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望着金卯,哆嗦着手抬起茶杯。
杯中茶水浇了她半身,宫女连忙给娘娘拭干,准备干净衣裳给她换下。
贤妃把宫人们挥开,再度望了金卯一眼,右眼不祥的跳了起来。
那张脸活脱脱就是照着萧褚的模样长的,只是比萧褚文静秀气。
贺寅这小孽畜,莫非对萧褚有别样的心思?
这样一想,贤妃登时气得脸色煞白。
她严厉的瞪着儿子:“这就是你说的阿奴?”
金卯眼观鼻鼻观心,贺寅回道:“正是。”
贤妃指着他鼻子正待说教一番,贺寅突然起身。
他看着贤妃:“母妃若是没有别的话就请回尚清宫吧,绯云,送娘娘回去。”
贤妃发现自己掣不住这小孽畜后气得一跺脚,飞也似的跑去通政殿告状。
萧褚刚巧也在,边拿棍子捅鹦鹉屁股,边瞅着贤妃梨花带雨的告贺寅不孝。
他幸灾乐祸笑了起来,这时就听贤妃说,那个阿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萧褚气得心口一塞,拔了一根鸟毛向元和帝说道:“管管你女人,什么叫和我长得像?那阿奴长得像我,委屈贺寅了?委屈的是我吧!”
元和帝捂额,提起打狗棍:“去东宫!”
一伙人浩浩荡荡又来到东宫,陛下不准宫人通报兀自强闯,他老人家一脚踏上白玉阶,抬眼,眼睛一直。
那雕花长廊下,贺寅四脚着地,一个身量单薄的人骑在他背上,细声细气道:“走快点。”
贺寅乐呵呵的加快速度。
“……”朝臣们眼皮暴跳。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脸当大马骑,天理何在?
大家不用看,就猜到金相和陛下的脸上有何等精彩了。
金琰严肃的绷着脸。
元和帝气得三魂出窍,颤着唇爆喝一声——陛下把嗓子都喊劈叉了。
“贺寅!你可把老子放在眼里?!”
贺寅顿了一下,金卯连忙从他背上翻下来,朝后一看,视线和萧褚碰上。
萧褚傻眼了。
奇了!
这人长的比他那亲生的猴崽子还像他!
金卯抿了抿嘴,鞋尖碾着地面。
现场因为陛下的打狗棍变得乱糟糟的。
贺寅生受一棍,然后抬手把打狗棍丢开,施施然向陛下拱手谢罪。
“儿臣腆为储君,有愧父皇与金相的教诲,今日便自请废储,还请父皇另择贤人。”
元和帝气得一个倒仰。
群臣虽然对九殿下纵溺男宠这事颇为不满,但自家那些把柄都在他手上,拿他有什么办法?
群臣咬着牙替贺寅求了个情,他们不能怪九殿下,那就只好挑金卯的刺。
然而一抬头,萧褚不知何时竟然和金卯站到一块去了。
这位活祖宗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扭过头直勾勾看着金琰。
“金琰,他真的是我儿子!”
金琰脸色突然白了一度,看着他:“亲生儿子?”
“昂!”萧褚和元和帝掰扯一通,没一会儿就把一群人掰扯走了。
晚上金琰把他拷在床上,逼问他什么时候生的儿子,他答不上来,哭了一夜。
外面因为东宫那两位闹得鸡奔狗走,东宫里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金卯拿着小梳子给大花梳毛,贺寅醋劲上来就开始给大花定规矩,它几天过来一次,一次待多久,从此都有个定数了。
贤妃因为金卯的缘故,时不时就来东宫打秋风。
她老人家每次来必是掐着饭点,过几天还把皇后娘娘和管娘娘也带来了。
美滋滋的吃完饭,娘娘优雅的打了个嗝,喝了口茶说道:“金卯,过来——”
金卯望着贤妃,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风雨飘摇虐打儿子的时代。
但这辈子不知道怎么,她不仅没打贺寅,还隐约有些贤母的风范了。
贤妃把金卯叫到面前,叫他给皇后娘娘、管娘娘请安。
皇后把他看了几眼,端庄的点了点头:“是个标致孩子。”
管娘娘直接摘下脖子上的璎珞项圈,不由分说给金卯戴上。
贤妃勾了勾唇,没一会儿又压下嘴角,一脸发愁的看着金卯。
她向皇后说道:“就是长成这副样子我才担心呢,金琰那边闹得风风雨雨的,四处搜罗萧褚的私生子。这几天萧褚跑了,金琰两眼发黑能吓死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金相去哄哄他就好了。”金卯说道。
三位娘娘看着他。
“人都跑了,怎么哄?”
金卯:“没跑,他只是易容躲在府上了,等金相服软他就出来了。”
“……你缘何知道?”管娘娘问他。
“我就是知道。”
娘娘们沉吟着,当下就把他带到金府。
管娘娘向一脸疲色的金琰说道:“他说他能找到萧褚。”
金琰眼前一亮,旋即黯下去。
“他能找到?”那为何我就不能?
莫非金卯真是萧褚的私生子?
金琰压着脸上神色:“现在,找吧。”
几人跟上金卯。
就见他熟门熟路的在府上走了一圈,然后站在一个装模作样浇水的老头身后,看向金琰,单手指着背脊微僵的老头,细声道:“这里。”
金琰不信,这时那伛偻老头突然健步如飞的往外窜去,金琰慌道:“萧褚!”
金琰快速朝萧褚追去,把他人摁在墙上,一把撕下易容。
“嘶——”萧褚吃痛,厉声道:“死开!”
男人下颔紧绷起来。
萧褚龇牙咧嘴,抬脚在对方大腿外侧撞了一下。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到处都有私生子!”
金爽闻声跑过来,咬牙切齿的冲金琰抱怨一通:“你会不会哄人?”
大公子带着人满世界乱找,晚上哭得一枕头泪,差点以为又被爹丢了。
好不容易找到爹,看对方眼圈通红斗鸡似的,立马就气得炸了起来,冷着脸挡在萧褚面前和金琰对峙。
金琰捏着儿子后颈皮丢去一边:“我若是不会哄人,哪来的你?”
萧褚一睁眼:“什么哪来?他是我在垃圾桶里捡的!”
金琰:“既然如此,那他就是我先丢去垃圾桶的。”
金爽:“……”
合着我就是垃圾?
金爽别开脸,红着眼眶抽了抽鼻子。
金卯望着家人,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然而金爽一回头,生疏冷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他脸上的笑突然就散了开,呆呆立在花茵下。
他已经不属于这家了。
除了贺寅,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金琰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儿子,萧褚也说不清他的身份。
他对他们来说是突兀的陌生人。
金卯眼眶涩着烫着,低着头掩饰脸上的异样。
他孤零零的站在花茵下。
然后在金爽过来质问他的来历时拱了拱手,向金家人作别。
“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