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至少在陆安看来，这两天过的还算充实。
    照常练功，打打游戏，时不时上马甲号追现场直播。
    一转眼就到了约定好的日子。
    这一天，他早早进入无尽武炼，对即将开始的试验怀以十足期待。
    相应的，体魄入圣兹事体大，流明帝尊亦早已恭候多时。
    她选中的地点并非就近的叠云峰，而是万重山某处。
    万重山地如其名，乃是几百上千万座大山共同构成，放眼望去峰峦叠嶂，群山绵延万万里，叠云峰只是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地方宽大，用来充当试验田再好不过。
    谁料陆安心情愉快地抵达此地，映入眼帘的一幕却令他大脑宕机。
    “流明姐，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最终血浴？”
    他视线集中在正前方，只见一鼎高五丈，宽七丈的巨型锅炉落于正中，药液沸腾到极点，咕噜噜冒着血泡。
    水蒸气蕴含着浓郁奇香，显化万兽奔腾之象，虎啸龙吟凤鸣鹤唳不绝于耳。
    炉底猛烈燃烧的太阳真焱至阳至刚，如同永不熄灭的煌煌大日，以虚无为柴薪熬煮大药。
    陆安整个人都惊了。
    这是药浴？怕不是药汤！
    而他就是那味主料！
    “流明姐，咱应该不至于吧。”他挠挠头，知道的是在搞药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熬汤煮肉呢。
    “来啦老弟？”正在忙碌的流明帝尊屈指一弹，一朵九转乾冰莲分出九叶莲瓣落入汤中，霎时水面浮现千朵冰花幽幽沉浮。
    “你且先等一等，这锅十全大补药尚未成型，待我再熬上一二。”
    还熬？真要拿我陆某人入药？
    陆安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不管怎么看，三足炉鼎里面咕噜噜冒大泡的药液似乎都超出了温泉的范畴。
    香的他都忍不住垂涎三尺，想舀上一大勺塞嘴里。
    倘若自己再进去煮一会，香成什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百分百的十全大补药，喝完原地白日飞升。
    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陆安终于接受了不久后进大鼎里煲汤的未来。
    他索性就静静站在旁边当监工，一眨不眨盯着流明帝尊熬煮大药，并随时准备铁锅炖自己。
    “差不多了……”
    约莫半小时后，鼎中药液已完全成型，纵使太阳真焱如何熬煮，都不再沸腾冒泡。
    水面形同红玉一样润泽光亮，倒映着万兽天象，冲天奇香透天穹，云海因其化为火烧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陆安心里明白，此时此刻正是该他这味主要入场的时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陆安说着就要脱外套，他非常清楚一会滋味可能不是那么好受，但为了突破体魄的固有界限，这些都是他的必经之路。
    忍吧，还能真给自己煮熟咋的。
    这一刻，他陆某人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
    “哎等等小弟！虽说是药浴，但不用你跳进去！”
    见陆安毅然决然准备跳进大鼎里面，流明帝尊赶忙喊住他。
    “我只是拿此炉鼎熬煮炼药而已，血浴另有其法！”
    啊这……
    闻听此言，陆安止住刚迈出去的脚步，不免有些尴尬。
    合着不用他进炉鼎里泡澡啊。
    “你先别急，此次突破事关重大，既然大药已成，接下来就该你了。”
    流明帝尊好笑望着他:“且将精气神调整至巅峰状态，便可开始着手血浴了。”
    她对自己熬煮的这锅大药拥有十足自信。
    好歹熬煮了好几天，更是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炼成。
    辅佐方面绝不会掉链子，另外就该看陆安自己的造化了。
    “我不需要调整，无尽武炼会恒定巅峰状态，流明姐难道忙忘了？”
    陆安咧嘴一笑，他知道流明帝尊这是关心则乱，不过自己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
    “倒是忘了这茬，那么便来吧。”
    事不宜迟，流明帝尊已经做好记录这历史性的时刻，待陆安准备就绪，右手轻指轻抬，号令无形的风拖起其身。
    “药来！”
    她一声轻喝，大鼎内的红玉药汤翻腾卷涌，十八股液态洪流飞升而起。
    洪流在半空幻化。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赫然是十八头九爪焱龙！
    仿若举行盛大的仪式，九爪焱龙围绕陆安盘旋龙舞，红玉水流以特定的轨迹环绕身周，好似正在雕琢璞玉。
    陆安就像尚未成型的龙珠，被十八头九爪炎龙裹挟水流完全吞噬，外界已然看不见其身影。
    “飞龙衔珠升天法，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啊小弟。”
    目睹仪式顺利展开，流明帝尊停下手中动作，目光蕴藏期盼。
    她已尽到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再之后，唯有等待。
    与此同时，被九爪焱龙们众星拱月的陆安也进入了状态。
    按照特定的规律进行吐纳，心脏跳动频率跟随一呼一吸产生变化。
    随着吐纳推移，体内的血液逐渐产生共鸣，跳动、震荡、淬炼骨骼。
    以气运血，淬炼筋骨。
    由于药液的作用，此刻他的血液像是沸腾的开水，仿佛要由内而外烫熟皮肉胰脏，导致陆安现在极其难受。
    脸色肌肤像是煮熟的大虾通红无比，心率跳动奇快，似乎下一秒就会破开皮囊透体而出，难受到极点。
    此刻他的身体与滚烫的熔岩并无二致，血浴的力量推动体魄缓慢迈向更高层次。
    燥热、痛苦！
    陆安内视己身，发现一直寄宿在心脏的苍古独尊劫纹竟出现蔓延趋势，晦涩难懂的古老脉络顺着经脉，攀上他的脊柱。
    他所受到的剧烈疼痛正是来源于此。
    苍古独尊劫纹的异动，令他感觉自己的背后快要撕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透体而出。
    人体之龙虎，是为脊柱腰背。
    这一刹那，他想到曾经看过的武学理论。
    人的脊柱分为三节，脊椎、颈椎、尾椎。
    在古时候，武理大师认为脊柱是人体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也被称作龙脊、龙骨。
    古语有云一条龙脊通天路，当龙脊彻底解放打通之后，也就有了开天门的资格。
    自己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陆安强忍着几近昏厥的苦楚，苍古独尊劫纹烙印在脊骨之上，云纹般的脉络发散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未完全成型的九蜕劫纹因其自发产生共鸣，达成某种一致频率遥相呼应。
    渐渐的，在双劫纹的共振和弦中，陆安心有所悟，一种莫名的念头福至心灵。
    体魄进化带来的苦楚离他远去，思维旷远空灵，好似与天地合二为一。
    这种身化天地万物的状态，古今统一称之为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之境！
    陆安睁开眼，此刻他的眸底不见半分苦楚，只剩平静到极致的古井无波。
    他的眼神像一潭水渊，目光跨过红玉水流的阻碍，时而第一人称，时而第三人称观测外界。
    心与眼皆可视！
    此时此刻，呈现在他眼中的世界与以往截然不同。
    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远观山是水，近看水为山。
    天地万物不再以物质形态展现于眼前，而是以表象之下的本质示人。
    所谓法则，所指究竟是何物。
    这一刻，陆安有了答案。
    所谓法则，乃世界运转的规律，乃万物的律动现象，存在于任何事物当中。
    是象征规律力量的具象化。
    水的流动是为法则，火焰的焚烧是为法则，日升月落是为法则，花开花落是为法则。
    包括生物机能的代谢，吃饭睡觉亦是法则的一种。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武理真意与法则是相通的。
    正如道德经所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法则万千无穷尽也。
    圣境掌握的力量，便是由它们化来的三千大道。
    此刻天地万物在陆安眼中还原本质，哪怕是一滴水，一片碎叶，他亦可解析出众多法则。
    枯荣、凋零、无垢、生机、止流……
    只要能理解，便可直视。
    这也意味着他能掌握并领悟。
    除此之外，陆安隐约感知到还有许许多多的法则隐藏在不可视之处，并未显化具象。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缘故，亦或是亲和不够，天赋不太行。
    比方说无处不在的时与空，他就无法窥见半点痕迹，即便时间的概念存在于任何事物的运动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他能直视诸恶法则，原因大概是他与自己的马甲号同宗同源。
    死亡、毁灭、破坏等等……
    与妖魔圣界无序混乱的法则稍显不同，但本质概念乃是相同的。
    成千上万种法则，或是存在万物之中，或许以各种各样区别于物质形态的样貌显化。
    世界从此向陆安展现全新的面貌。
    脊柱上属于苍古独尊劫纹的烙印轻微震荡共鸣，似在催促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诚然。
    法则万千无穷尽，但人不一样。
    有小辅助的帮助，陆安十分确信自己只要想，可以再次打破世界的固有认知，容纳很多很多法则。
    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虽说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在他身上大概率体现不出来，但他仍是想走精兵路线。
    法则贵精而不贵多，当然只要精通的法则足够多，相较其他星空霸主肯定更有优势。
    陆安认为自己的首个圣脉，应该选个牛逼吊炸天的。
    毕竟苍古独尊劫纹替代九蜕劫纹与法则结合这种事可能仅限一次，下一次就得等他正式跨入武圣境，用完整的九蜕劫纹承载法则。
    因此，事关终生大事，他必须慎重对待，可不能随便。
    虽然不愿承认，但法则之间的确存在差距。
    陆安仔细观测每一种法则，他想选择高端点的法则，例如时空、生死、阴阳这等档位的。
    奈何天赋不够，又或者单纯是这些高端法则看不上他，迟迟不曾显化。
    直到这会，他才明白为啥子流明帝尊说法则的选择是有限的。
    因为很多陌生法则别说你不懂，就算懂可能也要人家看得上你。
    “有点难办啊……”
    陆安心里默默想着，他找不到与苍古独尊劫纹相性较高的法则，马甲号为他带来的诸恶法则倒是高端，但不太想选择。
    毕竟这些法则马甲号会就足够了，他这个大号没必要选一样的。
    重复并不会增加法则的威能，该咋样还是咋样。
    所以选择面又进一步缩小。
    现在的情况就很尴尬。
    要么他陆某人看不上，要么看上的法则瞧不上他。
    不上不下，属于是卡在这了。
    “法则……法则……”
    突然！
    陆安思维灵光一闪，一种不成熟的大胆想法福至心灵。
    等等！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在自然界寻找法则呢？
    只见他收回探寻外界的目光，转而以第三人称视角，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体。
    既然每一个事物都会诞生相对应的法则规律，那么……
    他能否在自己身上找寻适合的法则？
    一念至此，陆安心头火热，开始对自己的全面解析。
    气血、筋骨、神通乃至武学功法本身！
    一个个在外头自然界从未见过的奇妙法则逐渐明朗。
    源自气血的霸烈、筋骨的不屈、神通的至武……
    甚至连他整个个体，也出现了不属于自然界，存在世界又区别于世界的诡谲法则！
    这是来自他本身，武道天魔这个种族的法则！
    存在即合理！故而法则孕育而生！
    它们的出现，对陆安而言无疑是个惊喜，意味着他能选择的法则更加全面。
    甚至由于出自他本身，这些法则相较外头的妖艳贱货相性绝对没得说！
    “都是好法则呀……”陆安心头喃喃自语，这也就他自己特殊，要换成寻常武修，恐怕都无法效仿。
    “都是一等一的极品法则，但要说谁却契合苍古独尊劫纹……”
    他炯炯有神的视线逐渐集中在自己随时可能破体而出的龙脊上。
    在那里，属于苍古独尊劫纹的烙印一如既往的晦涩难懂，但在此刻的陆安看来，这就是它的本质！
    苍古独尊……不，或者说六大藏境劫纹，从始至终都是以源初本质的形态而存在。
    对它们而言，形态只有一个，并无表象本质之分。
    “所以，我这算不算卡bug？”
    陆安心神通透，试问有什么法则，会比苍古独尊劫纹本身更适合它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