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当下想走,公主会信吗?”
两人共同沉默一会,瑶光听见一声轻笑。
她抬头望去,傅婉夕漂亮的脸蛋上面无表情,她目光缓缓地在瑶光的脸上移动,盯得她有些发毛。
“好,我答应你。”
——
瑶光下马车之后,神色便有些不对,双眼无神的朝着一个方向走。
苜蓿紧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她的步子,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瑶姑娘,这不是回宫的路。”
瑶光脸上带着些慌乱无措,低下头,将捏成皱巴巴的衣袖摊开来看,上面是一大团污色的墨迹。
“刚刚公主不小心将墨水弄在我身上了,周围有没有能换衣服的店,我不能穿成这样去见他。”
苜蓿看着瑶光慌乱的眼神,皱了皱眉,只是弄脏了衣服啊……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看着陛下那般在意瑶光的模样,见了她这幅样子,肯定会多问两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苜蓿没有办法,只能带着瑶光来到一家店,买了件衣服,她原本是想跟着样瑶光一同进去,亲眼看着她换衣物,却被店家拦下。
“姑娘家穿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做奴婢的,怎么能将主子看得那般紧?”
苜蓿听了有些气闷,她也不想,可这是她的本职。
“罢了,你就在这等吧,我很快便出来。”瑶光在中间打圆场。
苜蓿冷淡地瞥了一眼店家,抿紧了唇,也觉得将她看得太紧了,便点点头。
瑶光又宽慰了她几句,拿着衣裳头也不回头的走了。
步入房内,她大喘了一口气。
右手旁,便是一身极为简陋的衣物。
她心有些抖,拿起那身衣物,飞快地穿好,将头上那些碍事的发簪全都拔了下来,连鞋子也换成了最轻便的布鞋。
忽然,有人停在门帘前。
瑶光屏住呼吸。
傅婉夕跟她说过,倒扣三声便是信号。
她心惊胆战的听完了那三声。
瑶光迅速的掀起门帘,两人相见无话,那女子示意她跟上,她便低着头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从暗门中出了店,她便又望见了那辆精致的马车。
身旁的女子小声的提醒着她,“姑娘,我们家主子说了,上了这辆马车,车夫会一路南下,带着您出城门,城门已经打点好了,您无需多担心,姑娘一路只须往前,便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手脚飞快地上了马车,没有丝毫迟疑,“师傅,走吧,出城。”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春日特有的芬芳气息,郊外不远处,还有许多的孩童,正在放纸鸢,欢声笑语弥漫了整个春日。
纸鸢忽远忽近,一阵大风传来,细弦崩断,便被刮没了影,顺着风打了个旋,便落在树梢上。
马车车轮滚滚的行驶到城门口,便被拦下。
“车中是何人?”
车夫拿出路引,“车中是长公主。”
城门的侍卫接过路引,再又仔细打量了马车,车盖上多是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熏风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一阵茶香从马车当中飘散而出。
侍卫不敢直视,侧目让开了道路。
“恭送长公主出城。”
马蹄嘚嘚地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瑶光在一阵颠簸中,心始终不能落到实处,她掀开帘子,忧心的开口,“你跑快些,快些离开京城。”
“姑娘放心,既是替公主办事,我自然全力以赴,只是姑娘还不曾说到底去哪?”
瑶光缩了缩脖子,这料峭的春风吹得她有些冷。
去哪?
幽谷是肯定不能去了,若是她回去,傅上淳迟早找到那儿,到时候还连累的莫婉跟谷民,可是如今去哪,她还真说不上来。
她想起从前爹爹在临终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他曾说过,他跟阿娘是在江南认识的。
若是没有战乱,他们应当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而她,也不会过如今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眼底闪出一丝泪光,没过多久便被她收了回去。
“师傅,去江南。”
“江南好啊,好山好水多,是个滋养人的好地方。”
车夫朗声回应着,他甩了甩马鞭,继续往前,加快了速度。
——
一路颠簸,害得瑶光的旧毛病又犯了,她急促地喊着停车,步伐踉踉跄跄的下车,在车夫惊讶的目光下,吐了一地。
瑶光扶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背靠在树旁剧烈地喘息。
剧烈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望着沉重而又深邃的天空,不再是从前的四方高墙,忽而有些热泪盈眶。
竟真的这么容易的就逃出来了。
不能停……
她必须赶紧走,趁着傅上淳还未发觉,走得越远越好。
否则,一旦落入他手,她甚至不敢想,傅上淳会对她做些什么。
只要逃到了傅上淳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以后她的人生便会是通途大道,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住她。
她又休息了半刻,站起身来,对着车夫说道,“走吧。”
车夫就没见过她这样拼的人,明明晕车,却一路上催了他五六次,他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好言跟瑶光说,“姑娘,如今天都黑了,马儿也是要休息的,你不妨找个客栈歇息一番。”
瑶光吐得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但是那双眸子却亮得如墨空中的星星。
不知为什么,离开了京城,她浑身轻松,感觉自己像天边的云一样。
听了车夫的话,她点点头。
——
苜蓿站在门外等了一时半会,还不见人出来,也有些不耐烦了。
不就换件衣服吗?这么久都还没换完?
原本打算进去看看瑶光的情况,注意到店家的目光,她又愣生生的止住脚步。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毕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她叹了口气,在门口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人从里面出来。
苜蓿看着那地方,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捏紧了腰间的刀,轻声的朝那间房靠近。
寒光一闪,她抽出了剑。
屋内很静,没什么声音。
苜蓿背后霎时爬起一股寒气,她飞快的走到房门,连敲了几声门,“瑶姑娘,你换好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寂静的空气。
她蓦然将门帘掀开,一阵风扫过她的脸庞。
屋内一人都没有。
地上满是瑶光褪下的衣裳、发簪。
苜蓿捏着剑,只觉得太阳穴要跳出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