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闿对于高定率败军来投,很是意外,同时大喜。他亲自带着彭羕,一起出门迎接高定。
虽然高定失去了越巂郡,但是他高定在越巂郡境内的影响力,还在。越巂郡虽然和建宁不一样,不是铁板一块,但是还是会有人买他高定的账的。
“高将军不必泄气,越巂郡那边的叛徒,等我们杀退楚军,全部都抓起来,给将军出气。”
雍闿为高定接风洗尘,了解到了高定最后被迫投降时的窘迫,心中却不以为然,这种攻心之计,在越巂郡或许可行,但是在建宁郡,是绝对行不通的。
建宁郡,他雍闿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雍家,便是这里的天!
四百年下来,只要是建宁郡内数得上数的世家,多少都和雍家,有姻亲关系。
军队之中,基本也都是雍氏的人,不是家族子弟,就是家族世代的门客出身,绝对不会因为士颂的几句话,就背叛自己。
至于士颂鼓动老百姓投效他的那些新政。虽然对于那些泥腿子,贱民可能很有诱惑。
但是建宁郡内,对百姓奴隶的管制,已经做到了极限,绝不会轻易给士颂可趁之机,来发动这些百姓叛乱。
而且有彭羕在,再结合士颂对付牂牁和越巂的手段,雍闿已按照彭羕的建议,把大部分百姓迁移,多少也有些坚壁清野的味道。
让士颂无法得到补给的同时,更不可能鼓动人心,传播他的新法。
“那些牂牁败军,又是怎么回事?”雍闿也是随口问道。
“我南下之时,在路上打出了我越巂郡的旗号,那些败兵之中,领头的叫朱忠,已经断了一臂,说是朱褒他们家的分支。”
“他们在牂牁大败之后,便东躲西藏,这次也是因为大人,不对,因为主公北上牂牁,牵扯了楚军的注意力,他们才有机会逃出来。”
高定话里的意思其实很隐晦,那就是这些人看到了我的旗号才投效的,你就别打这几百人的主意了。
而且领头的还是一个独臂将军,你要了也没多大用处,也就是我这样的丧家之犬,才会收留这些人。
高定的意思,雍闿懂,现在他需要高定的旗号,同样也需要牂牁郡那边的旗号,这个姓朱的,既然是朱褒的族人,以后也是自己拿下牂牁的突破口所在。
只是现在,他依旧满脸笑容,说道:“这些人无关大局,能得高将军为我效力,才是上天待我不薄。”
两人依旧举杯畅饮,没有把那几百牂牁败军,当做一回事。
却不知道,领头的朱忠,不过是个假名,其人真实身份,乃是楚军折冲校尉吴班。
吴班此人,本来士颂并不是很看重的,在自己将星云集,人才济济的时候,益州吴氏家族的小将吴班,士颂本来只为了安抚益州集团,才在军中给予任用的。
但是荆州大败之时,黄忠被夏侯渊暗箭所伤,眼见张辽要跟上来斩杀黄忠,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将吴班,不顾自身安危,奋不顾身的拦住了张辽,为赤血军团营救黄忠,护着黄忠离开战场,赢得了时间。
而吴班拦住张辽的代价,便是几个回合下来,他就被张辽斩断了左臂。
后面趁着混乱逃离了战场,也跟着黄忠所部,一起南撤。
如今,吴班也是臧洪雄武军麾下右军统领,麾下有着四千益州新军组成的部队。而这次,也是根据士颂的安排,假作牂牁败军,跟着高定一起进入了建宁郡内。
安排内应这一招,从士颂在清远起兵开始,就是他玩的最熟练的招数了。
就好像曹操喜欢截粮,东吴喜欢火攻一样。士颂在战场之上,向对方身后派出自己的内应部队,也是驾轻就熟,就等着在关键时刻发出信号,让吴班这支部队突起发难了。
选择吴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独臂将军了,更适合扮演败兵统领,就是这么简单。
而吴班自己,其实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本来士颂见他断了一臂,要给他转文职,或者给他散官官职,一生富贵荣华的。
但是吴班自己却跪在士颂面前,表示自己身而为将,好不容易遇到明主,想要拼死报效,即便是自己断了一臂,自己依旧可以作为统领之人,指挥作战,希望士颂能给他一次机会。
士颂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脑海里出现的声音,是那一句“请不要折断我的双翼。”
是啊,对于吴班而言,决定天下的战场,才是他人生的向往所在,即便是战死沙场,也好过碌碌无为,庸碌一生。
最终,士颂还是保留了吴班在军队的任职,甚至因为他掩护黄忠后撤的功勋,给予了一定的嘉奖。
吴班知道自己的情况,很难获得其他地区军士的认可,干脆借用自家在益州的影响力,给自己调来了四千益州新军,以此为班底,再次走上了自己的将帅之路。
“嘿嘿,伯父,你率领北府军在永安布防,和曹军对峙拉扯,有报仇的机会。”
“而我这次随主公进南中,一样有崭露头角的机会,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即便是独臂,我依旧能成为一个名震天下的将领!”
吴班眺望东北方向,那是吴懿驻守的永安城所在,内心越发地坚定了信念。
历史上,吴班在益州顺风顺水的成长,跟着刘备战夷陵,跟着诸葛亮南征北战,成为蜀汉后期的骨干将领,最终在第六次北伐之时,被张辽之子张虎,乱箭射杀。
现在的吴班,先后经历了刘璋益州的大败灭亡,士颂北伐中原丢失荆北的惨败,自己更是断了一臂。
但是,令人成长的不仅仅是岁月,更需要痛苦。在一次次悲惨的失败中,喜欢读兵书的吴班,个性越发的沉稳。
对于统领军队,因为自己不能再上阵搏杀,而更加偏重统领部队,规划战略战阵。
现在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儒将的蜕变。
“大人,最新消息,主公已经完成了军队的统合,现在以阳群将军为开路先锋,率领益州军南来建宁了。”
左右心腹,为吴班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吴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于士颂的打算,他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阳群麾下所谓的益州军,不过是益北诸州郡新招募的郡兵,甚至连从前的民团的实力都没有。
以前的益州郡兵,新军营的优质兵源,如今大部分都在自己麾下。
阳群虽然武艺出众,但率领这么一支部队南下,来对付雍闿麾下严阵以待的建宁郡,只怕未必能有优势。
“主公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徐庶先生,还有马谡,陆逊那两个小子,也绝对看得出来。但主公依旧派阳群带着益州军来了,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掩人耳目的虚招!”
想到这里,吴班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士颂的打算,他似乎已经猜到了。
建宁郡太守府内,彭羕正在为雍闿和高定,分析士颂麾下这员先锋大将。
“那阳群和我一样,乃是益北出身,武艺出众,在益北难有敌手,除非高定将军麾下的鄂焕,只怕,难得有人可以拦住他。”
“可如今,鄂焕已经投降了士颂,说不定这次也跟在士颂大军之中,这阳群若是如此棘手,我们不如继续坚壁清野,固守池城。”
“我南中之地,荆棘难行,粮草转运不便,待士颂粮尽后撤,我们再掩杀出去?”
高定已经失了锐气,现在想要的,不过就是避免和士颂开战,能让自己依靠建宁郡慢慢恢复实力。
等到中原朝廷南下,渡江征伐士颂的时候,他在趁机出手,拿回越巂郡。
但是雍闿的心态,和他不一样,彭羕的心态,也和他不一样。
雍闿对于杀入自己境内的楚军,还是想要凭借自己的主场优势,来打出一些气势,让士颂不敢轻易南下,进入建宁郡内的。
而彭羕的话,则越发的坚定了雍闿的信心。
“士颂中原惨败,四十万主力精锐尽没,如今所谓的益州军,只怕连当日的后勤运输兵都不如。”
“这阳群一人,再是勇猛,也不过一头猛虎率领着一群绵羊。而我们建宁郡主力,各个都犹如野狼,若是主动出击,不与他们斗将,只需要从正面冲击,阳群必败无疑。”
“那时候,我军首战得胜,气势如虹,而后再守滇池城,也可万无一失。”
“而且,以士颂的个性,阳群军队在前,他必然率领主力大军压阵在后。”
“我军若是能冲散阳群所部,赶着这支部队冲击士颂主力,只要士颂阵脚一乱,我军甚至可能直接击退来犯之敌。进而稳住南中局面,甚至反扑拿下越巂和牂牁。”
雍闿哈哈一笑,说道:“若是真能如此,自然是好。不过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能吃掉阳群所部,给士颂小儿一个下马威即可。”
“让他知道,这南中之地,已不再受他所管制,即便是名义上的归属,也不归他管制,老子只认曹丞相,他士颂在我眼里,还算不上什么!”
随即,雍闿集中了自己麾下的主力大军,任命亲族大将雍威为先锋,率军一万,去拦住阳群。
他特地嘱咐,不要和阳群单挑,只要用大军逼着阳群后退即可。
而后,他以彭羕为军师,高定为副将,集合自己建宁郡内大小世家的力量,共计五万余人,也离开了治所滇池城,在南山腊谷谷口布阵,准备迎战楚军。
而他没有想到,他刚刚走到山腊谷处,就得到了雍威的捷报,说是按照他的吩咐,拒绝了阳群的单挑邀请,直接分三路出击,大败阳群所部。
楚军先锋,已经败退到谈虏山附近,斥候消息说,士颂大军也在向那边赶去。
看了这个战报,雍闿大喜,而彭羕似乎也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分析也很是到位。
他心里甚至有一种复仇的快感,让你不重用我彭羕,活该你有中原惨败,活该你今天,要在南中遇挫。
只有高定,忽然觉得不对劲,那益州军阳群所部,曾经也攻过越巂郡,实力绝对不止这样。
当时阳群一路攻城掠地,声势浩大,若不是鄂焕拦住了阳群,越巂郡只怕都不用士颂率领楚军主力过去。
但是现在是怎么了,建宁郡这边一支偏师,就把阳群击败,逼得阳群这个益州猛将,再次在楚军中丢脸,退回士颂身边准备受罚。
难道真的是建宁军强悍?
“不对啊,这建宁军上下一体,号令统一,确实是比自己在越巂郡的情况要好,但是论及单兵实力,也不比越巂郡之兵强得了多少啊,怎么就能轻易战胜楚军呢?”
那士颂难道是在诱敌深入?故意把我们从滇池城给引出来?
想到这里,高定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他看到了雍闿和彭羕二人,正在意气风发地指挥部队前进,想要紧跟先锋部队,去扩大战果,他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只不过,他把自己麾下的一千人,悄悄地放到了队伍的后面。
他打着自己实力弱小,在后面押运物资的名头,准备带着人马跟在后面。
若是情况真如自所想的那样,他只用比雍闿彭羕跑得快,只要能第一个逃回滇池城,那时候,继续投降士颂,或者带着大批的军队和财物南下,去投效南蛮王孟获。
不论如何,主动权,都在他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