到方明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明显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也是无奈的把手中的烟点燃。
他拍了拍跟在后面的司机小刘,轻声对后者道:
“一会儿你就跟着方总上去好了,这种场合,我不太适合出面。”
潘驴子也知道,这是方明的家事。
他作为方明的跟班小弟,实在是不适合参与,接下来……就只能看方明自己怎么解决了。
……
此时的厂长办公室里,众人正畅想着美好未来时。
陆知文的大手忽然捏了一下赵婷芳腋下的软肉,后者娇嗔的眼神递了过来,陆知文则是轻轻抬了抬下巴,重重的眨了眨眼睛。
直到这时候,赵婷芳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在旅店的时候,自己老公和自己说的悄悄话。
她赶紧平移目光,望了眼对面的父亲和两个叔叔:
“爸,我这两天可是听说,二明那小子名下不光只有这一个工厂。
他在丹河那边……好像还有一个罐头厂,规模更大,赚的也更多。”
见怀中的娇妻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陆知文搂着赵婷芳的手紧了紧,眼底露出笑意。
而赵立国三兄弟则是下意识抬起头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还有一个更大的厂?”
“真的假的?”
二叔赵立业和小叔赵立军也异口同声,纷纷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应该是真的吧,我听到厂里有不少的员工都这么说,就连咱们住的旅馆的老板都知道这事情。”
这下子,赵立军顿时有些不能淡定了,他紧皱着眉头,呼吸都有些粗重:
“二明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人家其他人赚了大钱,有了产业,都恨不得把家里面的人都拉到公司里面当管事儿的。
可是这小子,他不让我们进来一起帮着他操持产业也就罢了,竟然连帮衬家里人的意思都没有。
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意外知道这件事儿,我们恐怕一毛钱都不能从这小子身上捞到。”
“就是,这小子简直不可理喻。”
一直不说话充当背景板的二叔赵立业也忍不住开口了,他伸出手指来,指向了窗外那一片厂房和流水线,义愤填膺道:
“方明这小子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他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亲戚,怎么可能有小凤,又怎么可能有他的存在?
我们这些人沾一沾他的光,难道就这么难?
他有什么好东西,难道宁可分给外人,也想不到他母亲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吗?”
“哎呦呦……”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进一道声音来:
“二舅,几年不见,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别人沾光,也就是随便找个差事,您老人家沾光……不把灯泡卸下来带回家,我估计您不能罢休吧?”
这声音出现的突兀,众人齐齐向着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梳着分头,同样是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
虽然在相貌上,这年轻人比起陆知文要稍微逊色一些,但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淡淡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知性的书卷气质,却是赵家这金龟婿所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