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出口是一片苍郁山林。
萧抟一回头:“金卯呢?!”
小太监喘着气奔上来:“金公公说他要回去救崔掌印,揣着几个火药包就跑了,小人拦不住!”
当年地宫竣工时,元和帝叫工匠在地宫出口放着一堆炸药。
若出现最坏的情况,譬如今日这般紧凑的追杀,把炸药点燃,后半截路就会在瞬间垮塌下去,拦住追兵。
萧抟眼皮一抽,叫小太监守着元和帝,自己折身回到地宫。
霉湿的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硝味。
萧抟眯着眼快步上前。
那边,有人咕噜噜推着车过来。
萧抟捏着剑,见是金卯,连忙接过小车,把金卯丢上去,飞窜而出。
出地宫那一霎,金卯反手就把火折子丢进炸药堆里:“快跑!”
萧抟吓出一脑门冷汗,开足马力,一边跑一边咆哮:“祖宗!你好歹先跟我说一声!把咱们送进去你就开心了!”
金卯摸摸爪子:“你跑得快啊。”
萧抟哭天喊地:“都点炸药堆了,你慢一个试试!”
他撒腿狂奔之际,后面轰隆一声巨响。
掀起来的气浪好险没把两人吹翻。
金卯看看昏迷不醒的崔兰,抹了把脸,跳下车。
萧抟:“你做什么?”
金卯是去找草药给崔兰止血敷伤口。
他低头拔起一棵刀口草。
一只脚突然踩到他手背上。
对方踩上来时,一根银丝也抵住了对方喉咙。
他眼睛里泛着红:“让开。”
萧抟一扭头就看到这边又出岔子了,急跳脚骂道:“温玉,你丫的不是下南楚了么?!放开他,有本事冲本大爷来!”
温玉没看萧抟,松开脚,轻声向金卯说道:“你真是蠢笨至极,狗皇帝将你族人屠光,你竟然还想着救他。”
金卯并不是来救皇帝,他是为了崔兰和传国玉玺才闯进皇宫的。
金卯没吱声,冷冷看着温玉。
温玉扫了眼小车上的人,讽刺道:“认贼作君,认贼作父。崔兰带着人把你双亲关进昭狱,你忘了?”
金卯:“你当他愿意?若换另一个人,恐怕你我早就成无头鬼,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还怎么在暗地里伺机复仇?”
“所以你复仇了?”
“我把大雍最强的男人勾到手了。”
温玉凉凉一笑:“把卖身说得这般好听。”
金卯:“你去卖一个试试,看他会不会一股脑把他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你。”
温玉看着金卯的眼睛:“那恭喜你,小太监当上王后了。”
金卯抿了抿唇:“哪有当上驸马的小太监光彩?”
温玉眸色一凉。
兀地,一阵刺痛在左肩上炸开,温玉睁圆双眸。
那根见鬼的银丝不知何时,竟然扎穿了自己的肩膀!
金卯舔舔唇。
跟温玉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趁他不注意给他一下,给自己报报那关小黑屋的仇。
不然那阵憋屈横在心口,晚上翻来覆去总气得睡不着。
温玉捂着肩膀,脸色黑如锅底。
“金卯,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向着崔兰、贺家?”
金卯撒丫子跑开瞪了温玉一眼。
“你懂什么?崔兰对我爹爹忠心耿耿!他连当太监都是为了我爹爹,当年我才两岁,他就拿糖哄我,叫我撺掇爹爹跟他离开金府!”
刚疼醒的崔兰:“……”
疼龇牙的温玉:“……”
往这边跑的萧抟:“……”
萧抟回头看了崔掌印一眼。
只觉得对方那高大的形象,突然就有点说不上来的、鬼鬼祟祟的意味。
金卯没看三人表情古怪的脸,继续说道:“至于贺家?谁他娘向着贺家了!贺家是贺家,贺寅是贺寅,是贺寅先向着我,我才会向着他!”
温玉气得冷笑,朝这边走了一步:“烂泥扶不上墙。”
金卯连忙跑向萧抟:“我扎到他肩膀了,他把我关了好些天,要拿我卖钱!”
萧抟毛一奓:“他怎么卖你?”
“他要把我卖给贺寅,掏空贺寅的金库!倘若贺寅穷了,就当不起王爷了,底下的人没有月银,也就不愿意跟着贺寅了。”
萧抟急火道:“这没天理的畜生!”
萧抟拎着剑和温玉打起来,金卯推着小车麻溜的跑开。
半夜,萧抟瘸着腿找到破庙里的几人。
破庙里烧着一堆柴火,气氛哀滞,萧抟进去时不自觉放慢脚步。
崔兰侧腹被福灵捅了个对穿,金卯把伤口缝合起来。
眼看着那脸色一点点败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小太监躲在庙外哭,金卯靠着小车,红着眼眶默默守着崔兰。
元和帝坐在对面,说道:“朕这里有颗药还算管用,萧抟,你把药碾碎敷到崔兰伤口上,能不能好就看阎王愿不愿手下留情。”
萧抟接过药,金卯闻了一下:“画屏春?”
元和帝:“萧褚当年受伤,差点把小命丢掉,若不是朕做出画屏春,他哪里能活蹦乱跳?”
只是后来不小心发现了画屏春的其他用途,良药转瞬就变成了毒。
萧褚说道:“试试吧,总比看着崔掌印就这样……”
他顿住了,没把那不吉利的“死”字说出口。
金卯咬着牙,把画屏春的碎粉轻轻洒到崔兰的伤口,用布条包好伤。
远处一声声狗吠在夜色里扯远。
萧抟提着剑起身去外面看了一圈,肃容道:“追兵来了。”
金卯窒息的推起小车。
萧抟说道:“北边近,去找金爽他们,然后转路下樊川。”
金卯摇头:“贺筹把持朝政,过不了多久就会断掉北征军的粮草,我已经给兄长去信了叫他们下樊川了,现在得去南方,大哥在南方镇着……”
正说着,暗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萧抟低喝道:“谁?!”
“太子妃——”
暗处,一帮人灰头土脸的搀扶着跑出来。
太子妃鬓发凌乱的抱着熟睡的清圆。
金卯举火一照,就见她背后还跟着皇后娘娘、管娘娘以及元和帝的几位妃嫔。
后宫这些娘娘愁眉苦脸,只有管娘娘神情淡定。
元和帝看到她们,叹道:“好啊,一大家子,都沦落成难民了。”
太子妃讪讪的向陛下说道:“父皇恕罪,儿臣本要去国子监找书生平乱,但只有十个书生随儿臣进宫,敌众我寡,只好去找管娘娘主持公道——”
管娘娘:“那孽子眼中没有臣妾这个娘,臣妾也只能逃命。”
几位娘娘见贺筹生母都走了,连忙收拾包袱跟着她走。
幸好管娘娘和太子妃都会点武艺,一路护着几位弱不禁风的娇贵人,竟然也跑出京城了。
两拨人马汇聚在一处,管娘娘提议道:“萧抟和崔兰过来护着娘娘们,本宫和太子妃护送陛下,分两队下南楚。”
金卯抓着车把不放。
管娘娘对他说道:“你干爹伤成这样,跟着你和陛下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带他单走,可你怀里鼓囊囊的是什么?玉玺。
你揣着传国玉玺走到哪里,贺筹就会追到哪里,你能跑能跳,但伤患可经不起颠簸。”
她冷静道:“宫妃们不是贺筹屠杀的目标,你和陛下才是,别问本宫怎么知道他要杀你、”
金卯:“他为何要杀我?”
管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