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停车!”赵小兰大声喊着。
赵有志也赶紧拉着杨宗德,“同志,同志,快停车,我爱人掉下去了!”
杨宗德“哦”了一声,像是才知道一样,“呦,这咋坐个骡子车还不会坐啊?哎呦也是哈,官太太当久了都不适应老百姓的生活了。”
赵有志也顾不上和他说什么,赶紧跳下车去看闺女和妻子。
徐燕摔得倒不疼,穿得厚,但是磕碜啊!
她一站起来就开始嚷嚷,“你到底……呜呜……”
她的嘴被赵有志死死地捂住,“别说话了!”
他给徐燕打了打身上的雪,小声说着,“忍两年就过去了,肖大师不是说了?不出意外也就两三年就能回去,这两年我低调行事很可能还会因祸得福,回去后还能升迁,我是化工厂厂长,升迁往哪升?那不就是化工局或者市委?”
“这次还多亏他给化解了一下,之前他给算的可是要去的大西北!现在咱们这离家也不算远,据说这个大队还挺富裕的,到时候工分也不低,一会儿别叨叨了!”
徐燕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像是在隐忍着。
但是赵小兰却突然嚎啕大哭,“我想孩子了……呜呜……李家树这个没良心的就这么跟我离婚了!”
她捂着脸哭得伤心。
老爸被扣了帽子下放,两个哥哥都和爸妈断绝关系划清界线,这样就可以免除下放。
她本来也想这么做的,她和爸妈解释了,风头过去后她再来找他们。
谁知道李家树直接跑到革委会实名举报,说她不孝顺婆婆,不让婆婆进家门,有阶级分别心,看不起贫下中农,还收取丧者家属红包,帮着开火葬假证明,暗地里支持土葬,和领导唱反调。
她就收了那么一回,这下好了,就这两个罪名直接把她钉死了,和爸妈放在一起赶下乡去改造,让她好好和贫下中农打好关系。
而李家树举报有功,立马和她划清界线,坚决离婚,要远离坏分子。
离婚介绍信开的都无比顺利,她不同意都不好使。
因为她现在是有污点的人,连街道大妈和局里领导都支持李家树离婚。
她越想越委屈,坐在地上开始大哭。
她这边哭,骡子在那边拉着长音不停地叫,“嗯昂,嗯昂,嗯—昂昂昂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驴的叫声中听出了嘲笑!
“行了!别哭了!”赵有志吼了一嗓子。
他不憋屈吗?
堂堂的一个厂长,现在成了农村人,还要落户在这里。
但是能怎么办?
他现在只希望像肖图说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没两年他就会再回到省城。
杨宗德也不催他们,抽着旱烟袋,甜宝趴在他耳边给他讲故事。
在医院发生的事。
杨宗德皱下眉,“肖图?没听说过。”
这些年做阴阳行当的都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那些老人都退隐江湖销声匿迹,但是想让这个行当消失是不可能的。
很多时候越是禁止的事私底下越疯狂,收费也会更高。
“你说那个肖图认了陈奶奶当娘?”
甜宝点头,杨宗德好像明白点啥了。
怪不得孩子之前问自己做阴阳先生要不要认爹娘呢。
感情这是个骗子。
也不算完全骗子,最起码人家把事解决了。
双方都满意这就是本事。
总比那些吃人饭不办人事的强多了。
赵有志一手抓着一个将娘俩拽上车。
娘俩还委屈呢,抱在一起痛哭。
赵有志别遮脸不看他们,但是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快忍不了了。
接下来的路程仨人都不说话了,安静的很。
杨宗德赶着骡子车先去了大队部,登完记,仨人的户口就落在前塘大队,也不用笑话农村人了。
他们现在也是农村人了。
杨宗德再将仨人送去第五生产队的办公室。
刘刚拿出册子登记好,“一会儿让会计给你们分粮食,这些粮食是要记账的,暂时佘给你们,等着你们赚了工分再还回来。”
“一会儿赵小兰去知青点跟女知青一起住,你们两口子去社员家里。”
“刘队长……”赵有志拉住刘刚,给他递了一根烟,“队长,咱这生产队冬天来了是不是就闲着了?”
刘刚嗤笑一声,“闲着?怎么可能?现在正在积肥的时候,不然的话到了来年春天怎么种地?”
赵有志一愣,“积肥?”
“对!”刘刚点头,“队里有任务,一直到过年,男社员每天一百斤,女社员每天五十斤,狗粪、猪粪、人粪、驴马粪都成!”
“粪便换工分,一方农家肥一等的200分,二等的160分,三等的120分,等外的一百分,多积多得。”
赵有志眼睛立刻瞪圆了,徐燕娘俩也傻眼了,“有没有别的工作啊?”
到了农村已经够窝囊的了,还要去跟大粪打交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刚笑了,“怎么?瞧不起捡大粪的工作?没有茅粪臭,哪来稻谷香?”
“工作可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他最后的一句话特意拉了长音,“不去捡大粪也成,去沤肥,把生产队粪坑里的大粪刨出来,加上绿肥和农家肥一起发酵,等着来年开春用!”
赵有志咬了咬牙,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当初那个革委会主任来厂子搞突袭视察,刚好赶上掏粪工在清理厕所。
他当时怕臭到主任,就批评那个掏粪工没眼力见儿,没看到有贵客到,还说了句就因为思想觉悟不够,没眼力才当的掏粪工。
结果就这句话得罪了主任。
因为主任年轻时就干过掏粪工,一下记仇了,后来不管他怎么上门赔礼都不行。
赵有志按住要发飙的娘俩,重重的一点头,“行,我们去捡粪!”
“老杨!”刘刚喊了声,“把这两口子送到孙德义家去住,赵小兰送去知青点。”
杨宗德眼睛一亮,“好嘞!”
哎呦我去,还有这么惊喜的安排呢?
他小跑着跑出门,拍了拍甜宝的小脑袋,“老徒弟,有热闹看……不是,要有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