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姑娘?”
瑶光一道惊呼声从她耳旁响起,听见声音回头望去,见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心底生了些疑惑。
如今这个特殊时期,她应当避免跟人交谈过多,毕竟,只要在大盛,便会有傅上淳的耳目。
见到瑶光一脸迷茫,男子轻笑了一声,用熟稔的语气说道,“晚生明宇。”
这般个性鲜明的介绍,让瑶光一下就从某个犄角旮旯把他想起。
明宇见到瑶光眼底的恍然大悟,嘴角的笑意更深,“从前见姑娘是在京城,怎么如今就到了昌源?”
这个时候说这些,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瑶光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了男子炽热的目光。
“私事。”
她回答的简短又疏离,让一向以三寸金舌自居的明宇都接不住话。
他看着瑶光,有些瞠目结舌,心底对她生了许多好奇。
那日她救了他,却未留下姓名,仍由他在昌源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搜寻,可始终不见人影,那日他不过进京赶考,竟意外得见了她,可是也只是匆匆问上一句话,她便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在京城中多留候了些时日,差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皆无音讯。
明宇觉得十分怪异,若是在京城,虽大了些,但也不至于查无此人。
他又想起她身上堆满的锦绣绸缎,以及身旁侍卫咄咄逼人的语气,怀疑她是哪个人家中不为人知被拐卖的小妾。
见她那日的神情,定然是不想跟着那人走的,他苦想了许久,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助她脱离苦海,也算是报答了她对自己的恩情。
可在京城中苦苦搜寻,始终不得结果。
进京赶考的盘缠已经用光了,他只能一无所获地返回昌源。
家中名下有许多铺子等着他打理,他原本不喜经商,只想着靠读书从仕途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可经此一事,发现身无分文在如今的世道上竟寸步难行,便听了爹娘的话,开始打理自家的店铺。
竟不想能在这里遇见她。
见她一人伫立在屋檐下,那熟悉的侧脸,明宇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走近看真是她,才惊呼出声。
“瑶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如说予明某,姑娘曾救了我一命,若是晚生能帮上忙,定当竭力相助。”
瑶光听了他说的一番话,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救他,本就是发自内心,从未想过要什么报答。
若是从前,她的的确确需要人的帮助,可如今已经从狼窝中逃了出来。现在自己什么都不缺,唯一需要的便是隐匿自己的行踪。
她虽然救了他一命,但不足以让他为自己对抗一个帝王,反而是当下告诉他,自己时刻都会有被暴露的风险。
瑶光望着他,扯了扯嘴角,想回报以一个善意的笑容,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走了这些时日,已经离京城很远了,她虽一身轻快,但舟车劳顿,身子不由得有些疲惫。
“多谢公子,可我并未遇见什么麻烦,当下我急着赶路,只是在客栈中小歇一晚,就不叨扰公子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可在楼层的转角处,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男子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袍,腰间别着鎏金刀柄,眉眼之间带着与众不同的狠戾之气,行走之间,刀柄之下的令牌与腰间玉带相撞,发出的清脆玉石铮声。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侧目看过屋檐下的落水,瞥过古老的陈木房梁,最终落在了瑶光脸上。
两人对视。
空气凝滞了半刻。
瑶光当场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身上渗出一层层的冷汗,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跑!赶快跑!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线刹那崩断,她挣扎着想要拔腿就跑,却发现呼吸都喘不上来,她身子不停的向后退,直到撞在身后的一堵肉墙上。
明宇见她脸色发白,连忙伸出手扶住她的身子,关切的问道,“瑶姑娘,你怎么了?”
瑶光抿紧着唇,丝毫不敢抬头去望南越,她哆嗦着身子,极力压抑心中的恐惧,将指尖掐进掌心,拼命拽出几分理性。
冷静!瑶光,冷静!
现在人在面前,只怕傅上淳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想跑怕是也跑不成。
当下与他谈判,说你不想回去,告诉他你原本就是幽谷的人,你不想回京城,傅上淳不给你的自由,你已经彻底厌烦他了。
告诉他!
身体忍不住的颤栗,几乎没有力气站立,若不是明宇站在她身旁扶着她,只怕她已经倒下去了。
可是他会听吗?他不会,他只听令于傅上淳。
瑶光低着头,隐忍不发,犹如上刑场一般,仿佛向她走来的是断头台。
可是很快,那人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便从她身旁擦身而过。
高大身形带过的风吹乱她脸庞的鬓发,瑶光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的身旁侧过身子。
她霎时呆滞住了,脑中一片空白,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后,她转过头,木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
“瑶姑娘,你没事吧?”
映入眼帘的是明宇焦灼的面孔。
——
南溯走至楼层的角落,听见身后的声音,停下了步伐,跟上来的仆从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
“无事,走吧。”
听不出语气的冷意,侍从也不敢多问。
身后两人模糊的对话还隐约的传到南溯耳中。
他并非有意要听见他们谈话,只是他从小习武,听力远超常人,即使是在熟睡中,一点不对劲的风吹草动能都将他惊醒,所以隔着老远,那些话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中。
直觉告诉他,刚刚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好似很怕他。
可他常年替陛下办事,行踪隐秘,若非京城中的人,知晓他的人应当少之又少。
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尽是惊愕,难不成自己从前挥剑杀人的时候,被她望见了?
他刚刚貌似听见那男子唤她“瑶姑娘”。
也不曾听闻过京城中有什么姓瑶的贵女。
南溯只是想了一瞬,很快便将这件小事抛诸脑后。
按照如今的路程,明日便可以到达京城。
此次南下,他斩了叛军之首,将那群不入流的匪军打的落花流水,四分五裂,剩余的不及一千的兵马逃窜进了山上,不成气候。
战事将尽,他收到了来自陛下的密诏,圣旨中陛下督促他回京,南溯便留了自己的心腹处理尾事,策马赶着入京,刚至昌源,便落下了泼瓢大雨,道路湿滑,马儿不肯上路,只得在此处休憩一番。
客栈的小厮手脚伶俐的将被褥铺好,对着身后的男子恭敬的说道。
“如今外面倾盆大雨,还委屈大人在此歇上一晚,小的这就去给大人备沐浴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