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一向是个拎得清的人,只不过此刻她却有些意兴阑珊。
江家世代出武将,教育也自成体系,而岑氏出身书香门第,对武将世家的管教并不了解,并且江家祖训就有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因此她甚少有机会插手儿子们的教育,可是最后这俩是龙凤胎,而前头三个儿子又都成材了,她得以把这一双儿女抱到身边亲自教养。
江家四子一女,除了老二江承孝是庶子,不是她生的。
其余三个儿子都是她所生,但手指还有长短,感情也是如此。
她对江承仪付出最多,相处时间也是最多的,文武先生都是她请的,一切吃穿用度也都是她打点。
可她没想到,如此精心教养出来的幼子,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和平时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调皮孝顺天差地别。
“娘,小哥或许是一时昏了头。”江瑾瑜下意识想劝。
岑氏摆摆手:“不必多说,他做出这种事,你比我更难接受,就不用替他求情了。”
她长叹一口气,收拾好心情,便把刘嬷嬷叫了进来。
“你去把姑娘和四爷院子里的下人都遣散,就说我高兴,发些赏银让他们回去休息,三日后再回来伺候。速度要快,等人都走了,你让人把四爷的院子给封了,去他床下替我取一件东西。”
刘嬷嬷不解夫人为何如此大动作,但此时夫人面色冷沉,明显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只需要按命令行事。
等刘嬷嬷离开后,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岑氏轻叹了一口气:“瑜姐儿,你瞧瞧这世道,明明是你小哥做错了事儿,可是为了不泄露风声,我还得迂回行事。既要让你和他一起,给他打掩护,还不能直接查封院子,否则就会惊起无数猜忌,若是有好事者瞎打听,说不定真的能探听到什么消息,那侯府的名声也跟着吃挂落。”
她显然是见缝插针地教女儿,江瑾瑜立刻点头,听得十分仔细。
待在东侧屋喝茶的江承仪,根本坐不住,他越想越不对劲。
明明去清溪阁探徐婉盈的底,这主意是江瑾瑜出的,可是真等她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处。
要知道,江瑾瑜可是有一张利嘴,她被岑氏培养的向来以理服人,哪怕是歪理也会引经据典,让人一时之间无从反驳。
之前,他们俩联手对付旁人时,他负责充当前锋,而她则在后方理论策应,无往不利,甚少失败。
本以为这次去整治徐婉盈也会如此,但效果微乎其微,甚至他还是夹杂着一肚子火气离开的。
江瑾瑜很不正常,而岑氏之后一连几次询问,还死死护着徐婉盈,更不正常。
毕竟他们二人去外祖母家时,娘并不喜欢这个三嫂,甚至觉得徐婉盈利用手段嫁进忠义侯府,为人卑劣,根本配不上前途无量的三哥。
再一联想,小妹不让他回自己院子,江承仪虽然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的心底着实不安。
“柱子,你进来。”江承仪连忙将自己的贴身小厮叫到跟前来,凑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了两句。
“去吧,拿到东西之后,不许打开直接烧毁。”
“是。”柱子领命,匆匆离去。
两盏茶过后,刘嬷嬷过来复命。
她怀里抱着几匹布,看着沉甸甸的。
路上走过来时,有下人表示帮着送过去,却被她婉拒了,说是这些料子比较贵重,禁不得磕碰,也无人怀疑。
等进了正院,刘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布匹放到了桌上,整理了一番就露出里面的两个木匣子。
“顺利吗?”岑氏询问。
“老奴正让人查封院子,白芷找了过来,说是四爷的贴身小厮柱子遛出了寿康苑,她怕完不成您交代的事儿,连忙过来通知老奴,生怕这小厮钻了空子。”
“老奴立刻让人守着门,最后在墙角的狗洞处,逮住了他。”
听到刘嬷嬷这么说,岑氏闭了闭眼,显然江承仪是做贼心虚,察觉到风声不对,想要提前毁坏这些东西。
“你去吧。”她挥挥手,把刘嬷嬷打发了下去。
等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岑氏才依次打开了两个木匣子,里面果然摆着一堆团扇、手帕、香囊这些。
“看看,是你的东西吗?”她把匣子推了过去。
江瑾瑜立刻仔细查看,瞬间就心头一凉。
很显然这些东西都属于她,有几个香囊荷包都是之前用的,当时她绣工并不是很好,图案看着有些僵硬。
只是因为很有纪念意义,她还想留着等以后绣工好了,再作对比,看看自己进步有多大。
结果等她想找的时候就不见了,当时只以为自己的丫鬟粗心大意,没有收好。
原来竟然是被偷走了,这两匣子全是满满的回忆。
“是我的。”她点头。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脸上看到几分颓丧和失望。
虽然岑氏知道系统从不出错,但在看见证据之前,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万一是系统弄错了呢?毕竟江承仪看起来不是这样猥琐的人。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铁证如山,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随你处置,至于仪哥儿就交给你爹处置吧。”岑氏没有多过问,抬手捏了捏鼻梁,面露疲惫。
“此事要全部告诉爹吗?爹恐怕要打死他。”江瑾瑜语气迟疑地道。
“打死就打死吧,正好等我和离了,还少操心些。”岑氏明显在气头上,说的话透着十足的阴阳怪气。
江瑾瑜瞬间不敢吭声了,她忍不住抠了抠手指,张嘴想劝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她和江承仪回来,是为了劝慰爹娘,让他俩不要合理的。
结果一句好听话还没来得及说,却迎来了新一重打击,还加中了娘亲要和离的心思。
她现在无比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先去清溪阁,闹得现在不仅不好收场,她甚至都不好规劝了。
“娘,您一定要和离吗?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江瑾瑜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系统说的话,能有什么误会?你爹那个老不休的东西——”
提起忠义侯,岑氏还恨得咬牙切齿,喝骂的话张口即来,但是当着闺女的面儿,骂她爹还是不太好,岑氏又勉强把话收了回来。
“他干的那些事儿,我都不好意思说。总归是污糟事儿,我怕污了你的耳朵。不过你要实在想知道,跟你大嫂打听吧,她那人还是好打听的。”
岑氏摆摆手,一副万分疲乏的模样,江瑾瑜也趁机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