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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肚子,大了起来……”
寸雪说着,面色惨白如纸,即便是说到被侵犯,她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过。
大家刚才被她的话题深深吸引,也都忘记了她是已经怀孕了。
可想而知,怀孕,才是这个女人一生最大的劫难。
对于大多数女人,怀孕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爱情结晶,新生萌芽,未来遐想无限……
可人生百态,不尽相同,有人却因此而寻死。
“我本想打掉的,可是在当了一段时间的入殓师后,我又不确定了……”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其实我一直不知道。”
“但我从老伯的身上,学会了尊重它。”
“而且,我并没有处死生命的权力。生下孩子,是难受的,但是处死孩子,却是我无法承受的。”
“最后,我还是决定生下他……”
“父母为此特意搬家了,搬到一个大家对我不熟悉的地方。”
“十月怀胎,当护士将孩子递到我怀里的时候,我却感受不到喜悦。”
“产假还没结束,我就逃一样回去上班,把孩子直接扔给了父母……”
“父母知道我心里的难受,所以也没有跟我计较,代替我履行着养育的职责。”
“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我总是躲着他……”
“我宁愿加班工作,也不想陪着孩子。”
“他的眉目,越来越像那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让我想起闪电照射下的那张脸。”
“我宁愿多握几次死人冰冷的手,也不愿意多握一次那双白嫩的小手。”
“孩子很懂事,总是努力想着讨好我……”
“我却心如钢铁,只是在尽一些作为母亲不得不尽的职责而已。”
“其实,我对孩子的感情很复杂……”
“我一边心疼他,一边愧疚自己没有善待他,一边又讨厌他,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恨意在心中。”
“而我冷落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怕,我无法面对那张脸,一次次地想逃离……”
“老伯本就年迈,终于有一天也走了。”
“我亲自仔细为他收殓,花了一整天时间,为他清洗干净,为他化妆……”
“我用古铜色覆盖他苍白的脸色,把他的手脚指甲都剪得整整齐齐。”
“最后,我握着他已经冰冷的手痛哭……”
“他是我生命的贵人,是拯救我灵魂的天使,却也像是旅游中的过客,最终也要告别。”
“老伯走后,我就成了头号入殓师。不过也是当地唯一的入殓师,呵呵……”
“我的工作更忙了,也有了更好的借口疏远孩子。”
“我每天早出晚归,甚至还经常就睡在停尸间里。”
“特别奇怪的是,我在工作时心无旁骛,非常宁静平和。可是闲下来的时候,却总是感觉压抑,烦躁难耐。”
“于是,我述求宗教的慰藉……”
“由于工作的缘故,我经常和和尚、道士、牧师打交道,我来者不拒,希望从他们那里可以找到一个出口。”
“无数次的夜晚,我梦见,我打开一扇窗户,外面是春暖花开的大海……”
寸雪述说着,头顶的灯光聚焦着她,身边的黑暗让她整个人更加显眼。
她是如此的卑微,那个夏天短暂的夜晚,竟然让她陷入漫长的暗夜。
“我去过西藏,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我到过普陀山,听过那晨钟暮鼓……”
“我去过南海,在观音菩萨的佛像前虔诚祈祷……”
“我还经常去教堂,接受牧师的洗礼,聆听圣经的教诲……”
“那些时光,能让我感受平静。”
寸雪说着,突然沉默,立在灯光底下,像是一尊雕像。
她的表情慢慢扭曲,似乎有蛇蚁在啃噬着她的心灵。
“那些时光……我,”,寸雪的声音突然不再柔和,恶狠狠地说道,“我特么就忘了,我还是个母亲!”
“孩子终于绷不住了……”,寸雪用来揪着手中的佛珠,“他选择了,旅游中途退出。”
佛珠被寸雪揪着,终于断了,一颗颗佛珠掉落地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房间内寂静无声,佛珠掉落的声音,一声声敲打在大家的心头。
“我是殡仪馆唯一的入殓师,也是为孩子入殓的最佳人选……”
房间里众人都面露恻隐之色,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孩子看上去很健康,我的父母并没有让孩子缺衣少食……”
“我也一度以为,只要让孩子吃饱穿暖了,就尽了养育的职责了,呵呵,真是可笑啊……”
一颗佛珠滴溜溜转着,竟然慢慢滚到了左唐的脚边。
左唐低头看了看,弯腰捡了起来,悄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寸雪抿着嘴,仰头看看黑乎乎的屋顶,那里除了灯光,并不能看见什么。
“警告!请忏悔者不要中断超过30秒。”
小丑提醒着,却看向了左唐。
寸雪看着眼前悬停着的尖刀,在尖刀将要逼近之前,开口说道:
“我们总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又用自己的错误,惩罚身边的亲人……”
寸雪低头看桌面数字,那里已经只剩几秒的倒计时了。
“我是,入殓师寸雪。”
“我有罪,我真心忏悔……”
寸雪说完,静静地看着小丑。
“好,时间到,忏悔结束。”
小丑终于通报忏悔结束,左唐听见有人吁了一口气。
寸雪的忏悔陈述很沉重,以至于大家都觉得这十分钟尤其漫长。
“提问时间,大家请便吧。”
小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有点心事一样。
房间一时沉默,这个忏悔,貌似不太好问。
“咳咳,我说……”
过了好久,房间的另外一头有人咳嗽了两声,声音清脆。
大家唰地看去,原来是第一个忏悔的少年,李天明。
“我说,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旅游……”,李天明有点紧张地抓着衣角,“你还会不理你的孩子吗?”
禅修阿姨寸雪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好吧。”,李天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落寞地坐回位子上,“我的问题,问完了。”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小丑看着众人,有几次欲言又止。
“喂~大姐!”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要我说,跟我玩儿啊……”,金发阿坚潇洒甩头,“快乐至上!大家嗨起来呀……!”
“快乐至上,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