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边缘处是一片片鱼鳞状的云彩,云彩边缘泛起令人目眩的亮金色,鱼鳞层层叠叠,在天幕上勾勒出一幅超级巨画的镀金轮廓。顺着亮金鱼鳞云彩稍稍向里,犹如画师酣醉后随手打翻了颜料罐,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图案在虚空中泼洒渲染开来,阡陌纵横间苍山点翠,层峦叠嶂里曲水流烟,各种不知名的珍禽异兽徜徉在山水林田自得其乐。再往里去,天空开始浮现一座座巍峨庄严的殿堂宫阙,每一座皆祥云缭绕瑞气充盈,眼尖的甚至能从厚厚的云层间隙看到类似人形的模糊身影。与天马行空般令人目眩神迷的画卷外围相比,几乎占据半个画卷的中心处却显得黯然失色许多,只有大片灰白色的雾海充填其间,雾浪翻滚犹如活物,在巨幅画卷上轻轻蠕动伸缩,在翻滚的雾浪边缘,虚空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将附近空间震荡褶皱,推动得周围的艳丽空间不断扭曲变幻。与整个泼墨山水相较,西天正如火如荼的火烧云此刻映衬成了巨幅画卷一角的补白。望着这比梦中幻境还要旖旎壮观的景象,驼队众人一时间全都陷入张口结舌心醉神迷的狂想之中。
“这是…?海市蜃楼?”半晌过后,白衣汉子狠狠吞下口水,如梦初醒般痴痴问道。
“非也非也,这便是传说中的‘混沌天海’!”黑衣老者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虽然见识过一次,但如今的景象仍令其心旌撼动,禁不住摇头晃脑起来。
“混沌天海?!那不是传说中星君所住的洞府?怎么离这里这么近的样子?”白衣汉子困惑问道。
“这只是混沌天海在此的空间映像,要想接近天海路途还要远得很呐!”黑衣老者轻捻胡须回道,“走罢!圣渊就在前方不远了。这里已深入天海的势力范围,各种禁制大开,各位万万小心!”驼铃叮叮声中,一行人各催座驾奋力疾驶起来。
在一望无垠的戈壁石滩上,突兀地横亘着一条绵延千里的断崖,如同天神擎起巨剑在苍茫大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驻足断崖边缘探首向内凝望,只见壑壁刀劈斧削,入目十余里的岩壁上到处布满暗红色的苔藓,间或生长着一簇簇低矮的深绿色植株,不时有外表奇形怪状的飞禽走兽出没其间,再往下探,深渊内开始飘荡起淡淡的粉红色雾霭,壑壁上的植株分明稀少起来,及至探入百里深处,整个深渊内已遍布浓厚的赤红血雾,像在深渊中铺上了一层浓如实质的血色被褥,神识再难探入分毫。极目远眺,深渊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彼岸在黄昏中彻底和天地融入一线。
“这里就是圣渊?”白衣汉子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缓缓向身侧的黑衣老者问道。“唔,师弟咱们走!”老者说罢顺手一扯白衣汉子衣袖,接着摆手示意驼队众人离开脚下的断崖,双目不时警觉地扫视着周围,带领众人来到一块稍平坦些的空地上歇息下来。放眼望去,在断崖前一字排开,此刻早已或疏或密、或站或坐聚集了乌泱泱大批人士,大部分为聚魂修为,间杂着三三两两的凝魄修士。在众人十余里外的平地上,耸立着一块高达百丈的巨大岩石,像有默契般,巨石左右的众人均都远离其十里开外,使巨岩看起来如一枚钉子孤零零地楔在戈壁滩上。在黄昏的迷离间,在久经风霜斑驳疏离的岩石顶部,此刻正伫立着三道料峭身影,莫说神识,众人连正眼似乎都不敢看向巨岩顶部。黑衣老者只是匆匆向岩顶扫视一眼,立即将目光移向他处,眼底深处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岩顶上那三位可都是帝君人物,千万招惹不得,切记切记!”不等众人问询,黑衣老者嘴唇微动,驼队众人神海中不约而同响起告诫声音,帝君,那可都是睥睨一方威震蛮荒的观台大修,虽然早知圣渊有混沌天海看顾护持,圣渊外千里之内严禁私斗杀戮,但众人仍禁不住心中大凛。
“看!是天海的传送法阵!圣使到了!!”不知从何处起,一声低呼打破圣渊前的沉闷,像一股拂过酷暑夏夜的清风荡涤开来,人群中顿时回响起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圣使到了,这下不用担心了!”“马上就要圣祭了,终于不用在这熬下去了!”“不知缥缈园何时开启?”…圣渊岸边一时间生动活跃起来。
在众人聚集处的十余里外西方天际,在一片彤红云霞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一座直径百丈的传送法阵,法阵呈八角状、通体洁白,随着一股磅礴涌动的空间斥力从法阵中央迸发出来,四道身着暗红长袍的身影傲然显现在法阵中,四人均为凝魄后期修为。俯首向圣渊处的人群凝望片刻,这四名混沌天海的圣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各自缓缓走到传送法阵的一角端坐下来,形成遥遥对峙的十字。
“起!”在法阵东方端坐的是一名身形魁伟的白眉老者,其口中疾呼一声,双手一抛,一只巴掌大小暗红色的口袋激射而出,其余三名圣使齐齐重复白眉老者的动作,四只一模一样的口袋眨眼间飞射到众人身前的圣渊上方。“开!”白眉老者吐气开声,四名圣使齐齐向虚空中的暗红口袋遥遥一指,“嗡…”袋口一阵嗡鸣声中徐徐张开,从里面开始流淌出涓涓流水,流水初始呈淡红色,很快变成新鲜血液般赤红粘稠,只十数息功夫,口袋便化为百丈大小,黑漆漆的袋口仿佛别有洞天,从里面连绵不绝地喷涌出赤红血浆,化为四道直直悬在圣渊上方的瀑布血河。“哗哗…”倒挂血河流淌不息,大片暗红血雾伴着刺鼻的血腥随即在整个圣渊上空弥漫开来。此等景象足足持续了小半时辰,当头顶的天海映像随着西天晚霞彻底隐没在漆黑天幕中,整个圣渊陷入黯淡无光的黑寂时,一道粗如水缸的赤红光柱骤然从圣渊深处迸射出来,如一柄直插苍穹的血色光剑,在黑漆漆的天幕上划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边缘泛着刺目白光,将圣渊照耀得亮如白昼,地面上众人的身影一时间在血色迷蒙中变得格外光怪陆离。
“各位,缥缈园入口已开,七日后的子时,随着血祭之力的减弱,此入口会彻底关闭,到时各位会随机传送回入口方圆万里之内的圣渊两岸!”白眉老者向着众人朗朗传音说罢,随即轻阖双目。话音甫落,人群中早已按捺不住几道身影,如蓄势已久的利箭般直直飞遁向圣渊上方的虚空裂缝,在入口处闪了闪便消失不见,见此情景,更多的身影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飞向入口。
“墨羽、青玄两位帝君,咱们也走吧?可别忘了各自的赌注!”巨岩顶部,一名负手而立身着血红长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向着身后站立的其余两人嘿嘿低笑着提议道。“血焰帝君的血灵百年前便进阶凝魄期,如今更是已到巅峰,此行不用比小弟也甘拜下风,只希望我新豢养的血灵不致空手而归!”一名身着墨绿长袍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摆了摆手。
“哼哼,老身可不这么认为!”站在最后面的是一位身着亮银大氅的高瘦老妪,一头银白发丝在斑驳的夜幕光影中无风自舞,其顿了顿右手中那把看起来又长又重的鹤首拐杖狠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