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相厌的结果。
    是贺怀璟最不愿见到的。
    灯光明亮，心思沉郁。
    贺怀璟修长指节端着杯酒，俊脸修眉处已然几分醉，徒增冷峻，薄唇忽然漠然勾起。
    大学期间他就开始入职家里旗下子公司，从基层做起，他大学毕业那会儿，小妹不过高中。
    假期偶尔会来南城找他。
    那些个兄弟好友曾经有过调侃。
    像他这样混球的炸药包，妹妹倒意外乖巧。
    陆闻谦不评价，家里有小妹的缘故，对她态度淡然有礼，不算热忱，接触不多，只贺佳颂一人居心叵测。
    那会儿他跟陆闻谦没闹掰，贺怀璟在学校向来是最招眼那个，身高颜值出众，身边最不缺女生喜欢。
    隐约能感受到小妹对陆闻谦态度莫名其妙的不同。
    作为兄长，贺怀璟对此直接问出口：“你这么关注他干什么？”
    小姑娘沉默，想了半天说道：“因为……”
    “感觉他像是我死缠烂打就能追上的人。”
    陆闻谦这样好看，没点人暗恋。
    不现实。
    少女动心思，显而易见。
    贺怀璟面上漫不经心，嘴上吐字坦言：“上一个在陆闻谦面前死缠烂打的女生，已经死心放弃了，放言这辈子不追冰山男。”
    小姑娘语气暗含骄傲：“我心里有数。”
    贺怀璟对小妹这话其实颇有几分赞同，心里琢磨着。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
    感觉他死缠烂打也能追上谢亭晚。
    “小屁孩一个，你陆闻谦哥哥没那心思，你别打扰，专心学你的习，少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可不想多一个年纪比我还大的妹夫，我发现现在小孩还挺早熟，还学会暗恋了，贺佳颂说的就是你，陆闻谦大你那么多，不合适。”
    那会儿贺怀璟只当自家小妹懵懂少女，对陆闻谦一时兴起。
    送她进学校关上个把月，她就老实了。
    回过神来，贺怀璟闷声一句：“我死缠烂打，怎么就不见谢亭晚心软一下。”
    周霆琛看傻子一样，笑骂道：“贺怀璟你疯了？”
    “谁会喜欢无底线死缠烂打的人？”
    贺怀璟纠正：“老子有底线。”
    这么多年没谈呢。
    段松寒忽地出声，卸去温润语调，音质偏冷且低沉，吐字说道：“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不也没见她喜欢。
    周霆琛顿住，瞥他一眼，声音凉凉开口：“早说过了，兔子不吃窝边草。”
    段松寒皱起眉头，半晌只能丢下一句：“对不喜欢的人总有千万种理由，有时候想想也很好笑。”
    可不是么。
    周霆琛但笑不语，只看向贺怀璟，眼神探究：“我说怀璟，你这么念念不忘，是因为什么？”
    值得么。
    拿得起放得下，对谁都好。
    贺怀璟摁着眉心，又是酒，又是烟，眉头一片阴郁。
    没有回话，似乎是陷入回忆。
    周霆琛识趣，笑几声揭过，不再问他。
    —
    最近贺佳颂的名字经常挂在微博热搜上。
    南城滨海湾的一些生图照片，有贺怀璟出镜，粉丝又是一顿哭天喊地。
    ——【贺佳颂在你眼里，梦女粉到底算什么？我请问呢[流泪]】
    ——【知道你有男朋友，结果你现在藏都不肯藏一下了？工作期间也要带着是吧！】
    ——【就这么不在乎你的粉丝吗？】
    ——【不关注贺佳颂私事，关注一下待播剧。】
    ——【真的很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这个身高！虽然没拍到正脸，但是一身黑衣我好喜欢啊啊啊！】
    ——【还是那句话，帅不能当饭吃。[微笑]】
    ——【很有吃软饭的潜质，或者被包养男模，就这样吊到贺佳颂了？[微笑]】
    ——【画个圈圈诅咒那个男人，快分手！】
    ——【虽然看身形不得不承认甩了百分之80的男人，但是从中看出来贺佳颂重色轻工作，所以我真的崩溃了。】
    ——【现场工作人员默默说一句，男朋友是假，很帅是真，其实是小颂的哥哥。】
    ——【现场证明加一，哥哥颜值超高，腿超级长，真的不是男朋友呀，献上侧脸照一张，实在没忍住拍了。】
    ——【什么？居然是贺佳颂哥哥？】
    ——【卧槽这侧脸真的没法喷呜呜呜！】
    ——【贺佳颂你有什么照片快给我交出来！】
    正在冲浪的叶星桃给她们点了个赞。
    还在广场上给其他帖子点赞。
    粉丝可以看到她的动态。
    实在不满，于是发私信给她：【桃桃，小颂工作期间都光明正大带那个男人出现，你还有心思吃瓜？】
    粉丝微笑：【你可是我们在小颂那里的人脉，能不能让她分手，别傻了。】
    叶星桃想了一下，回复一句：【不是男朋友，是亲大哥。】
    接着发一条微博：就是哥哥呀[说大事专用图]
    粉丝：【？】
    什么。
    冲在前排控评，一哭二闹求分手的粉丝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贺佳颂哥哥。
    叶星桃的号她们同样关注了。
    平时除了自己的日常，就是跟在贺佳颂身边飞来飞去，也会发一些小颂的照片或者分享剧组小段子。
    有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出来说是亲人，毫无疑问，现场工作人员必然看到过脸，且贺佳颂没有避嫌的意思。
    粉丝于是纷纷改话术。
    ——【原来是大舅哥，我活过来了。】
    ——【大舅哥什么，贺佳颂还是有男朋友呀。】
    ——【拆我cp的男人我只当不存在。】
    ——【早说嘛，是哥哥我就放心了。】
    ——【有时候帅真的可以当饭吃，哥哥跟小颂一样，长着一张老天爷追着喂饭的脸。】
    ——【哥哥的照片快发出来啊啊啊啊！】
    ——【哥哥是素人，还是保护一下隐私吧，关注一下贺佳颂的剧。】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大反应，反正我只看小颂的剧，她跟谁在一起我不在乎。】
    ——【点了，反正我觉得她不可能找丑男，没什么错，反正她喜欢就好。】
    部分粉丝就是不能接受。
    心态类似于：希望你拥有全世界的爱，又希望你只爱我一个。
    对她有一种，私人独占欲。
    贺家公司上班的员工看到贺怀璟那张脸，瞬间懵然。
    这不是他们小贺总？
    顶头大boss邱董家里有个女儿，这件事不是秘密。
    居然是贺佳颂！
    一时间，员工下巴快掉到地上去，盯着屏幕陷入沉思。
    有颜有身材，这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钱在手，突然羡慕起贺佳颂这是怎么一回事。
    —
    陆家老宅。
    贺佳颂端正坐着吃早餐。
    非工作时间，她一般不会起这么早，但这里不比盛世星河。
    她在陆闻谦面前都稍微矜持着，不敢放得太开，更别说陆家。
    不过贺佳颂早已摸透陆闻谦性格，大概年长者对年下，陆闻谦沉稳，对她总是多了那么几分纵容。
    所以偶尔贺佳颂也会故意在他面前耍小性子，想看他失控那一面。
    “我看小颂行程似乎不忙的样子。”陆夫人早已想好话术，“不如跟闻谦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也好陪陪我。”
    贺佳颂回以带着歉意的浅笑：“妈，你开口，我本来不应该拒绝的，只是经纪人给我安排了工作，大概率没法久住。”
    吐字温和有力，字句悦耳。
    陆夫人虽然心底暗叹可惜，表面上只得作罢。
    知道贺佳颂跟自己儿子在一起后，陆夫人昨晚连夜查了她的信息。
    既是心血来潮，也是有意了解。
    她发现，网友只以为她谈了男朋友，可这分明是注册了婚姻。
    于是，陆夫人问道：“小颂，不能让粉丝知道已婚吗？”
    贺佳颂回道：“已经说明不是单身，私事无需在公众面前说得太多，职业原因，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
    陆夫人一知半解，嗯了声。
    明白两人有自己的打算。
    见面没有多久，陆夫人不好在小辈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只怕吓到她。
    想着再缓一段时间，询问小颂关于未来打算，这个阶段是否有要孩子的意愿，陆夫人自己也好做些准备。
    贺佳颂能感觉得出婆婆对她不算热络。
    大概有落差存在。
    可也不至于冷脸子，长辈的面子还是要的。
    陆昔年隐约猜到姨妈的想法，不置可否。
    吃完一顿早餐，走之前，陆夫人送了一套珠宝给她，精挑细选从保险箱里挑出来的翡翠葫芦吊坠和念珠手串，缀着羊脂玉和流苏，朴素、沉稳。
    贺佳颂柔声细语谢了几句妈。
    声音清甜，咬字乖巧。
    陆夫人淡然点头，心里几分受用。
    其实两人如若未注册领证，她倒是好插手，也可私下联系贺佳颂让她识趣点：我儿子跟你不合适，速速分手。
    可这结了婚，陆闻谦有意跟贺佳颂发展一段长久关系，陆夫人再去为难小辈，倒显得不合情理，失了体面，闹到儿子面前也失分寸。
    只不过心里芥蒂难消，这一时半会儿给不出什么热忱反应，没当面撒泼，给了回礼已算冷静平和。
    贺佳颂笑挽着陆闻谦的手臂，搭乘同一辆车出门。
    车后座上。
    贺佳颂琢磨着戴上那串念珠，冰冰凉凉的珠子触感，一晃一晃的羊脂白玉小牛吊坠色泽浓郁均匀，小巧玲珑，盘在手里极为舒服。
    “这么喜欢？”陆闻谦问道。
    贺佳颂点头，挽着他手臂，笑意盈盈：“喜欢，怪不得昔年这样喜爱珠宝。”
    陆闻谦盯着近在眼前的小脸，抬手抚了下，声音有些沉：“以往送过不少给你，没见你有何表示。”
    贺佳颂怔住。
    以往都是于特助帮忙准备。
    她在微信上道句谢，回一把玫瑰花给他。
    贺佳颂凑近，软唇轻轻落在男人唇角，意思一下：“好。”
    呼吸洒过，而后拉开一点距离。
    浅尝辄止。
    张叔无意间撞见，吓得连忙移开视线。
    这小年轻上个班也要搞告别吻那套。
    就这样让她含糊过去。
    陆闻谦眼眸微深，拿她没办法。
    贺佳颂抬手对着腕上的珠串拍了张照片。
    贺佳颂v：【漂亮吧。[图片]】
    ——【漂亮，什么时候分手？】
    ——【我们粉丝到底算什么，你爱我还是爱他，老婆你说句话啊。[抓狂]】
    贺佳颂v：【其实，我的心够大，可以装得下你们两个。】
    ——【小颂，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呀？】
    贺佳颂v：【我收到的礼物。[开心]】
    ——【大家别说分手这些话了，我一直相信小颂心里有数，我是从晏橙入坑的，剧里那样温柔的感情，我也有过，小颂这个年龄了，走过校园，走出社会，演过不少爱情故事，除去角色本身，我希望贺佳颂本人也有过心动的体验。】
    贺佳颂赞过。
    ——【贺佳颂谈恋爱，唯粉cp粉纷纷破大防，我服了。】
    ——【甲鱼cpbe了。】
    ——【都让你们不要搞rps了吧。】
    ——【行了，她是演员不是爱豆，谈就谈了吧，又没违法违纪。】
    ——【长大后，乡愁是一部手机，我在外头，小颂在里头。[点烟]】
    ——【楼上别说了，我真的羡慕可以跟贺佳颂谈恋爱那个男人啊啊啊啊啊。】
    贺佳颂发完，回了几条，后台消息翻涌叠出，看了几眼前排的评论，她默默下线。
    风信公司楼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员工穿着干练利落，手里拿着公文包，神色匆匆赶通勤。
    黑色商务车停在公司门前规定路口。
    后座车门打开，隐约可见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
    陆闻谦下车，白衬衫，黑西裤，身形清冷矜贵，微弯着腰跟车上说了句话，而后直起身体。
    赶路的员工匆匆打声招呼，陆闻谦应一声。
    而有的员工根本不敢上前打招呼，对他的冷面无情早有体验，掩起工牌，只想着快点走人，不要撞上陆闻谦。
    也有的人眼尖，看到车里一闪而过女人的裙摆，还坐着个人。
    什么。
    跟boss同坐一辆车的还有个女人。
    传说中的太太！
    只可惜车门关上太快，并未看得清楚。
    陆闻谦声音沉稳，吩咐说道：“张叔，送太太回去，路上小心。”
    张叔应道：“好，先生您忙。”
    车子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