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夕带着一股阴冷气息走出了何秀宫,一路上的宫女见了她的脸色愣是不敢上去行礼。
她无心理会,心不在焉的走出了皇宫。
瑶光递给她云枣糕时,她心脏的确是颤动了一下,但很快随着酒香消散在空中。
如果她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血脉吗?
明明有那么多与之相配的贵女供他挑选,他非得选一个对他江山社稷没有任何利弊的乡野女子。
当她想明白此事后,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抓住那个婢女。
依照皇兄的性格,若是发现了此事,必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安涵蕊,或许会为了那个乡野女子的安危,下定决心的将安家铲除,他向来不允许他人染指他的东西。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亲眼看着他们相爱,看着瑶光站在她梦寐以求的位置上,与自己往日里最亲密的人恩恩爱爱,而自己只能凭借着酒水才得以入梦,终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她不好过,大家就都别好过。
心中压抑的郁气在此时全积累到了顶点,她倒要看看有了他人的介入,他们的感情是否从一而终。
酒樽被打翻在地,香醇的酒香飘散在空中,伴随着草木气息一同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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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大坝毁坏过后,朝廷虽然拨款下来,但修建情况不容乐观,江州首位于水道交口,自南下的水道全都仰仗着这条大渠,渠线沿王桥、桥底镇东进,经扫元阳、江宁一线,灌溉方式为大水漫灌,若想修建完善,且更加规律的规划水流走向,须得将江州的大坝拆毁重建,否则遗留下来的大坝残骸,将拦截大量泾水。
大坝被冲毁过后,连带着元阳、江宁一带的农田被一同洪水冲毁,以务农为生的百姓血本无归,连带着生存都成问题。
李珏前去江宁一带虽遏制住了汹涌的水患,逼迫当地富商开仓放粮,避免了愈演愈劣的匪军横行,平息了民怨,但说到底,只是治标不治本,因此重修大坝成了重中之重。
迎娶李家嫡女数日后,傅上淳又马不停蹄的带着瑶光赶往元阳。
瑶光至始至终都没给个准话,傅上淳并不着急,也并未强迫她,只是在她吃食中下了点安神的药,趁着她还在睡梦中将她带上了马车。
瑶光是被摇摇晃晃的马车给弄醒的,迷迷糊糊地从被褥里抬起头,转眼就被傅上淳捞出来抱在怀里。
他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上,一只手正在处理奏折,一刻都不得闲。
瑶光睡眼惺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纸墨字,脑袋里有些发晕,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声音软软糯糯的,像还未长开的幼童吟语。
“阿瑶,我们此时已经在去江州的路上。”
她盯着那处奏折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立刻清醒了大半,抬头怒瞪傅上淳。
“明明让我自己决定,你又出尔反尔!”
瑶光肺都要气炸了,坐在傅上淳身旁,手在衣袖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肉。
注意到身下传来的疼痛,他只是轻微皱了皱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嘶……阿瑶,疼。”
瑶光看着气得七窍生烟,她霎时拂开他放在腰间的手,从他身上挪了下来。
傅上淳简直可恶至极,他的话根本一个字都不能信。
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地方,瑶光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木槿在一旁稳稳的扶住她,身后传来傅上淳叮嘱的话语。
“阿瑶,很快要到戌时了,你若是想出去看看风景,要注意时辰。”
瑶光对此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许是不想引人注目,马车停在郊外,人烟罕见,瑶光漫无目的走着,途径过湖水便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那种发晕的感觉在凉水的刺激下消散了大半,瑶光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许是泉水的走向流势都十分相像,她望着这一汪碧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幽谷中的那条泉水。
也不知道如今莫婉如何了,若是她跟莫叔说好了,又来京城找她,到时候她人不在,她该何去何从,还有院旁边那只总是神出鬼没的狌狌,也不知晓如今如何了,若是自己不在,它又想吃祝馀了该找谁换。
瑶光漫无目的想了许多东西。
若是爹娘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如今的她,应当也是另一番模样。
不管怎样,都不会被囚禁在一个男子的身旁。
瑶光许多次在夜里懊悔,后悔自己救了傅上淳,后悔自己那么轻易的爱上一个人,后悔将自己弄成这幅身不由己的模样。
可若是回到从前,傅上淳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想,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救起他。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看着他在她面前咽气。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但瑶光扪心自问,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落得如今的下场,只能说她遇人不淑。
若是真的从傅上淳手里逃出来了,她真想去看看这世间的另一面,她想看看大好河山,想看街边的小贩是如何叫卖的,想看没有四方高墙的地方。
她顺着湖水河畔走了一会,木槿知晓此次出行并非她的意愿,安慰的话没法说出口,也只能跟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瑶光望着眼前的曲折小路,忽而生出了一种立刻就走的想法,只是没一会,又很快被打消。
傅上淳之所以这么放心的让她出来,必定在她身旁安插了许多人,或许没等她走出一里地就会被绑回去,到时候还要承受傅上淳的怒火,得不偿失。
她仰头望天,又发出一声长叹。
没什么。
只是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能庇护她的地方。
若她一直停留在此,她的人生似乎一眼便能望到头。
嫁给傅上淳,时间一长,替他孕育后代,然后余生都用来照料他的后代。
太可怕了,瑶光只是想想,就觉得前路昏暗,令她望而止步。
她必须得走,纵使是傅上淳,也不能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