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听说萧胤闯进皇宫了,吓死过去,又吓活过来!
他以为自己要抬着金山银山去大牢接人,或者陪着萧家几百口人进黄泉见老祖宗的。
谁知走到半路,底下的人飞跑赶来,说萧胤在宫里陪和陛下下棋!
青书差点笑死。
他就说嘛,他们小公爷到底还是个理智的人!
哪里就轮到他操心了?!
“青、青大哥——”小厮突然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惊恐道:“不好了,小公爷和陛下打起来了!”
“!”青书直接给跪下去了。
皇宫*
皇后听说萧胤把陛下打了,拎着狼牙棒跑到通政殿:“萧子承!”
皇后还没把狠话撂出去,突然脸色古怪的放下狼牙棒。
殿上有些凌乱,各色摆件乱七八糟砸了一地,那人高马大的少年抱着陛下的大腿,哭得像小狗似的。
“把他还给我!”
“你把他还给我!快点!!”
夏武帝:“……”
夏武帝瘫着脸忍着一脚把他踹死的念头,薄唇轻动,冷冷道:“松——”
萧胤加重力道死死抱着陛下大腿撒泼打滚:“不把他给我我就不起来!”
他嗷嗷大哭,哭得实在太惨了,没什么同情心的夏武帝听着听着就笑了,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闭嘴,起来,好好说话,不然斩了你。”
萧胤擦了把泪,一口说道:“皇后把金卯抢走了。”
夏武帝沉默片刻,看向皇后。
皇后把狼牙棒藏到背后,没好气的呛道:“谁抢了?我请他进宫做客呢,陛下,这混账小子污蔑人,拖出去叫宫正打几个板子!”
萧胤松开大腿,眼圈通红:“那就把金卯叫出来,他不做客了。”
皇后当然不许。
金卯手上腿上全是伤。
太医来给金卯包扎伤口时,她看到那狰狞的伤势,气得只差跑出去把萧胤扇几个大嘴巴子。
“金卯脚腕肿得像馒头,半路上走不动了是宫人抬进来的。你别自私了好么?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跟你回去?”皇后冷冷说着,下意识抡起狼牙棒往萧胤背上一砸。
萧胤后背当即就见了血。
皇后慌了。
她偏心金卯,气不过就把萧胤打了。
萧胤固然该打,但她伤了大臣,总归是不对的。
她烫了手似的丢开狼牙棒,低着头站在夏武帝旁边为自己争辩:“萧胤不学好,我教训他,他欺负弱小没家的人,逼人家跟他好!”
玉沧越说越气,瞪着萧胤:“就算我自作主张把金卯带进宫那又怎样?我不帮他,这大夏也没几个人敢和靖国公府叫板,官府自不必说,肯定都是这混账的同识相好,金卯一个孤人,连户籍都是买来的,不能告官,死了也没处说理。”
玉沧想起正事,挽着夏武帝手臂晃了晃:“刘预,你帮帮金卯,他先前可帮了我们大忙呢。”
夏武帝望着隐忍不发的少年:“你都听到了?庞明,带他走。”
禁卫军统领应诺,领着几个部下进殿,押着萧胤出去。
萧胤经过长廊时侧目望向对面,水榭花茵后,那人静静站在廊下,大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
是金卯!
萧胤瞬间挣脱束缚。
禁卫军猝不及防,惊叱一声:“追!”
少年宛如利箭出弦,然而禁卫军统领也不是吃白饭的,迅疾如猛豹出巢,几步追上来,一脚踹中萧胤膝盖弯。
他蓦然跪下去。
庞明见他还要逃,扬起刀鞘狠狠在他背上敲了一下,萧胤吃痛,脚下打了个趔趄。
一群禁卫军就在这时扑过来,将他摁押在地。
“唰——”
一把把刀抵在他身上,他透过散乱的头发直直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那身子似乎比从前单薄许多,夜里又咳血了么?
脚下走得那么慢,是被他伤的吧?
“对不起,受伤的地方真的很疼,你比我还痛吧?”
无人回应。
“我问你疼不疼?求求你过来啊,来我这里!”
模糊视线里,那人越走越远。
他用尽全力往前挪了一步,于是抵在脖子上的刀子就见了血。
“哥!”
“他们拿刀子指着我,你管管我吧!”
那人不答,一瘸一拐,形单孤影的走向无边黑夜。
过了今夜,大概就是永别了吧。
那个背影走得缓慢,决然。
徒留千刀所指的少年在原地肝肠寸断。
“你管管我啊!”
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傲慢少年折尽了傲骨,然而回应呢?
长夜无声。
少年人不知红尘的深浅,自以为能在其中明哲保身,孰料那人一垂眸,万般思绪就涌上了少年心口。
他疯了,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人?
金卯好在哪里?
哪都不好。
脾气差,敷衍人,记仇、娇气。
这个小心眼的娇气包往那一坐,眼睛一垂,听到不中听的话就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隔天家里就要出点事,不是他床底下被塞了扎满针眼的人偶,就是屋上的瓦漏雨了。
一修,乌泱泱掉下一堆蛇,他这边院子里手忙脚乱,那边院子里,娇气包事不关己的坐在小院里哼着曲子,啜清茶,摇摇椅一晃一晃的,看得人又恨又想笑。
忍得没法,只能狠狠把他揉到怀中,照着屁股抽上两巴掌,三令五申叫他下次不许再犯。
他摸摸屁股羞红脸爬起身,抿着耳朵气咻咻瞪着另一边,又开始记仇了。
“摁不住了,快拿绳子来!”
他被绳索勒住身体时心想,金卯真的很可爱。
所以他和金卯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以往的每一步。
每一步都让他离金卯越远,直到两人中间割裂出一条天堑。
耳边是禁卫军乱糟糟的呼喊声。
他细听。
却没有金卯的声音。
萧家族老撑着拐杖,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这边。
老人家又惊又怒,看着那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少年。
族老高扬打狗棍,正待好好教训这不肖子孙,蓦然看到那绳索滴了红。
他着实伤得不轻。
老人家双唇哆嗦了好一会儿,准备骂他几声的,又看到他蓬头遮面哭得疯疯癫癫的,到底还是心软了,颤手放下拐杖,苍哑道:“胤哥儿,和叔公回家了。”
萧胤不答,老人家弯下腰,语重心长道:“有些话我当年就同你二叔说过了,你想留住人,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本事叫人家托付终身。”
“那孩子姓金吧?叔公改天去见见他。”
萧胤抬头望着老人:“你见不了他,他不会见萧家的任何人。”
萧胤爬起身,他眼里布满红血丝,神情平静骇人。
他深深朝后宫方向望了一眼:“他以为我没法子了,就这样放他去了,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