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年从袍袖内取出几枚银元和几枚铜币,双手捧着躬身道:“陛下请查验。”
刘病已顿时有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等到梁翰将银元铜币呈上来,刘病已掂量了一下,又用手仔细摩挲了一遍,顿时一张脸黑成了炭。
整座大殿内的气温似乎都随着皇帝阴沉的脸而下降了几度。
“敢问陛下,皇家银行发行的银元中含银量是否九成,这铜币含铜量是否达到八成?”
“不错!”刘病已怒道:“此为假币,不知大司寇从何所得。”
刘病已不能不怒!
先前说过,他开银行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建立国家信用体系,银行在建立信用的过程当中最怕什么?
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挤兑,用疯狂的挤兑来达到让百姓对银行失去信心的效果 但是刘病已会怕挤兑?
这倒不是说皇家银行拥有多么庞大的储备金足以应对各种各样的挤兑风潮,事实上刘病已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也绝对不可能让银子躺在库房里面睡大觉,那是对货币流通最大的不负责任。
他不怕是因为他么的银行是皇家的,民间不管是权贵还是巨贾,不要命了敢挤兑皇家银行?
谁敢挤兑,刘病已就敢杀他全家,王族都不带例外的,当然谁要是真那么头铁,宁愿用全家的脑袋也要让皇家信用破产,那刘病已算他狠。
更何况想要发生挤兑现象也是有前提条件的,比如银行大量吸储备,这个至少现在还不存在,现在银行里的钱至少八成都是皇店所得,都不是吸储来的,怕什么挤兑。
但是除了挤兑外,对于货币体系的信用打击最致命的还有假币。
而且假币的冲击力和危害性比起挤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挤兑是风潮,潮水嘛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顶住了,那么就会取得胜利。
但是假币一旦大量流入民间,让千千万万的百姓因此而利益受损,那么百姓自然而然的就会去排斥新币,这个时候除非国家蒙受巨量损失用真币收回市面上出现的假币,否则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刚刚诞生的银元铜币就出现了假币,这一点委实让刘病已没有预料到,但同时他很愤怒,因为看朝臣们的架势,想来他们已然知道假币的存在,而他这个天子竟然还一无所知。
这要是时间长了,等到假币泛滥成灾,估计他连哭的地都没有。
“臣已验明,这银元当中含银量仅有六成,铜币更低,仅有四成,制此假币之人利欲熏心俨然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刘病已还得感谢人家利欲熏心,要不然银元降到八成,铜币降到六七成,估计都未必能这么快被发现。
“查到是谁了没有?”
满殿大臣都感受到了皇帝浓郁至极且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气!
“臣这几日间派人明察暗访,缉拿数十使用大量假银元之人,源头皆指向富民侯!”
“富民侯?”不好意思,大汉朝列侯、关内侯委实太多,刘病已屁事又太多,当前更是还没打算对全天下的权贵动手,所以没印象。
霍光微笑出列道:“回禀陛下,如今富民侯乃是第二代,名车顺,第一代富民侯车千秋,曾在巫蛊之事时对孝武帝言道‘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此言孝武皇帝深以为然,故而在刘屈髦伏法之后,任其为丞相并封富民侯,车千秋为相十二载,死后谥为定侯,其子车顺袭富民侯爵。”
车千秋啊……刘病已顿时想起来了,算起来车千秋能在相位上待了十二年,于社稷而言还是有功的,但是车顺?
“传朕旨意,立即封锁富民侯府,搜拿证据!”
富民侯府。
车顺彻底慌了,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猪油给蒙了心竟然胆大妄为的敢去铸造假币。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只是嗅到了铸假币当中蕴藏着的巨大商机,而习惯性的忽视了其中的风险,但更重要的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铸造出来的假币是必须要花出去的,而且肯定要大量的花,狠狠的花才能获取大利。
想要把铸造出来的假币大量花出去什么地方最合适,当然是商原县……
真币厂就在商原县……
结果可想而知,说起来他仿造的银元铜币至少从外观上差别不大,而且又是新币,民间分辨能力肯定不强,车顺也只想着赚上一波快钱就立即抽身来着,但是刚用了一波,几名家奴就被捉进了刑部!
毫无疑问,暴露了,车顺也清醒了……
铸造假币固然暴利,但这也是要命的买卖,好在碰上了年关,朝廷休沐。
这几日间富民侯府铸造假币的作坊里面一到夜间就浓烟滚滚,所有模具全部焚毁,所有已经铸造出来的银元全都融成了银砖,所有铜币全都成了铜块。
什么证据都没了,富民侯虽然依旧慌如老狗,但是想来没有证据,就算是那个傀儡皇帝也不可能对他如何。
但是车顺不知道他触及到了皇帝的底线,皇帝真要杀人还需要理由?
上千缇骑直接围住了富民侯府,执金吾郜贞率上百缇骑冲进府内,顿时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车顺岂能不知来者不善,不过他自觉已经毁灭了所有证据,当下强作镇定喝道:“郜贞!安敢于侯府放肆!”
中枢官制大改,但改的几乎都是文官体系,而执金吾属于军队,差不多相当于宿卫皇宫的禁军统领,也是两千石的高官,如今位列三品。
都是在长安城混的顶尖人物,往日里自然不会少了交集,不过以前大家相安无事还能称兄道弟,可如今……
“富民侯,汝铸造假币之事犯了,识相点也免得伤了往日情分。”
“放屁!”车顺大怒道:“谁敢诬告本侯,本侯定要与他不死不休!”
郜贞冷笑瞥了一眼眼前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也懒得废话,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搜仔细些!”
“喏!”众缇骑哪里管别的,当即四散开始刮地皮。
“郜贞,汝如此辱本侯,本侯定不与汝干休!”
“聒噪,把嘴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