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二还抻着脖子看着,转脸又看到滕淑兰,眼睛一亮,“婶,你咋也在?”
滕淑兰一点头,挥了挥手,“回头再说。”
马老二天生爱看热闹,往前慢悠悠骑着车,脑袋还回过去看着,结果车轱辘一不小心压到块石头上,车头顿时扭了两下,马老二“哎呦”一声连人带车翻到沟里去了。
一行人听见身后的动静也没有做任何停留。
马老二栽倒的地方下面是个水沟,他一头扎进去,大门牙杵到石头上当场就磕掉了。
等他满嘴血的爬起来时,丁才良等人早就没影了。
到了山上,坟坑已经挖好了,其中一个抬棺匠拿出三个木凳,将棺材落在上面。
入葬前棺材不可以落地,想要稍作停留或者休息就要用这种方法。
丁才良将引魂鸡放生,任由它自生自灭。
他拿出一张黄纸点燃扔进坟穴,俗称暖坑。
黄纸燃尽,又拿出五个小罐子,一个罐子里装着一种颜色的土。
将五色土分方位洒在墓穴里。
东侧放绿色,南侧放红色,西侧放白色,北侧放黑色,中间放黄色。
又用树枝在五色土上写下“财、官、福、寿”四字,即北财、东官、南福、北寿、中旺。
这也是滕淑兰要求的,怎么落葬对后代好就怎么处理。
虽说她让甜宝姓了田,但还是陈莲香的闺女,等于是将她们母女俩一起收进了田家。
陈莲香坟茔地的风水也会影响到小甜宝。
做好这些,丁才良让抬棺匠再次抬起棺材准备落葬。
不想几个人一抬没抬动,顿时脸上变了颜色。
棺材似是一下重了好几倍,八个大汉一起较力竟然纹丝未动。
大家一起看向丁才良,抬棺材时不能说“沉”这个字,但是几个人不用说话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
死者不愿意下葬!
丁才良眉头一皱,脸也沉下来,“你还有何不满意?女儿被好心人收养,坟地也称得上旺地,还不趁着吉时迁入新居?”
山上突然刮起了大风,树枝被吹得上下翻飞,枯黄的叶子不断掉落。
风越刮越大,让人睁不开眼站不住脚,还发出呜呜的悲鸣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豆大雨点像是有人在痛哭。
丁才良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滕淑兰连忙拦住他,“老黑,别,让我说两句……”
她对着虚空中喊了声,“姑娘,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会对孩子好的,我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甜宝,就是想让她甜甜蜜蜜的长大,我没有孩子,想认你当干闺女也是真的,以后田家就是你的娘家,逢年过节我都会给我家掌柜的准备一份供品,以后他有的你也会有。”
“甜宝永远是你的孩子,你也永远是她的亲娘。回煞的时候我会让丁半仙给你引个路,你就回娘家来!”
风越来越小,雨也渐渐停了,几个抬棺匠试了下棺材,眼睛一亮,能抬动了!
丁才良也松口气,赶紧口中高声念着,“穴前起灵棺,大将列两旁,有请亡人搬新居,风水宝地把家安!”
几个人赶紧将棺材放到墓穴中,丁才良在棺材上撒上一把五谷杂粮,再招呼大家填土。
按说应该由后代子孙来撮土,现在都由几个人代劳了。
立上碑,摆上供品,滕淑兰又拿出一个铝盆,烧了一沓黄纸钱,嘴里叨咕两句,无非就是让陈莲香放心。
几个人离开时,天空中又下起了绵绵细雨,空气中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滕淑兰也轻叹一口气,丁才良小声说:“嫂子,别回头,一直走!”
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下山,回去的路上滕淑兰给丁才良塞了一个红包,抬棺匠的钱就由他来结算。
又给他一盒烟,丁才良将红包揣进兜里,打开烟每个人发了一根。
抬完棺材抽根烟或者跨个火盆都是在去晦气。
滕淑兰去晒谷场转了一圈,那里人多,阳气重,回到家还没等进门,赵桂英就在门口燃了一个火盆,“婶,来跨个火盆!”
滕淑兰跨火盆的时候,她又拿着柳条枝拍打着她的身上。
走进屋子看到炕上的小甜宝她的心立刻被融化了,伸手抱起孩子稀罕着。
赵桂英六个月大的儿子齐天阳穿着开裆裤坐在炕上,傻呵呵地啊啊着。
她也抱起儿子,“这俩小崽儿般大般,也是个伴,天阳是哥哥,长大了让他照顾甜宝!”
她教着齐天阳,“阳阳,这是妹妹,小甜宝,甜宝妹妹……”
齐天阳张开长了两颗牙的小嘴,乐得哈喇子都掉下来了,咯咯笑得和母鸡下蛋一样。
滕淑兰抱着孩子,感受着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听着齐天阳欢乐的笑声,第一次有了享受天伦之乐的感觉。
突然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另一边的马老二躺在炕上直哎呦,门牙卡掉了一颗,腿也骨折了,自行车也摔坏了。
把马乔山气得不轻,点着他的脑袋直骂,“你的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我让你干点事就要工钱,昨天赶个驴车你把车干散架了,驴也惊得呜嗷了一宿,今天自行车又摔沟里车圈都干瓢了!你说你还能干个啥?”
马老二挠挠头,“我昨天……我也不知道这两天咋这么倒霉……”
昨天驴车赶一半他突然想要大号,憋不住的那种,想停下来找个地方方便,结果毛驴上来驴劲了,就是不停,还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最后踩着一个坑摔倒了,他从驴车上摔下去,驴也成功把自己吓着了。
“对了,叔,今天咱这谁出殡?我看丁黑子和田婶他们抬着棺材去了石砬子山……我这不就是因为看个热闹才栽沟里的……”
马乔山气得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管人家谁出殡呢?你咋就那么好奇?!”
他叹口气,“今天是那个陈莲香出殡,你田婶子心善,自己掏钱给她置办了衣服和棺材,也算让她走得体面!”
马老二张张嘴,他突然想起一个事,他伸手拽了拽马乔山的袖子,“叔,那个……被殃打了是不是就会变得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