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坐在一处茶摊前，静静看着眼前流动的人群，听着他们的谈话。
夜晚出来活动的大多都是魔修。
除了刚才那条街道上的魔修，外面这些魔修似乎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跟着人勾肩搭背的到各个摊贩上喝酒吃肉。
只是吃的东西比普通人吃的，多了一丝灵力。
和他之前去的那一条街道完全不同。
闻野想着，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血腥气，他抬头向了不远处的巷口看了一眼。
那条街道的入口就是从那进去。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的呆住了。
一道让人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出现在巷口。
闻野心跳一滞，呼吸不由自主的凝滞下来，他眼睛动都不敢动一下，就那么看着那道巷口上的人影。
站在巷口的人影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看了过来，白色未束的发丝随之微微晃动，看向他的蔚蓝瞳孔里就像是裹了一层厚冰，带着森然的冷意。
闻野原本停滞了一瞬的心跳，这一瞬骤然加快了，耳旁尽是血液汩汩的流动声，眼前的一切化为了扭曲的印象，让他只能看到一个人。
纵使他发色和瞳孔都变了，但那个人就是晏平，他就是晏平。
闻野看着晏平，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他想起身过去，但身体失去了控制，他只能呆坐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站在巷口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的晏平。
体内的血液在澎湃的流动，连带着他的意识都在疯狂叫嚣。
起来啊！
他来了，他就在那！
快点过去啊！
身体却依旧一动不动，就像是坏掉的机器，不再接受任何来自意识的指令。
他看着晏平眉头微蹙后，移开眼神，身影动了动，似是要离开。
闻野嘴唇艰难张开了一条缝，却依旧发不出声音，他死死盯着晏平，原本的喜悦在这一瞬，化为了巨石，像是将他自己的心底砸穿了一个大洞。
汩汩声化成了巨大的风声，在心底呼啸。
而下一瞬，风声止住，落下的巨石又原路返回，心跳声疯狂跳动起来，在耳旁形成了巨大的擂鼓，让他浑身变得麻木。
闻野眼里只有向着他走来的晏平，这一瞬，他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描述。
晏平一路走到茶摊前，看着那个容貌俊俏，却一直一脸平静盯着他的少年人。
直到现在，那个少年人脸上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漆黑眼瞳里的深潭，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将所有情绪吞噬。
不像一般人。
他从巷口出来时，心底的戾气迟迟没有散去，但奇妙的是，他在偏头看到这个少年人时，心情莫名的平复下了不少。
连先前那道背影都抛之脑后。
只是那双眼里的东西太过于粘稠，让他微微蹙眉，不想再对视。
晏平看着此时仍旧没有变化的少年人，他坐在他对面，盯着那个少年人冷声问道。
“你在看什么？”
闻野嚅动着嘴唇，依旧没有动静。
晏平眼里的冷意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退，他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少年人，微微皱起眉头，还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耐性留给他。
“说话。”
闻野拼命调动着嗓子，才发出一声含糊还有些古怪的声音，“看你长得好看。”
晏平：“……”
他刚才皱起的眉头已经散开，但蔚蓝的瞳孔里多出了一丝古怪，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平静的少年人。
他是不是被调戏了？还是说讨好？
晏平放在茶桌上的手微微敲动，思索了一会。
应该算是讨好吧。
他虽然没有细看过自己的长相，但他知道自己是长的好看的。
魔域里的人各个都惧怕他，除非必要，没人敢和他说话，也没有人敢夸他。
这少年人挺会夸，果然不是一般人。
晏平眼神又松和了许多，既然会夸，那就多夸点。
他继续盯着眼前这少年人，却没开口。
闻野依旧不能动，但他能感受到晏平松缓下来的感觉，闻野平静沉寂许久的眼睛，忽然起了一丝光亮。
他看着晏平现在的模样，原先躁动绷紧的情绪在这一瞬，终于逐渐平缓了下来，说话声比先前清晰了许多，只是还有些低哑。
“前辈。”
晏平本能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眉头皱起。
“谁许你叫我前辈的？”
闻野看着晏平眼里对他的陌生，就像是第一次见。
闻野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肉眼可见的黯然下去。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晏平看着眼前这人忽然蔫了下去，他诡异的升起了一丝不自在。
晏平平时更多的情绪，大多都是厌烦和杀意，现在今天这种多余的情绪很少见。
有些古怪，但他也不反感。
闻野一直在看着他，忽然开口。
“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晏平扫了闻野一眼，他是魔域之主，被人当街直呼名字，算什么事。
“就叫前辈吧。”
闻野忽然弯了弯唇角，勾勒出一个笑意。
“那就依前辈所言。”
闻野的目光落在晏平那双蔚蓝的瞳孔上，又移到了他身后未束的白色发丝，看着就有一股凉意。
他的目光重新移到晏平脸上，依旧是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模样。
整个人就没有一点热气。
闻野动了动手，原本麻木到无法动弹的手，此时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一个东西，推到晏平面前。
“前辈，请。”
晏平看着他慢吞吞的僵硬动作，很再看看推到他面前的东西，一颗小巧精致的球，不知道什么用。
他抬手拿起来，就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暖意，从手心传来。
晏平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暖铃，不自觉握紧。
暖的。
闻野看着他的反应，像是许久没有接触了，原本平复下的情绪，强忍着忽视的白发，蔚蓝瞳孔，在这一瞬忽然一起再度席卷而来。
晏平在魔域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刚才放置在桌上的手指尖忽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晏平下意识的看向了桌上颤抖的手指，闻野的目光也投注到他的手指上。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漆黑眼中依旧是一汪深潭。
晏平不太理解，他看了看手，又看了看闻野的表情，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
“你有病？”
闻野垂下眼睫，他想把手收回来，但手又开始不受他控制了，他声音低哑到离谱。
“没有。”
晏平盯着他，“不要讳疾忌医。”
闻野望着晏平没说话。
事实上，今天以前他是没这个毛病的。
远处传来骚乱的动静，动静好像有些大。
晏平没有回头，只是在想魔域有没有厉害一点的会看病的药师。
他没思考自己对这个一面之缘的人会不会太过于关心了，就目前而言，他对这个少年人很有好感，他不介意帮个忙。
闻野也没有看过去，只是闭眼平复着情绪，他不知道晏平能待多久，至少在晏平走之前，让自己手脚恢复自然。
他怀里的飞天珠微微震动。
“找到了，抓到了，快带回去。”
“他还想反抗，快！”
远处传来了零零散散的声音。
晏平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他抬起头看向了身后，那边离他们这边不算远，如果想看的话，直接飞过去就行。
但他在迟疑，他到现在都还是不相信他有道侣，可那个叫闻野的人能给他造成一点影响，是三天前就已经得到验证的事。
晏平不想自己的情绪失控，反正人已经抓到了，等后面看看再说。
先前放松的心思在此时消散，他眼里重新覆上冷意。
闻野再睁眼时，就看到了重新冰封起来的晏平，他眼里微微划过一丝疑惑。
“你怎么了？”
晏平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这个少年人身上，他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身上又有病，还一个人在外面待着，看着怪可怜的。
既然这人给了他一个暖铃，现在整个魔域又都是他的，家大业大，养这么个人不费事。
经过简单思索，晏平问都没问，直接抓着人肩膀，就回到雪明宫里。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闻野眼前便有了变化。
从热闹的人群，骤然变化成了一间空旷寂冷的大殿。
殿内的丝丝凉意浸入骨髓，还有很淡却又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闻野愣了一下，他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才发现他此时正坐在一处宝座上。
身下的凉意像是骨髓一般，顺着身体向上蔓延，宝座很大，两侧雕刻着狰狞冰冷的铁兽。
从风格来看，有点莫名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