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回神,眼前玄色一闪,孙宇竟已是站在身前驰道正中,远远地竟似直面远处那人影。
“保护大师,来者不善。”
短短八个字,孙宇再一次向前闪出,这一闪,便有二十丈之远。
郗虑极目眺望,却发现远处那人影望去似有三四里远,再一看却只有一二里远近,最后,却是离孙宇只有十丈远近。
“阁下可是南阳太守孙宇?”
来人一身灰袍,蒙住了头脸,看不见脸,身材确实与常人无异。仿佛是个平头百姓。
“正是孙某。”
年轻的玄衣公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阁下若是一个人来,孙某劝你此刻便回去。”
“嗯?”那人顿时一愣,不明白孙宇话中的意思。随后他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人看到孙宇出剑的姿势,甚至没有知道他是不是出了剑,只有那一抹阳光下都闪烁着光芒的流星划过,便只看到一颗喷血的头颅远远的飞了出去,和一具没有头颅、断颈处犹在喷血的躯干。
一剑瞬杀!
然而却没有人惊奇,因为在这个人出现的地方又出现一个人,一个散发着恐怖气息、同样全身笼罩着一身灰袍的人。
“本尊以为以他的实力,就算是你要解决他,也要多费些功夫,想不到你的实力还在我的想象之上。”
孙宇远远望向那个人,脸上笑意更甚:“如不杀他,你岂会现身。”
“看来今日本尊亲自跟来是对的,郑康成果然没那么好杀。”那人轻蔑一笑,“此人乃我太平道黄天部三位护法之一,武功已是不凡,想不到竟被你一剑斩杀,刘宏那天子重用你,也算是有点头脑,能想出那等利用我太平道的法子,算他不俗。”
孙宇微微抬眉,淡淡问道:“你是何人?以你的身份,在太平道中已是不低。”
“地公张宝!”
那人伸手将身上灰袍摘下,露出了里面黄色的黄天袍。额头上束着黄巾,一双虎目微露凶光,身长七尺有余,左手中便是其扬名天下的神兵——藏锋剑。
若是孙原在此,便能看出,张角年纪比张宝高出不少。眼前的地公张宝虽也是白发渐生,看上去顶多只有四五十岁年纪,张角却已是年过六旬了。
“原来是你?”孙宇暗暗点头,原本就料到来人身份不低,但想不到为了杀郑玄竟然出动了黄巾军三位最高首领之一的“地公”张宝。
诡异笑容一闪而过,只听玄衣公子轻声冷笑:“张角若是知道你两次派人刺杀郑康成,怕是不能善了罢?”
对面的剑客双眉一拧,杀气勃发。
“久闻‘藏锋’名扬天下,已成了堪于天道的绝世高手,不知今日孙某可有机会见上一见?”
张宝注视着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如你所愿!”
张宝确实是个高手,三十年前便已成名,如今已是当今天下仅次于天道八极的高手。可他却不敢轻视孙宇,不久之前,眼前的这位玄衣公子便瞬杀了黄疾部的右护法尚玉令,如今更是在他面前,轻而易举地击杀了黄天部的右护法钟懿,怎么能不令他谨慎?
藏锋剑一寸一寸慢慢离鞘,这柄出自神兵山庄的宝剑跟随张宝三十年至今,仍然如刚出炉一般,寒芒四射。
孙宇凝视着藏锋剑,左手虚抬,银白色流光剑气极速聚集,片刻之间已有拳头大小。
张宝拔剑在手,轻声冷笑,藏锋剑猛然向前,八道混元剑气豁然斩出!
这是张宝“天玄八卦剑”成名剑招,当世能瞬破的人寥寥无几。
孙宇左手轻推,流光剑气瞬间喷发,如同漫天流星一般砸向那八道破空而来的混圆剑气。
满天星雨,银白色的流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不真实,但依然耀眼夺目,这便是狂傲绝世的流星剑气。
两大绝技轰然相撞,顿时四周炸开层层气浪,方圆百丈之内瞬间飞沙走石!
郑玄看着远处两大绝世高手的针锋相对,冲身边崔琰道:“上车,绕道而行。”
崔琰看了看远处的战团,吞了一口口水,手忙脚乱地和郗虑等人把郑玄扶上车,一起掉头回阳翟,重新从另一条驰道前往北方。
“大师且慢!”
紫色的身影恍如云烟,乍然出现在马车的正前方。
“孙原?”
崔琰、国渊双双勒马,“你也来了?”
“不得无礼!”郑玄一掀车帘,放声呵斥。
孙原看见郑玄,躬身行礼,笑道:“大师走得匆忙,原只能半路拦车了。”
猛然间“轰”地一声炸雷在耳边想起,崔琰等人脸色大变,猛然向声响处望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断树高高飞起,对准这边郑玄车驾狠狠砸了下来!
孙原眉头微皱,一声“小心”脱口而出,步下闪出十丈,屈指而出一记剑气,将那棵飞树轰然打得粉碎,半空中仿佛下了一阵木屑雨一般。
“此地不宜久留,大师还是先行离开吧。”孙原依然皱着眉头,不知想起什么,转身又对郑玄道。
“怎么,孙太守觉得建宇公子不是张宝的对手?”郑玄捋须而笑,仿佛不远处的争斗与他浑无关系,更不觉身边诸弟子都是全身紧绷,唯恐出半点差错。
“我怕的是太平道不仅仅来了一个张宝。”孙原低头思虑,道:“在下护送大师一程,大师立刻赶往汝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汝南?”郑玄奇道。
“张角不正是在汝南现身的么?”孙原笑笑,“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郑玄哈哈大笑,转身上车。
诸弟子见郑玄终于上车,唯恐远处战团祸及此处,连忙七手八脚把郑玄扶上车,急忙忙上马,立刻扬鞭疾驰而去。
孙原目送马车飞奔,面带微笑。突然间笑意全无,飞身而出,瞬间打出一道“流魂”剑气!
“砰!”
巨大的轰鸣声从马车顶上喷出,异变陡生!
“两大高手针锋对决,此等场面不是相见就能见得的。大师何必走得这么匆忙。不如先留下来观战罢!”
一阵狂笑间,便是磅礴刚劲将马车生生压住,一圈气浪四面激射,四周弟子们不及反应,便被远远震飞了出去,数匹马匹长嘶,竟是被生生震断脊椎而死!
孙原止步。
郑玄的坐车,两匹马已被震死,缰绳尽数断裂,就连车轮都已经四分五裂,唯一完整的只有那间车厢!
孙原望着马车顶上那个人,刚才的气浪与流魂剑气同归于尽,两者皆无损伤。然而他却能够感觉到那人可怖的实力。
“康成啊,你本来武功不低,怎么这几个弟子都那么不争气?”
那人狂笑如入无人之境,孙原在他面前亦被无视了一般。
难道他也是和张角一般的人物?孙原凝起目光,负手而立:“阁下这般无礼,也不怕伤着了郑玄大师?”
那人仰天大笑:“小子,郑康成三十年前就成名了,以他的武功资历,那里轮得到你废话半句!”
孙原心中惊讶,按此人说法,行将就木的郑玄大师竟然也是武道中人?相识多日,他不相信以他的眼力竟然会走眼。
残破的马车厢里传来郑玄苍老的笑声:“一人贤弟说笑了,老朽一身武功早已尽废,早非当年光景了。”
一人贤弟?孙原脑中瞬间想起一人,那便是天道八极之一的“西堰先生”燕一人!
天下有八荒,天上有八方,天道有八极。
所谓天道,便是武林中武学修为最高的八位绝代高手的境界,更因这“天道”二字而立“天榜”,天榜上上八人便被称为“天道八极”。当代天道八极便是“枫林剑圣”王翰、“大贤良师”张角、“太一神剑”东方正辞、“璇玑子”司徒南离、“北斗真君”遥不极、“太行山客”龙俯云、“西堰先生”燕愚人、“画手”南宫擎天。八人代表了当今武道的巅峰,“天道八极”仿佛已成为无敌的象征。
孙原和王翰交过手,凭借巧剑技胜得半筹,对张角的功力亦算了解半成,而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地与天道高手一决高低!
“既然前辈下垂,在下说不得要与先生一战了。”孙原朗声而起,步下飞退二十丈,一身紫衣泛起绚烂的光华。
燕愚人笑哼一声:“年纪轻轻,就用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么?”手中剑光一闪,飞身而上,七丈剑芒瞬间凝聚,一剑斩下!
张宝名次八极,确实当世数得上的高手,加之天性使然,霸气尤盛,对面仅仅一个刚刚弱冠之年的小子,将他一身武功竟是全接了下来,让他如何不惊?!
“砰!砰!”
两记重斩被孙宇两道剑气生生击碎,张宝须发皆张,一身功力尽数凝聚,瞬间绽放出磅礴压力向四面狂飙而去!
孙宇纹丝不动,然而一身衣袍竟是在风中鼓舞而起!
凝眉,注目。
他脸上再无笑意,话语声音却依旧淡然:“棋逢敌手岂敢不敬?”
右手前伸,六道流光激射而出,盘绕一圈再度回到手心,瞬间凝聚成一柄气剑般地模样——
“传说天道执掌轮回?呵……”
他在剑风中迎风而上,右手剑气在前身信然挥洒——
“六道轮回!”
六颗流星,六道轨迹,仿佛就是代表着天上地下第一无二的六道,轮回有六道,六道铸乾坤,六道剑芒凝而不散,交错缠绕,化作六颗流星,划破长天!
张宝看着迎面而来的强大剑影,胸中油然而生一阵欣喜——多少年,不曾再遇到这般高手了?
那一霎那,张宝不再把眼前不过弱冠的玄衣公子当成后辈,只凭这一剑“六道轮回”!
“好!好!好!”
他仰天长啸,单手托天,身上气浪翻滚,剑气乘怒咆哮!
八道巨大的剑幕冲天而起,以张宝为中心八面散开,八卦印记在这高高的天空里一闪而灭,无数的剑气交错激昂,在天空里轰然绽放!
在那虚空里,张宝仿佛不世神魔,仰天长啸!
四周气息登时受到牵引,万物气机都被吸来,脚下大地轻轻震颤,就连整个天空仿佛都暗淡下来,被这一剑掩去了光芒!
藏锋剑高举向天,剑身上剑芒吞吐,仿佛是剑的魂魄脱体而出,迎天咆哮!
巨大的剑幕八面合一,凝聚成一柄指天剑芒,对着那六道流光,轰然斩下!
风起云涌,上苍变色!
也许乾坤朗朗,天地明明,然而,在这一剑之下,一切都复归混沌,颜色尽失。原本晴空万里的长天,竟然在刹那间风云聚合!
这是什么力量?竟能改天、换地、掩盖苍穹?
孙宇身在半空,一身衣袖在绝世天威之下狂舞不止,面对高斩而下的巨大剑芒,淡然如一,仿佛不知自己已身临绝境。
迎着那柄巨剑,“六道轮回”剑光四散,轰然崩裂,在这天道之威之下,六道流光分崩离析,一一破碎!
无数破碎的流星随着骤卷的长风,漫天云霞片片撕裂,苍穹之下竟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龙卷漩涡!
他袖手凝眉,面对这高斩而来的一剑,突然笑了。
“铮……”
一声剑鸣响过长空,响过大地,响过无边岁月,响过海角天涯。亿万载地沉静,终于在今天蜕变而出!
倚天出鞘!
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像似一颗璀璨的流星滑落长天,耀眼的光芒几乎能与太阳媲美。九天之上轰然传来金属交击般的脆耳声音。
那一瞬间,一道巨大的剑影自半空而生,迎着那掩盖苍穹的八卦剑芒,斜斜地一剑斩出!
那一刹那,天地寂然。
仿佛没有天威现世,没有地面崩裂的声音,没有两大神兵的旷世交击,没有那高斩而下的绝世剑芒,也没有那一声清脆却盖过天地的剑鸣。
仿佛海市蜃楼般,两道剑芒定格在半空,璀灿若漫天水晶,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绚烂的光芒。
“呛啷——”
一道似有若无的声波四散开去,紧随其后,是一声清脆地“砰”!
张宝手下,那擎天剑芒轻轻一颤,便瞬间产生细微的裂缝,“咔咔咔”一阵脆响,那不世天威的绝世剑芒便化作漫天碎片,轰然碎裂!
流星再无阻隔,一道慧尾划过天际,冲天而去!
张宝满脸惊色,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从高空中瞬间坠落下去!
竟然一剑分胜负!
张宝不明白孙宇怎么破了那集天地气机的一剑,那一剑自练成之日起就从未被破过!他相信孙宇也破不了,因为他已经破了他倾力而出的“六道轮回”!
孙宇悄然落地,负手而立,脸上不知何时又挂回了那抹诡异的微笑。
“你竟破得了我的‘藏机’?”张宝单手撑地,右手八卦剑拄地,一身道袍破破烂烂,嘴角还不停有血丝溢出,竟是被孙宇一剑重创!
“这一剑名为‘藏机’么?”一身玄衣沉静如夜,俊美地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神情,“你能以藏锋剑为触媒,凝炼一身剑意,吸引天地气机,为自己所用——以此为‘藏机’,说你窥破天道亦不为过。”
张宝面露惊骇之色,仅仅是一个照面,孙宇便已看破了这一剑的真意,这岂该是一个弱冠少年所能看透的?
“只不过,纵然知这一剑的原理,我依然破不了你的剑招。孙某纵然狂傲,也自知绝非天地乾坤的对手。”孙宇略显疲惫,闭上双目,视张宝于无物。“唯独这倚天剑的‘裂天一剑’,你可看明白?”
张宝闻声猛然抬头,只见苍天之上白云之间赫然有一个仿佛裂纹般的巨大“伤口”!
原来,适才那一剑,不仅仅破去了张宝的绝世剑招,更一剑裂天!
“果然、果然、果然……”张宝垂头轻笑,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苦笑,他半身染血,全靠藏锋剑苦苦支撑才勉力起身,起身之间,竟是又咳出一口血来。
“当今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张宝摇了摇头,“可是,你纵然胜了我又如何,天下奇人辈出,你既然狂傲若此,终有一日会败在他人手下!”
孙宇闻言,眉头一皱,一声冷哼,终究没有多言。
“世人皆以为‘天道八极’为武道巅峰,其实大谬。”
张宝冷笑连连:“当世武功之道的巅峰,还没有沦落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就可以占据的地步!”
说罢,身影连闪,已在百步开外!
燕愚人没有和孙原多交手,那七丈剑芒不过碰了孙原的一个手印便不能再进,而张宝和孙宇的旷世一战足以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仿佛神话般的对决,还有最终那破天的流星,都已震撼在场众人。
郑玄痴望着那绚烂的剑光,低声长叹。如果不是二十年前失去了这一身武功,今日这旷世决战说不定也会把自己激荡的热血沸腾吧!
望着身边佩剑,二十年不曾出鞘,“秋水”怕已是生锈了吧……
张宝败退,燕愚人不必再留,脱身而去。孙原凝视着远处一身玄衣沉寂,突然目光一凛,不由飞身而上。
“兄长!”
望着孙原惊愕的脸庞,孙宇笑意更甚,胸中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便已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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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是重了些,不过过片刻便能醒。”
林紫夜将手从榻上伤者腕上收回来,淡淡道:“他一贯刚强,如今算是让他长长记性。”
心然、孙原站在她身后,郭嘉、赵空、陆允三人虽在,却离床榻有些远。
林紫夜缓缓起身,从心然手中接过手炉抱在怀中,也不冲几人打招呼,便静静出了门。“我送你们回去。”孙原淡淡道,身边的心然面色不知怎地,亦是清冷。郭嘉、陆允两人虽觉三人神情不对,却不敢询问。
待三人出门,赵空便瞧了瞧孙宇的模样,无奈摇头道:“兄长这一战伤得不轻,估计还得多休息一段时间。张角现身,张宝、燕愚人双双现世,只怕张角的动作当真会提前,到时候怕是措手不及。”
陆允依旧是冷漠地脸庞,冷然问道:“你不想去北海?”
“我是去不了北海了,而且你们动身之前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赵空瞟了一眼卧榻上的孙宇,“大哥功力十十存二三,如果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南阳郡的事情那当真是要我来扛了。”
孙宇受伤了,不轻。
张宝聚集天地气机,引动天威,强若孙宇,也无法全部接下这绝世杀招。“六道轮回”虽然迟缓了这一剑,给了孙宇反击的机会,但那一瞬间却也只够打出裂天一剑,根本无法抵消“玄机”剑势带来的伤害。张宝其实已经知晓,此战胜负平手,但是孙宇凭一己之力力抗天威,足以胜他一筹,故而他主动认输离去,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孙原在,不然以孙宇当时的状况,几乎无力再战。而相随而来的燕愚人,似乎并没有要杀郑玄的意图,否则也不会罢手不战。
也正因如此,赵空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如果孙宇无法及时醒过来主持大局,同时孙原有因北上北海迟迟不归,南阳、南郡只怕危在旦夕。
陆允一字不发,却是生生迫出一声冷哼来。赵空与陆允相处颇多,算是晓得他的性子,当下冲郭嘉略略摇头,算是揭了过去。
孙原不一时便已回转,四人本各有事,如今因缘巧合下竟在一屋之内,如今也算得同一阵营,当真算得风云际会。
“不然,青羽你先去神兵山庄,嘉去一趟北海如何?”郭嘉挑着眉毛道。他不愿先到魏郡,若是孙原去神兵山庄,他便只能跑一趟北海了。
“我去北海,尽早赶回魏郡。”孙原心知此事缓不得,北海势在必行,时间上只怕来不及,目下唯一的办法只能让魏郡自保,以张范和华歆的才学,想来不难控制魏郡。他看看郭嘉:“神兵山庄,得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