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谢氏知道定国公府没钱,柳氏和祝卿安也知道。
一开始,定国公府有老夫人插手管家,倒是很快平静下来,但因为府里银钱周转困难,下人领不到月例,人心就开始浮动了。
柳氏之前收买的下人为了挣外快,没少把定国公府的事情透露给柳氏和祝卿安知道。
于是,两人就知道,柳清雅这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和谢氏的斗法里,柳清雅大获全胜,重新把中馈大权掌在二房手中。
但在她的照料下,柳明桓的状况大有好转,金氏据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失去一只眼睛,被迫戴上眼罩,金氏的脾气大变样,以前她还能装出一副慈和态度,如今却是本性暴露,常常一个不好就惩罚下人,一个月的时间,她身上就多了一个刻薄的名声。
柳文盛的鼻子也好了,只是鼻头肉被削掉,再也长不回来,他不愿再出门见人,据说整日整日借酒消愁,喝醉就耍酒疯,整个人疯癫的很。
柳明桓倒是没那么崩溃,他就是个天真烂漫爱玩的,从前被父母逼着要读书上进,反而他不开心。
如今没了耳朵,他再也不用上进读书了,还有一堆漂亮的丫鬟哄着捧着,有吃有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喝用度都是最精细的,他过得还挺开心的。
不过也有不开心的时候,没有耳朵他想出门就变得畏畏缩缩,以前的朋友也不好进内院里来看望他,几乎都没了来往。
柳明桓想起这些就会闷闷不乐半天,不过但也很好哄,找几个漂亮的姑娘陪他逗乐说话,很快就好啦。
老夫人和金氏成日发愁柳明桓将来的婚事,他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私心里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了,神仙日子啊!
金氏自从有所好转后,就接过柳清雅手里的中馈,府里账上已经没钱了,金氏大概是自己掏了腰包,弥补了一点亏空,让府里的日子还能继续转下去。
所以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新让金氏掌权了。
不过,金氏掏出来的也不多,主要还是靠典当府里的东西换钱用,须得紧巴着过日子,不过也就紧巴别人,二房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因为,金氏偷偷摸摸在放印子钱。
不要问下人是怎么知道的,在金氏尽失人心后,除了她的陪嫁,定国公府的下人愿意跟着她干的,都是奔着钱去的。
这一来二去的,秘密就从这里抖落出来了,不过定国公府一向是瞒上不瞒下,所以下人间的传遍了,老夫人和大房还一无所知。
“二房在放印子钱!”柳氏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印子钱,也称高利贷,是一种满是罪孽血腥的行当,利息高,九出十三归,挣钱挣得很快,基本上不会亏本。
一方面是因为有抵押,比如:人,房屋,田地等,另一方面便是,敢干这行的,就是家大业大的人家,普通人没人敢赖大户欠印子钱。
放印子钱伤天害理,做的都是下作事,借出去的钱多数都是赌徒,或是走投无路的小户人家。
前者都是一群没人性的东西,输急眼卖儿卖女卖妻卖子,极易引来官司。
后者,小老百姓没有多少来钱的渠道,一旦欠上印子钱,就很难摆脱这还也还不完的利息。
债主是有权有势,欠债者俱都是弱势者,轻而易举就能逼死人命,一旦有官司,都是人命官司。
但因为回报很丰厚,还是有不少人家都在做,极受一些大户青睐的灰产之一,但因为手段太黑太血腥。
本朝明令禁止,皇上要是想不起来还另外一说,要是想起来了,参与这些的,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二房敢这样顶风作案,这是真想带着全家老小去赴黄泉啊!
祝卿安也很惊讶:“上辈子,定国公府没有干这个。”
说完,她就不说话了,上辈子定国公府这时候已经在悄摸转移祝家的钱财,手里有钱,哪里看得上这不体面又容易让人诟病的行当。
但如今,没有祝家可以吸血,又想维持好生活,可不就得动歪门邪道,就是不知道这个主意到底是谁想到的,金氏?
还是柳清雅?
不过,不管是谁想到的,知道的那一方不仅并没有阻拦,估计还在帮忙出谋划策,谋取更多的利益。
金氏这人一旦从这上面尝到甜头,可不会收手,将来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少惨剧出来。
柳氏叹气:“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事难道要这样干看着不成,那要弄出多少人命来?
二房真是死不足惜!”
祝卿安觉得,这真真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们完全可以在旁边拱火,一定能让定国公府死得更快一些。
但这件事情到底会涉及无辜百姓,她们要是为了让金氏和柳清雅死,就在这事上火上浇油,那她们和之前柳清雅用天花害人有什么区别!
柳清雅越过这条底线,但她可不能这么做,迟疑好一会,祝卿安就出主意道:“不如把这个事情跟世子说一说吧。
世子找御史揭发的话,趁着这件事情还不严重,赶紧遏制住,二房这时候大概只把钱给借出去,还没来得及收利息害人,应该是来得及。”
柳氏点头,母女俩人立刻铺纸磨墨给燕从昭说明情况,差人送去晋王府。
晚些时候,祝家收到燕从昭的亲笔信,正巧泽哥今天胃口不好不怎么吃奶,柳氏请了擅长小儿症状的大夫看诊,她亲自坐镇主场,等料理完这些,祝卿安已经把信看过一遍了。
柳氏也懒得自己看信,就问女儿:“世子在信上怎么说?”
“世子,让我们不要管这事儿,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让祝家不要掺和其中,他也不愿意沾这个手。”
祝卿安的话出乎柳氏意料,她愕然问:“怎么这样说,是有什么缘由吗?”
“世子说,放印子钱不止定国公府,京城还有不少人家都在干这个。
就连太子和顺王,甚至三公主都多少牵涉其中,虽然可能不是主谋,但孝敬没少收。
皇上膝下也就两儿两女,都是宝贝疙瘩,损伤哪一个都舍不得,只要不涉及大事,皇上都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世子,让我们别折腾了,没用的。
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等皇上要计较的时候,必定是已经出大事,大势所趋,皇上才不得不处理。
这事,世子管不了,也让我们明哲保身,能劝就劝,要是好言相劝不听,那就都是该死的鬼。”
燕从昭的信自然不可能这么直白,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把这件事情给揭开了,皇上说不定还会帮自己的儿女擦屁股。
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定国公府捞足好处,还能逃过一劫,这听着真是不是滋味。
柳氏和祝卿安也没办法了。
连晋王世子都不能管,不该管,不可以管,祝家又有什么分量,掀起什么风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