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皎洁的月光犹如水波，轻柔地覆盖了大地。
让借着夜色捕食的猎食者们无所遁形。
因为月光，今晚或许会有无数生灵逃过他们命中注定的死劫。
庄园中。
孟夏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虽然体魄到了他这种程度，睡眠早已不是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他只要空闲，还是按照平常作息来生活。
或许在他心中，今天的自己，和当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力气大了些，武技更纯熟了些。
但今天孟夏睡的可不算安稳。
不知为何，耳边老是传来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声音还一直持续，就好像有人在给他叠衣服一般——
大丈夫不拘小节！
觉得这句话是真理的孟夏就没叠过衣服。
要用的就胡乱塞进空间装备中，用不上的也是往床头上随便一堆。
渐渐的，这道声音越来越强，直到孟夏再也忍受不住，愤怒睁眼。
“你......”
看清床头身影的那一刻，孟夏眼中的愤怒，以及自从来到空界就盘亘在眼底深处的杀意尽数消散，平静的宛如一汪清潭。
“妈.......妈？是你吗？”
半蹲在窗前动作熟练叠着衣服的谢凤仙猛然转头，笑容还是如同他记忆中的那样温婉。
“是我，孩子，你好像很累？”
“你从小到大可没做过梦！”
梦？
梦！
出于谨慎，孟夏醒来的那一刻便检查了自己的灵魂与身躯。
没有问题，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梦而已。
哦，也不能说是普通。
能让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形再次出现在眼前，这是个难见的美梦。
“或许吧，我太累了。”
孟夏揉了揉脑袋。
这些天来，商会、神殿、星穹、奥擎等等相关之事萦绕在脑海，他确实有些累了。
“既然累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这这个梦境中被创造出来，可能就是潜意识用一种委婉的方法用来提醒你好好休息的。”
谢凤仙画风虽然温婉，但孟夏还是能从中听到自己的语气。
说到底也是梦境，眼前这位也只是自己潜意识中创造出来的。
可.....
“不，这样就挺好，能看到您，才是我最放松的时候......”
孟夏躺在床上，硕大的眼睛中透露着深深的迷茫：“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现在我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先将神殿、星穹这种潜在的危机无视，专心发展商会，收集灵材复活您。”
“一个是先让商会自己平稳发展，转过头来对付星穹......这样能将潜在危机彻底消除的同时，顺手说不定还能拯救个世界。”
“您说......”孟夏眼中的迷惘越来越深：“我该怎么选？”
“你问我？”
「谢凤仙」似乎有些惊讶：“在梦境中，我只是你潜意识的投影而已。”
“无论我说什么，不都是你内心的想法吗？”
“......也是。”
笼罩在孟夏心头的迷雾瞬间消散。
他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场梦，但......能给我做道菜吗？”
“我好想念您的手艺。”
「谢凤仙」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孟夏只觉得一阵恍惚，四周场景便已然发生了变化。
熟悉的厨房，熟悉的破旧餐桌，甚至身下他坐起来有些局促的矮凳子也是一比一还原。
眼前，还是那道熟悉的五花肉炖豆腐。
孟夏迫不及待的抄起筷子，夹起一块五花肉恶狠狠的填进嘴里后，又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没有味道？”
「谢凤仙」笑容依旧恬静：“因为你马上就醒了。”
......
“呼......”
卧室中，孟夏猛然起身。
看着床头上依然散落的衣物，以及空荡冷清的房间，孟夏先是愣了一下神。
随后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
孟夏推开房门，在月光的指引下确认好方向。
随后身躯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境。
经历过上次的「异鬼之祸」后。
资源还算丰富的极寒之地居然有了向青空山域这种大沙漠靠近的趋势。
原因无他，地广人稀。
经过异鬼侵略，孟夏又一番杀戮后。
这茫茫雪原中也算得上是「千里无人烟」了。
不过这对黑水犀来说是好事。
作为拥有神明庇护，且这个神明还算称职的种族。
黑水犀在那场祸乱中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
现在更是不由自主的吞并了许多完全灭亡种族的地盘。
整体实力一提再提，勉强算是迎来了各方面的腾飞。
而作为黑水犀族的族长，淼渊最近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也说不上来原因，就是感觉心里不舒服。
或许还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吧......
淼渊有些害怕，真的。
他想不通，一个成就神明的时间还没他年龄零头长的......小孩。
为什么会这么猛？
诚然，孟夏曾经救过他的命。
但这就是他害怕的原因。
人家救了你的命，随后遇到危机你要是袖手旁观也就罢了，最后居然还站到了救命恩人的敌对势力中......
换位思考一下，淼渊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报复的。
现在......或者说自从十天前他听说孟夏归来后。
心惊胆战，寝难安，食难咽。
生怕那天就会有一个身着黑甲，手持猩红大刀的身影伴着黑雾突然出现在眼前。
凝视。
淼渊顶着面前的石门看了许久，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
他总觉得这道门后有个人正在盯着他......
咔！
石门倏然打开，淼渊眼睛也瞬间变得赤红。
反手拎起身后长枪，不由分说的便是一道寒芒闪过。
啪！哗啦啦.....
一个修为明显不足，鼻子上还长着犀牛角的粗黑侍女捧着酒坛碎片，一脸懵逼。
“族......族长？”
淼渊：“......”
因为心神不宁，他好像让手下送酒过来来着？
“呵......人族那句话这么说来着？”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呀！”
骤然想通现在的孟夏可能没时间搭理他这个「小人物」后。
淼渊突然放松了下来，挥挥手让下人重新送一坛酒过来。
待侍女关上门退去，他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嘿，自己吓自己......”
不多时，淼渊一把拍开坛口，醉人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山洞。
“好酒！”
听着耳边传来的赞叹，淼渊也是满脸得意：“那是当然！我这玄冰酒.....”
等等！
有点不对！
谁在说话？
淼渊猛的饮下一口烈酒，借着火辣辣的酒劲，猛然转头。
黑甲，猩红刀。
淼渊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只喝了一口的「玄冰酒」。
才一口，应该没喝多。
那就不是幻觉。
真的是......
“孟夏？！！”
淼渊手一滑，刚开封的酒坛又一次被打碎。
瞬间，更加浓厚的酒气在洞中弥漫，让孟夏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讨厌酒。
可淼渊不知道。
看着孟夏仿佛能夹死苍蝇的眉头。
他心脏猛的一颤。
不过事已至此，这位「玄冰之主」反而硬气了起来——
“呵，我不管你想怎么样，给我留个全尸！”
孟夏：“......？”
他发誓，这次来不是什么报复，就只是单纯的想让淼渊帮他个忙而已。
哪儿来的「全尸」呢？
......
待孟夏解释清楚自己来意后。
淼渊黑黢黢的脸「噌」一下变得通红。
呃，不是害羞。
酒劲上头了嘛！
——毕竟是有求于人，孟夏想笑，却不敢。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
接下来无论商谈什么事情都简单了许多。
哪怕孟夏的请求有可能会让这位「玄冰之主」凭空丧了性命。
后者在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咬牙应下。
“放心，我不亏待你。”
孟夏拍了拍淼渊的肩膀：“此事过后，如果你能活下来，我手下商会会向你倾斜一些资源。”
——你不倾斜我也没办法。
心中这般想着，淼渊将手中残破的坛底托起，其中残酒被他一饮而尽。
再抬头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现刚才还稳如泰山坐在身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家伙......越来越可怕了呀！”
他淼渊也是神明！
也是从微末时起，从武者到观海，再到听雷，最后鱼跃龙门取得权柄认可的正经神明！
可现在......
孟夏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这回他连黑雾都没看见。
啥时候走的？
半点未曾察觉。
回想着刚刚的恐惧，以及现在的羡慕、嫉妒等等诸多情绪。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一个字——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