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清醒以后就趁着楚厌外出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脖颈的伤痕被春岚每日小心敷药照料着。
    之后几天姜卿都没再怎么出过帐篷，她也不太想见人，每次见到人她那张嘴又要不停地说话。
    有些累。
    而楚厌在这之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山模样，姜卿不由得松口气。
    她有些不想看到楚厌的那个眼神，那种情绪她说不上来，但她不想看是最强烈的。
    回宫那日她避开楚厌去找了小萝卜头楚子昂和他商量马车之事。
    宫里来了几辆马车走时也是几辆，这样的安排姜卿都忍不住扶额苦笑。
    但是他看到姜卿的微笑就跑到楚厌身边，明晃晃的拒绝毫不掩饰。
    姜卿不理解，难道就非要她板着一个脸楚子昂才觉得她姜卿是个好人么？
    “长宁姐姐，你还是和皇叔同坐一辆车吧。”
    “和皇叔一起，你更安全！”
    小萝卜头楚子昂从楚厌身边回到姜卿面前留下这一句话就故作稳重的离开。
    是以姜卿只能默默上了楚厌的马车。
    楚厌的马车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很好闻，熏得人身心舒缓，不由得泛起倦意。
    但是姜卿有些记不起这花香究竟是什么花了。
    直到楚厌凉凉的眼神递过来，眼底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盼问她：“马车上的熏香长宁公主可还喜欢？”
    “摄政王品味挺好。”
    没说不喜欢，那就是喜欢。
    楚厌垂眸，“公主不想知道这是什么香么？”
    姜卿没再说话，她感觉楚厌每句话都带坑。
    “昙花取香不易，留香亦难，不论制成香囊亦或是熏香都很考验功力...”
    “这次摄政王不曾擒住黑衣人，把柄是不是就没能抓到？”
    楚厌愣了愣，显然姜卿是不想和他继续那些话题才出口打断。
    “留下的银箭也是线索，我...本王已派人去查。”
    姜卿这才点头，语气有些凉薄，“辛苦摄政王了。”
    她闭上眼，一副不想再交谈的模样。
    楚厌的眼神暗下来，黑沉沉的。
    放在衣袖里的手掌断断续续的紧握又松开。
    他有些怀念狩猎前那个时而娇嗔的姜卿了。
    蓦地，他兀自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真是下贱啊，楚厌。
    姜卿刚回宫那天晚上孟阔就欠身进入殿内说要自己领罚。
    原来林绍早有筹谋，他担心黑衣人的行动会被孟阔打乱计划，是以使计牵绊住孟阔，让他不曾去到狩猎现场。
    姜卿坐在榻上回想着当天的危机，“你起来吧，本宫不怪你。”
    “既然如今你已对林大人有了提防，那下次就记得莫要再被人扰乱了。”
    “孟阔遵旨。”
    姜卿其实已经想去探探那所谓藏宝地的虚实了，如今林绍试探楚厌所展露的杀心让她不得不停滞。
    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结束，楚厌现在不能死。
    也没想到林绍竟能歪打正着，现在楚厌对她也确实是...有些在意。
    她想起刚才孟阔传来的消息，让她想办法和楚厌进一步接触。
    林绍有些太想当然了，要复兴姜国，让她堂堂一个公主勾引男人，算什么？
    于是恶狠狠地让孟阔带了话给林绍。
    狩猎过后两日，冬季的初雪便来了。
    只是在床榻上睡了一晚，睡醒时整座皇宫都被银雪包裹。
    姜卿看到雪就忍不住欢喜，上个世界那座城市冬季只会在严寒时分薄薄的飘一层雪，若是想看雪确实不如这里，一出门就能扑进雪里。
    只是她刚想让春岚陪她堆雪人，就听到小七和她说昨夜摄政王的潜龙殿遭遇刺客。
    消息被杜山他们封锁得很好，只有楚厌身边的人知道。
    姜卿稍微思忖了一会儿就带着春岚往楚厌宫殿赶去。
    其实她去了大概也见不到楚厌，但是还是忍不住想打听他的伤势。
    好在到了潜龙殿时舒太后正好也赶来刚下轿撵，她顺利的刷了舒太后的脸进到殿内。
    这是她头一回进潜龙殿，满屋的昙花香气在冬日里显得尤为难得。
    “摄政王伤势如何？”
    “回太后，摄政王夜间遇袭被刺客伤及要害，那剑锋淬了毒...今日...还是坚持上朝，但毒素一直未能消除，如今有扩散之势....”
    舒太后并不是会迁怒和针对下人的性子，只是身子因太医的话软了几分，被身旁的侍女扶着。
    她和楚子昂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楚厌得来的，她不敢想象若是楚厌倒台会发生什么。
    “把摄政王信任的所有太医都叫来为他清毒！注意封锁消息！”
    姜卿在一旁默默看着，杜山这时发现了她：“见过长宁公主。”
    杜山作为心腹自然是知晓如今姜卿对楚厌来说不一般，但其他人不知道，不知是谁问了一句：“这前朝公主怎么进来了？”
    声音不大，但正好落入姜卿耳中。
    姜卿面上情绪不显，“本宫...当然是来看看摄政王死了吗。”
    众人脸色一变再变，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姜卿就这样轻松的说出来，是真不怕被杀头啊！
    但杜山没有动怒的样子，但是脸色也变得难看。
    姜卿像是没注意到大家的变化，垂着眸又接着说：“怎么？摄政王不是伐无道的皇天正统么，又怎会轻易死去，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主殿内无一人应答。
    胆小的侍从宫女已经软了膝盖跪倒在地，生怕被谁迁怒了。
    “长宁公主...”
    舒太后正了正身形，她是知晓姜卿和楚厌之间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姜卿平日里和她言笑晏晏也不过是想针对的人不是她罢了。
    “长宁关心则乱，还请先回宫吧。”
    舒太后把姜卿带进来也没想到她会在此刻讥讽冷语，面上有些挂不住。
    “不确定摄政王是不是死了，本宫怎甘愿回宫？”
    “舒太后，长宁恕难从命了。”
    正当舒太后要开口让人把姜卿带走时，从内殿走出一人，脸色苍白如纸，是楚厌。
    “本王倒是不知自己让长宁公主如此关心了。”
    姜卿终于抬眼，定定看向来人。
    如今她和楚厌纠葛不清，众人不敢乱动她，但也不会让她逾越规矩进去看她，小七说楚厌不曾昏迷，那自然是要想办法逼楚厌自己出来见她。
    楚厌因为伤势，虚弱之余显得比往日更加凉薄。
    他迈步走到姜卿面前，不顾众人的眼光挑起她的下巴，让他只能看着她。
    指尖冰凉，像殿外落下的雪。
    一时间除了舒太后，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敢乱看。
    摄政王想做些什么，他们还能反对不成？
    “长宁公主若是如此想要本王的命，就拿去吧。”
    话落，他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把刀柄上雕刻了繁复花纹的短刀。
    开了血槽的短刀泛着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不知取过多少人的性命，一出鞘就恍若闻到了血气。
    楚厌抓起姜卿的手，把短刀放进她手里帮忙握紧，刀刃对着他的心脏处。
    “姜卿，本王把命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