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因巫家修士带来的阵阵风波终于渐渐平息。
他们果然是秋毫无犯,没有滥杀无辜,也总算不至引得整个苍云殿上下慌乱。
此时的苍云主殿中,那十三具棺椁仍然未动,摆放得安稳如初。
棺椁之上的点点殷红之色仍在底下的软棉上浸染。
周未简单将自己会在近年离开苍云殿之事告知了公孙盈。
“公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您又将要离去吗?”
公孙盈的眼里是浓浓的关切之意,她近来在血源丹的帮助之下,修为又有精进,已要突破筑基中期。
而吴心慈则是在闭关之中,吴心慈的修为进境更是神速,说不得未来她能用到谢家的假丹秘术也犹未可知。
“盈儿,此次出行正是为大战而准备。”
周未多解释了句,“若是不在剩余的时间中,尽可能提升实力,那么届时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我此番离去,暂且不知时日……”
“大魏入侵,也不是近年便会开始,且一时间也牵扯不到外灵海。”
“盈儿你需把持苍云殿发展,尽可能增进实力。”
“若遭遇无法解决的大变数,则捏碎玉简,传音于我。”
“奴婢遵命!”
公孙盈微微点头,她告辞离去之后,整个主殿又恢复静谧。
周未神魂一扫,确认方圆三十里之内没有其余结丹修士之后,才一抬手之间掀出一道血色的帷幕。
又过片刻,周未的灵兽袋中,两只金辉色硕大的蜈蚣便钻了出来。
“起!”
周未低喝一声。
他面前的棺椁之中,其中一具忽然开始层层碎裂。
紫黄色的名贵木屑漫天飞舞,而在尘土飞扬下,竟还有一具隐藏的棺椁。
这棺椁通体由养魂木打造,价值不菲,在其中正躺着一位身着白衫的沉睡青年。
这位青年人身上气息全无,就连神魂都衰弱到了极致,但又隐隐有着些许的生机,宛如活死人一般。
这青年,自然便是谢家唯一的子孙后代,谢长衣。
“所谓‘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地’。”
“倒并非虚言。”
周未负手而立,淡笑一声。
百毒金蜈很快将谢长衣身上的噬魂蛛毒吸出,不再继续使他的神魂衰弱。
他所躺的棺椁可不断修复他因噬魂蛛毒而损失的神魂,他很快便可醒来。
在应下谢家请求之后,周未还思考了许久如何保全谢长衣。
巫家若要找人,所用之法,大概率只在“血脉”、“神魂”、“卜算”等上。
周未便全都提前做好预防。
三种方式之中,神魂可用“噬魂蛛毒”、“养魂木棺”来限制,卜算也可用藏踪大阵及玄魂交隐衣来屏蔽。
唯独血脉搜寻最是难挡,即使周未使出多种手段,替谢长衣敛息觅气,隐藏血脉,但他体内仍然会传来轻微的血脉波动。
冥思苦想一阵后,才决定就让其藏在谢俞等人的棺椁之下。
谢俞等人的尸身必定会带来强烈的血脉波动,足可隐藏谢长衣,做到以假乱真。
且即使将十三人的尸身收走,剩余的隐约血脉波动,也只会让人误以为是十三人毙亡所口吐的鲜血所致。
周未以衍梦确认此法可行之后,才敢在巫久等人到来时那般自信。
“不过……这几人主要目的,倒不像是只为了追查谢家……呵呵。”
“说不得谢家只是他们用来入境的借口罢了……”
周未眼神闪动,能结丹之人,智谋绝不缺乏,即使无法明晰,但也可猜测个大概。
“不论如何,将谢长衣保下,也是一件好事……”
“无垢道体,为天之骄子!”
谢长衣不过二十余岁,修道十余载,便是炼气圆满。
并且他筑基是必成之事,如今未筑基,只是他还在沉淀修为,争取结品质更佳的灵台罢了。
“谢长衣结丹之前都绝无瓶颈,可以说是未来的金丹种子。”
“此人骤然逢此家族大难,再也算不上是家族修士。”
“好生将其培养,必定能为我苍云殿未来的中流砥柱。”
周未暗暗想道。
“唯一的问题……便在于他能否化这股仇恨为动力,洗练道心。”
“若是能看透这一切,则道途可成。”
……
……
又过三日。
谢长衣果然悠悠苏醒。
他睁眼醒来之时,只觉在一处冰冷的陌生大殿中。
大殿前方,那位让他陷入沉睡的苍云殿主正在他前方注视着他。
沉睡了许久的身躯稍有些麻木,但他毕竟机智过人,看着眼前的十三具棺椁,心中已是明白了一切。
他悲从心来,却来不及哀叹,只“扑腾”一声跪倒在周未面前,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罢。”
周未淡淡道。
“我以噬魂蛛虚弱你神魂之前,谢俞想必是给过你一番交代。”
谢长衣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周未面前说道:
“徒儿谢长衣,见过师傅!”
“我常年行走修行界,未必居有定所,你也只为记名弟子,在修行一道上,我不能指点你过多。”
“不过既收你入门,也该对你有些提点。”
“你为我二弟子,在你之前尚有一位大师兄,名为姜小风,鲁国人士。”
“若是日后遇见他的后人,若能出手相助,便不可坐视不管。”
“徒儿记下了!”
谢长衣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为无垢道体,资质不凡。”
“但巫家之事,你未成长起来之前,不可执迷。”
周未又提醒了一句。
“徒儿……谨记……”
提及巫家之事,父亲谢俞,诸多兄弟姐妹,亲族,皆死在屠刀之下。
谢长衣强忍着的伤痛,终于是再难压抑。
回想起那般惨烈场景,他仍难以轻释。
他自出生之时,便被严密保护。
他也被视为整个谢家的未来,知晓他存在的都只有几人。
而这几人为了保护他,都悍然自溃神魂,宁愿不入轮回,也不能被他人搜魂。
父亲谢俞,又为了他,与族人一同自尽。
可以说,谢长衣肩负着整个谢家的使命。
肩负着“复兴”以及“复仇”的使命。
他不自觉间,泪水已涌出,滴落在大殿之内,涌入地底,消失不见。
“今日可泣。”
“明日起,不可泣。”
周未知道,说到底,谢长衣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人生阅历极少。
他生命的前二十年,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而自今日起,他将一朝由天及地,再无人可帮扶他。
“是!徒儿谨记!”
谢长衣将泪水忍回,双目已然通红一片。
“此处,有为师的一些修行经验,你可作参考。”
周未满意地点了点头,扔出一枚玉简道。
“另外,自明日起,你便改名换姓,不可用原名在外。”
“且近几年间,都暂不可离开苍云殿。”
“徒儿……想以朱武为名。”
谢长衣接过玉简,又磕了几个响头道。
周未看了看他,面色平静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