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他对张良的能力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段时间,他不得不承认,若非张良在旁,局势可能会更糟。
多次哗变险些让他丧命,若不是张良……
“先生,如今事态严峻,该如何是好?”冒顿重重叹了口气。张良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了这个份儿上,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你现在代表的是匈奴的贵族,但他们压根没法上战场,骑不了马,拉不动弓。他们原有的威望和名声,在这半年里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是啊,现在就剩下那些白吃饭的混账,天天围着我吵吵闹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们,送到战场上也是白搭,只会挫了我的士气。”
冒顿心中愤恨难平。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就输得一塌糊涂了?张良同样想不通,但看透了这个计策。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明摆着的阳谋,根本无从破解。
嬴风在这场对匈奴的战役中,根本就没打算捞好处,他是真心要灭了冒顿。“匈奴王,走吧。”张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照目前的情势,你只能带这些人去漠北,把这片辽阔的土地拱手让给秦国。你现在只能找个没去过的地方安家立命。否则,你仍旧不是大秦的对手。”冒顿心中不忿,但望着张良,又满是不甘。
“不行!我还有十几万兵马,一仗没打就退缩,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要去找嬴风,哪怕和他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就算明知会败,我也要痛痛快快地和他斗一场!”
眼前似乎展开了一条大道,那就是战!
这些匈奴人不是不再依赖他这个王了吗?好啊,他就直接开打,打到嬴风面前,干掉这个秦国的王子。他更要直捣咸阳。
总之,一路闯一路杀,直到这十几万秦军被消耗干净。
“来人,整军备战!”冒顿意气风发地大吼一声,把酒壶往地上一摔,上前一脚踩碎。张良望着他,只能叹口气。
匈奴如此多的兵马,竟落得如此田地。
东胡、大月氏、匈奴三国加起来的领土比大秦还大,比齐楚魏三国的疆域加起来还要辽阔。这样庞大的国家都打不过秦国,他还能有什么指望?望着月色,张良低声自语:“或许,冒顿的战,确实是一条出路。”
冒顿十分惊讶。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血狼骑兵是世界上最为精锐的部队。
在未打一仗的情况下,他惊愕于自己军队士气之低迷。刚一出征,就见到一个个垂头丧气。
士气,几乎荡然无存。
这样的军队,一碰就散。
张良甚至不敢加入他们的行列,丢不起那个人。
他还是觉得先去找一趟嬴风更为妥当。
近来,嬴风越来越清闲。
匈奴士兵根本无需他冲锋陷阵。
这些士兵所到之处,经过一番扫荡,竟渐渐安定下来。
庞大的匈奴帝国再也不四处出击攻打大秦了。
他们现在正考虑定都的问题。
新匈奴王庭建在哪里,还是个需要讨论的话题。
搀骇这段时间跟着诸葛亮学了不少东西。
他看上去已不再是个简单的少年。
但匈奴人都知道,现在匈奴有两个王,一个是大鹿王搀骇,另一个是大狼王嬴风。
之前说过,匈奴有狼鹿双神。
大鹿象征生命,大狼代表死亡。大鹿为天,大狼为地。
现在匈奴正处于大地承载天空之时,嬴风的地位远在大鹿王搀骇之上,更不必提诸葛亮了。他完全是嬴风的臣子。因此,当冒顿带着残余士兵一路杀来时,嬴风只是收到了一个消息。但与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张良。
飘然而至的张良,宛若天神。
诸葛亮迅速出现在嬴风身边。
搀骇猛地站起:“你想干什么?!”
张良看了搀骇一眼:“短短半年,你成长了不少嘛。”
“是啊,他本就非常聪颖,现在进步显着也是必然。不过再快也快不过你,真正成长了许多的应该是你。”嬴风笑道。
“有空陪我出去走走吗?我有个赌约想告诉你。”
“这大概是能想到的最快解决我的方法吧?好啊!”
嬴风呵呵一笑,起身。
张良身形一动,嬴风紧随其后。
“军师,大哥出去了!”搀骇担忧地说。
“没事,主上非同寻常,单打独斗张良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他们若真的动手,我们应当能感觉到。那动静肯定惊天动地,到时候我会赶过去的。”
“好吧。”搀骇也知道,若诸葛亮出手,即便是千军万马也伤不了嬴风分毫。
他们二人联手,简直是翻天覆地。
况且搀骇一声令下,十几万大军即刻出动,定能救下嬴风。
不过,天象始终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动荡。
看来,嬴风和张良并没有动手。
他们两个确实没动手,只是去了附近的匈奴农田。匈奴人不善耕种,也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因此,大秦派来了许多擅长农耕的人。
这些人帮匈奴人耕作,只需收取两成收成,其中大秦一成,他们自己一成。
最让这些人满意的是,他们在当地收获的粮食中,自留一层就相当于向朝廷进贡后晋升一级爵位。这极为珍贵,等同于在外征战斩杀一名敌人。这实属不易。匈奴人保住了八成的粮食,也很不错。
秦人还协助新农民兴修水利,沿途农田稻田绵延不绝,远远望去,颇有江南水乡之貌。
“匈奴在你的治理下,倒是越来越繁华了。”张良感叹道。
“是啊。”嬴风点头。
“秦国也是如此吗?”
“或许吧,但秦国的情况复杂多了,毕竟还得有店铺呢。我目前还没瞧见这里有店铺,只有些流动商贩队伍。”“各地有各地的习俗,这里能有流动商队就挺不简单了。”张良说。“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讲这些空话?”“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订个赌约。”赌约?赢风停下了脚步。张良也跟着停下。
“咱俩就对拼一掌,来赌匈奴即将发生的内战。到底是掺骇还是冒顿能成为匈奴王,就看接下来这场恶斗。我要是赢了,你得让我那一招取了你的命。你赢了,就由你的招式结果我。”
“不用各打一掌,你那一招留在我身上就成了。要是我这边赢了,你食言不自杀,我有法子让你兑现承诺。”
想找一位陆地神仙,其实并不难。张良不死,一直是赢风心头大患。但现在看来,张良异常沮丧。他这一生总以智慧自居,但实际上做尽了颠覆之事。
暴秦,暴秦,山东六国皆言秦国乃暴政之国。
可在秦国,从未有贵族杀人能逃脱制裁。即使是天子犯法,也要付出代价。
唯有暴秦,能让寻常百姓成为百夫长、千夫长、甚至将军乃至大将。
在暴政之下,被视为北疆蛮荒之地的匈奴,竟也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
远方有匈奴牧民哼着悠扬曲调,挥鞭放牧。近处则是匈奴或大秦农夫弯腰耕作,勤恳劳作。他们之间不再有仇杀,只有互助的笑颜。这一切,正是张良毕生所求的盛世图景。谁能料到,这样的盛景会出自暴秦之手,而非由他自己实现。
这何其讽刺?
此刻,张良是真的心如死灰。
813成了陆地神仙又如何,本事再大又怎样,不过是多了些杀戮的手段罢了。
救人的能力,他是一点儿没有,根本不懂。
反观赢风,不仅杀伐果断,更是拥有远超他的治世之才。
这样的人,难道不应留在人间,彻底平定这乱世吗?
“秦公子,我突想知道,你有无登基的打算?”张良问。
“这事难说,要看大王的意思了。”
作为秦公子或是秦国宗室之子,按理说,他也有权争夺秦王之位。
秦王政在军事与政治上都极度依赖赢风。
公子扶苏或公子胡亥暂且不论。
二人最终是封王外放,人们虽不清楚,但都知晓他们与太子之位无缘。
然而,赢风还是觉得此刻不宜言之过早。
“若在你的治理下,大秦能如此繁盛吗?不,我问的是,这世道能否如此繁荣?”
赢风道:“我管不了天下怎样,但我清楚,若是由你治理,天下也能如此。”
“你过奖了。”张良苦笑。
赢风成就的事,却归功于他张良。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讽刺还是夸奖,抬举还是捧杀,已难以辨清。
“来吧,你留一招在我身上,我若输了,便由你那一招取我命。”赢风摊开手说。
张良摇头,伸手在他颈间轻轻一点。
赢风喉间现出一点金黄。
“你若输了,这点将成为剑痕,让你身首异处。”
“好。”
赢风毫不在意。
“那你认为,这一仗谁会赢?”张良问。
“我们俩已经选好了立场,你自然是赌冒顿单于。他若不胜,你的计划便寸步难行。而我必定赌掺骇胜,因为他若不胜,就没道理了。”是啊,能创此盛世之人若败,的确没道理。张良也不得不承认。默认之后,张良身形一闪而去。
赢风望着他离开,拱手行礼。
“一路走好。”
冒顿单于率血狼骑兵直逼赢风的大本营——新匈奴牙帐。他仅行十里便被发现,随即遭到大军围剿。
冒顿实力确强,凭借高深修为和强大战力,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这是第一战。
第二战是在走出百里之后,遭遇的是投诚的血狼骑兵。
双方激战,冒顿一路逃窜,竟然直接溃败。他那十万血狼骑兵,遇上的仅是五千骑兵巡游队。
正是这五千人死守山头,守住必经之路,让冒顿无法前进。结果五千人只剩下二十五人。而冒顿这边因溃败,军队折损过半,多数士兵逃散。
十几万人,仅仅两战,瞬间就只剩不到五万。
冒顿只好改道,绕过高山,来到大草原,继续朝牙帐进发。结果,他们再次遭遇草原上的部队。
草原之上,五六十支骑兵队,大约二十多万人包围了他们五万大军。
冒顿的军队崩溃得更快,若非他凭一己之力连连作战,根本无法脱身。
尽管二十多万人被杀减至十六万。
但冒顿手下的士兵,仅剩三千人。
原本浩浩荡荡的血狼骑兵,如今荡然无存!
此时,冒顿彻底陷入了绝境之中。
几次大战,都是靠他超凡的能力才扭转乾坤。
但现在,因为力量用过了头,导致力量体系崩塌。
血狼的力量大减。
他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血痕。
紧接着,无可避免的第四战来临。
这次,是掺骇亲自披挂上阵的首战。
这一战,没靠赢风策划,掺骇自己布下战局。
他以步兵为前锋,骑兵包抄后路,弓箭手辅助,怒对冒顿。
最后一役,冒顿单于的五千骑兵,连抵抗都未抵抗,被围后直接投降。
只剩下冒顿一人,被困在中心。
他不甘,他愤怒,但也必须面对一个现实。
那就是——气运!
“咦?”赢风本在营帐中,忽然察觉到地面传来一股力量。
气运从大地涌来,灌注全身。
他的力量又增了不少。
这是匈奴的气运,也是冒顿身上最后的力量。
至此,冒顿气数已尽,希望破灭。当这一切结束后,赢风发现他又可以进行一次十连抽了。这一次会抽出什么呢?
不过,他没心思抽奖,就算要抽,也得等远离匈奴之后。掺骇凯旋归来,自然是满心欢喜。
“大哥,大哥,我终于成了匈奴真正的鹿王!”掺骇从战车上跃下,兴奋地说。“冒顿死了?”赢风问。
“没有,他最后化作血色雾气向北飞走了,我们根本追不上。”
血遁!
赢风暗想。
看样子,冒顿彻底放弃了气运,再见面可能还不如现在。毕竟气数已尽,境界早已不复当年。
“让我激动的不只是这个,大哥你知道吗?今天是匈奴的烈月。”“烈月?什么意思?”赢风不解地看着他莫名的兴奋。
“烈月就是匈奴的新年,我们在夏末开始第一次狩猎,并把猎物献给大狼,祈求来年的丰收。这次不仅是首次狩猎,还是小麦丰收的季节,匈奴迎来了大丰收!”原来如此……
赢风笑了。
匈奴大丰收,或许才是真正打败张良的迹象。
按张良的计谋,匈奴只会四分五裂,成为战火纷飞之地。但在赢风的操作下,匈奴变成了一片富饶的土地。尽管不同于楚国的繁华,却同样富足。那晚,赢风特意举杯向月。
“张良啊,祝你一路顺风。”
不论生死,其实此刻意义不大。张良作为道门领袖,本是人间神仙。若不能守信,日后何颜面再见世人。
因此,赢风说,愿他一路走好。
“天下的路?我已经无路可走。”张良望着天上的圆月,哭笑不得。他蓬头垢面,跪在长案前。
如约,他需解除赢风的招式,并以命相抵。
愿赌服输,他认了。
然而,张良万万没想到,当他伸手抓湛卢剑时,这黑沉沉的剑竟化作一道黑光消失。湛卢,乃仁义之剑,唯有仁义之人才能驾驭。楚王不仁,湛卢消失;阖闾不仁,湛卢沉水。
如今,湛卢竟从他手中飞走,是否意味着他张良也是不仁不义之人?“唉!”悲愤之下,张良提气,长长地吐出。
这是散尽修为,自我解脱的预兆。
兵解本应用利器重击天灵盖。他的计划是以湛卢完成兵解。
怎料这黑剑竟自行飞走,未给他机会。张良只好抓起旁边的大碗,对着自己的天灵盖狠狠一击……“张良,愿这片天地世代繁荣,人间永享安宁!”唯愿苍天,庇护中原!
赢风正饮酒之际,天空划过一道黑虹。
湛卢神剑突现,插在桌上。周围人惊慌尖叫,以为有刺客。赢风挥手制止众人,
眼前的湛卢神剑通体漆黑,却环绕金光,显然是认他为主。湛卢凭空而来,看来张良……
赢风正思至此,又感一阵力量从天而降。
竟是张良的修为。
看来他已将功力散于天地之间。但赢风感受到,张良并非愤懑而散,因这股力量中并无悲愤之意!讽刺至极的战役。
张良一生尊崇儒学,结果却是煽动内乱,祸害苍生。
他常行走民间,深知民间疾苦,知晓天下所求。
唯有秦王统一,方能让更多百姓过上安定生活。唯有六国停止争斗,才是天下最美好的景象。
张良的话,是对的。
他若活着,必会抗秦,复兴韩国,继续与大秦为敌。
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凭一己之力阻挠天下统一,虽能短暂影响局势,最终还是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张良归天,无怨无悔,只是遗憾在这盛世繁华中,竟无自己立足之地。
“唉,张良……”
赢风手持湛卢神剑,百感交集。
这么久以来,唯一让他有些压力的就是湛卢剑的前两任主人——荀子和张良。遗憾的是,二人之力现皆附于湛卢,归于自己。或许,这世上再无人能令他全力以赴。
兴衰更替之时,剑意猛然涌动……
赢风猛地挥舞起那神奇的剑,霎时激起了湛卢剑的奇幻领域。
一刹那,天地间弥漫开一片苍茫的白,文官武将全都被这片白色包裹其中。
赢风持剑如执笔,剑法如同流淌的墨迹,在天地间挥洒自如。
在这片白色空间里,山河大地的轮廓仿佛被渐渐晕染开来。
剑尖银钩铁划之处,皆显现出农耕牧歌、谈笑风生的场景;剑势龙飞凤舞之下,则展现出江山的辽阔无垠。
既像书又不像书,既似画又不似画,每一处都是人间正道的体现,这便是湛卢剑境的真谛。
人们惊讶之余,只见赢风轻轻一旋神剑,剑收入肘下,刚才铺展开来的黑白画卷仿佛也随之被他纳入肘下,藏于剑中。
墨色的长剑宛如一只黑亮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世间万物。
人们还沉浸在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剑境中,难以自拔。
“诸位,满饮此杯,为我们一位老友的远行送行!”赢风举起酒杯,豪情万丈地说道。
众人应声举杯,齐声响应。
他们虽不知所送何人,但心中明白,此人必定值得天下人为之举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赢风随即离席而去。
诸葛亮不动声色地离席,紧跟其后。
两人来到了一处静谧的花园,共赏明月。
“主上,湛卢剑已入手,张良他……”
“是的。”赢风叹气点头,“真是可惜了。”
“这样的人才陨落,实在令人惋惜!”诸葛亮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按理说,张良不应英年早逝,他日后的成就应当更加非凡。
赢风望着他,微笑着反问道:“怎么,少了张良,孔明感到寂寞了吗?”
“或许吧,张良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若能让他一展所学与志向,对世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话既显得平淡无奇,却又易于人接受。
孔明不得不承认,虽非圆满答案,但却是唯一的解释。“主公,那刘邦,我们该如何处置?”
“刘季吗?他如今已失左右臂膀,刘家村的刘老三正搂着寡妇照看刘肥呢。我们暂且不必考虑他。”“是。”
刘邦目前尚不足为虑,也不急于此刻对付。
待他真正成为问题时,再作打算。
赢风当前考虑的,乃是其余事项。
首当其冲的,是匈奴的问题。
冒顿虽已败退,但要平定匈奴还需时日。
根据历史规律,匈奴将被蒙恬驱逐出河套,而后移居漠北,最终在汉武帝时期分裂为南北。
北匈奴将被鲜卑击败,西迁至海外,建立以“匈”为名的国家;南匈奴则归降,衍生出赫连、呼延两大姓氏,融入汉族。
但这都是千年后的事了。
赢风目前的目标,是促成匈奴的南北对峙。
南朝自然由掺骇担任单于,至于北朝,随意即可,全看冒顿的造化了。
赢风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
诸葛亮言道:“主公,您这是在养虎为患吗?”
“但要控制好这个‘病症’。你别小看了掺骇这家伙,他与冒顿本是兄弟,若有一个稳定的单于,匈奴难免会南侵。即便我为他们制定了1.0版的固守战术,不擅长主动出击,但也……不失为一套高效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