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问,“看的什么本子?”
李丽想了下,“就是那种红色塑料皮的日记本,上面不知道他写的什么。那段时间他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跟着了魔一样,经常见到人跟没看见一样,跟他说话也听不见,那个本子也总是藏着掖着不让人动。”
姚建国也在旁边附和,“对,还时常一个人坐在那自言自语,问他说的什么也不回答,不爱理人。这个事可能传出去都得说是小丽做大嫂的对小叔子不好,但是我了解小丽,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父母去世早,建民三岁多就先后都走了,我们兄弟俩差了十四岁,小丽嫁过来就是又当大嫂又当妈,整天洗洗涮涮照顾他,真的是拿他当儿子疼,后来我俩有孩子了都照顾的没那么细心,因为这事她也没少埋怨自己,头发都愁白了。”
李丽的眼泪在眼圈含着,“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脾气就上来了,可能也是心里有气,他学习不错,想让他考大学,他不考,那段时间他高中刚毕业,也不找工作也不上学,哪怕去找个朋友出去玩我心里也能舒坦点,就是把门一关不知道在屋子里干啥,一关一整天,有时候叫他吃饭都不出来。”
甜宝沉默了一下又问,“他那天有没有在本上写写画画?”
李丽点头,“画,经常画,吃饭时在饭桌上都比划着,那天让他烧火时还拿着棍子在地上来回划拉,一会抓个煤球摆一下,一会又捡个柴火绊子放那,咱也不知道他画的是个啥,问也不理人。”
“还能想起来画的什么吗?”
李丽摇头,“没注意呢?这孩子其实有点不大合群,就喜欢自己待着,有事也不太喜欢和我们说。也没啥同学来找他,挺孤僻的。”
她突然一拍腿,“对了,好像画了个方格子,就像是孩子们玩的跳格。”
甜宝点下头,又问,“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李丽摇下头,“倒是偶尔会嘟囔两句,但是说的啥听不清。”
姚建国赶紧接话,“我听见过一回,他说什么却,又说门什么……”
甜宝眼神看过来,“朱雀?奇门遁甲?”
她的眼睛是看着姚建民的,没什么反应,完全不受外界影响一样。
姚建国愣一下,挠挠头,“好像是,就好像不是……”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甜宝,“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找了好几个人看了都说他是掉魂了,但是招不回来。”
他叹口气,“我和小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吃饭给喂就吃,不喂也不知道饿,晚上到点了让他上床睡觉也睡。但要是不管他就能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待在那一天不动,就跟傻了一样。现在离不开人,他嫂子因为他的病已经办了停薪留职了,天天守着他。”
甜宝又看了姚建民一眼,“他没掉魂,也没被附体,而且没疯也没傻。”
两口子有些震惊,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甜宝。
“没疯他这是怎么了?”
甜宝起身,“我还要去你家看一下,另外,想想那天烧他笔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李丽看向姚建国,“我记得那天是小刘结婚,你去参加婚礼了,到了快吃饭点也没回来,就我和建民在家,你问问小刘哪天结的婚。”
王彩华拉着甜宝小声问,“他这个病能治不?”
“我在看下情况,现在还不好说。”甜宝没把话说死,有些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确定。
“那你多费心了,他们也挺不容易的,真的是拿弟弟当儿子养,现在这样傻不傻捏不捏的,以后可咋办?”
“我去看看再说!”
王彩华穿上羽绒服,“我和你们聚一起去看看!看完王姨请你吃饭!”
几个人打了两个出租车去姚家。
姚家住的平房,带着一个小院。
前些年姚建国也办了停薪留职下海经商。
也幸亏他这些年赚到钱了,不然的话弟弟看病砸了不少钱,媳妇现在也不上班,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指着工资肯定过得捉襟见肘。
姚家的院子不小,红砖大瓦房,修的规规矩矩的。
姚建国下了车就去路边的报刊亭打电话给那个小刘,问问是哪天结的婚。
李丽带着三个人进了院子直奔姚建民的房间,打开其中一间的门,“你随便看,他这屋我就是照常收拾,之前的东西放哪我还是放哪,一点都没换地方。”
她是真的怕了,一点不敢动。
甜宝扫了一眼,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放着本子和笔,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着一排书。
她看着书架上的书,一个个扫过,最后抽出一本书,封皮是牛皮纸包着的,一个手抄版的《奇门遁甲》。
她放下书,又让李丽带着她去了厨房。
在厨房看了一圈又回到屋子里。
姚建国回来了,“我问完了,那天是11月八号!”
甜宝点下头,“把你弟弟的生日时辰给我。”
排完八字,甜宝眉头轻蹙,看向姚家两口子,“你弟弟出事的那一天,大运流年加上流月流日,再加上本命命盘中有的,一共十八个偏印。他本身就是偏印格,自带五个偏印,再赶上这样的时间,很容易精神上出现点问题。”
“性格容易走极端,孤僻、冷漠、固执,喜欢独处,常常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很聪明,性格也会有点古怪,喜欢研究一些别人不怎么研究的东西,别人搞不懂的他能搞懂。”
“但有时也会很热情,遇到自己喜欢的话题和事会比谁都能说,性格会在冷热之间反复横跳。”
姚建国和妻子对视一下,“他和我们好像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还没发现他特别能聊的时候。但是你前面说的都对。那时候我和李丽都觉得他是爸妈去世了才变得这样,后来发现他就是不太喜欢和人说话。就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
“那他现在是咋回事?你不是说他没疯?”
甜宝点下头,“是没疯,但也和疯了差不多,他之前应该是一直在研究奇门遁甲,出事的时候正是他研究的最入迷的时候,他的笔记本被烧了,可能导致他一下子被困在自己设计的局里出不来。”
八字命理中,偏印也叫枭神,和伤官、七杀、劫财一起被称为四凶神。
要是为喜用,命局里有一个两个还成,多了就是病,不管喜用忌用都不好,会使人产生自大、疯癫、抑郁、固执、思虑重、疑神疑鬼等等负面情绪。
一下汇集了十八个,是甜宝所见最多的一个命主。
看着两口子茫然的眼神,她继续解释,“就像是我们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需要外界的力量去干扰他,把他拉出来。”
姚建国张了张嘴,“这不就是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吗?”
甜宝笑了笑,“差不多这意思。”
姚建国有些着急,“那现在怎么办?奇门遁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也太吓人了,不会是什么邪术吧?”
“当然不是,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术法,如果只是浅显的研究一下,用来算命和调理自学一下没问题,研究的深了最好有师父带,不然的话很容易走火入魔。”
十个奇门九个疯。
意思就是学奇门遁甲的十个人里得有九个会疯。
这话虽说夸张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奇门遁甲在古代是帝王之术,只有带兵打仗的统帅和军师才能使用。
民间的人想要研究是要被处决的。
要是能研究透了便上可窥天,下可窥地,出幽入冥,能通灵、通仙、通神,这三种之间是没有隔阂的,甚至还可以互通。
据说就因为窥到的天机太多,很多人才会疯,被吓疯的。
算命预测、运筹和调理只是奇门遁甲比较浅显的功能,布阵才是最厉害的。
古代善用奇门遁甲的都是大能人,诸葛亮、张良、姜子牙、鬼谷子等等。
可以通过布阵打造一个立体的虚幻的空间,杀人于无形。
看姚建民这样子肯定不会只当个算命的术法来研究。
他偏印为忌,再遇上这样的年份和月份,为了研究术法导致疯魔再正常不过。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起盘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按照姚建国刚才说的时间,刚好赶在当天的五不遇时。
五不遇时是奇门的说法,命理学上叫“七杀”,是忌讳,宜静不宜动,需要回避。
如果只是做个算命预测问题不算大,但是别的就不太好说了。
会多有不顺,百事皆凶,导致空费心力,或者在某个环节上出现问题,导致事情不顺利。
李丽一把抓住甜宝,“你既然知道是咋回事就一定能救他出来吧?”
甜宝看着她,“我只能说试试。”
万一姚建民是个绝世的天才搞个难解的局,她也可能解不开。
解不开就救不了。
李丽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那要是救不了是不是他以后就永远这样了?”
甜宝摇头,“不一定,他现在相当于活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也许有一天他自己解开了也就自然会好了。所以不管解不解的开,你们都要维持他的生命体征,一旦肉体死了,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姚建国的眼圈也红了,“那麻烦你多费费心,一定要把他救回来!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等到中午臭小子自己走出来得啥时候?
现在都过去两年多了,还没出来呢!
“晚上吧,我试试。”
甜宝也来了兴致,想试试到底是个怎样的局。
王彩华拍拍李丽,“行了,现在也不是着急的事,咱们先去吃饭,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姚建国赶紧点头,“对对对,先吃饭!门口有家新开的火锅店,我请你们去吃。”
几个人一起出门,姚建国要紧紧牵着弟弟,不然不会跟着走。
吃饭的时候也要一口口的喂,嘴巴一张一合机械地咀嚼着。
现在的姚建民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也不为过。
吃完饭甜宝先回家,晚上再过来。
她打算先睡一觉。
凡是晚上行动的话她都要养精蓄锐。
甜宝一直睡到晚上九点多才醒,连晚饭都没吃,醒来就看见唐奕泽坐在她对面手拄着脸颊在打瞌睡。
她坐起身打个哈欠,唐奕泽立刻睁开眼睛,“你醒了?”
甜宝又打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这人已经不设防了,来了都不会自动醒过来。
“下班吃完饭就过来了,这么晚了,我送你过去。”唐奕泽走过来抱抱她,“锅里有饭,你吃完再去。”
甜宝抻抻懒腰,“必须吃饭!”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干活?
锅里放着一小盆大米饭,还有一个肉沫烧茄子和一大碗排骨冬瓜汤,都是姥姥给留出来的。
这个时间姥姥早已经睡了。
甜宝将菜倒到饭上,拿着勺子大口炫,风卷残云一样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
趁她吃饭的时间唐奕泽已经把车热好了,她一坐上车就直接出发。
姚家两口子都没睡,在等着甜宝。
姚建民呆滞地坐在炕沿边也没睡,只要没人把他放倒,他会一直坐到天亮。
两口子一看到甜宝来了都是眼睛一亮,现在甜宝就是他们的救星。
姚建国殷切地看着甜宝,“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甜宝拿出一个小香炉,又拿出一把香,“一会儿香燃起来了,看着烧完了就赶紧续上,别间断。”
姚建国点点点着头,“好好好!一定不会忘了!”
甜宝又看向唐奕泽,唐奕泽立刻心领神会,“放心吧!我会看好的。”
甜宝让夫妻俩把姚建民扶到炕上盘膝坐着,她也盘膝坐着,和姚建民背对背。
屋子里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灯,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甜宝闭上眼睛入定。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进到姚建民的梦里。
这项技能学会很久了,但是极少用。
随意闯入别人的梦里就等于不经主人允许进入人家一样。
当年学成了倒是进过师父的梦,被师父薅着衣领无情地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