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六月年羹尧去往外地办事,也有一年了,皇上交代他的事情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因为现如今,皇上正在行宫避暑。所以,年羹尧在地方上的事情一了结,就快马加鞭往行宫赶去,准备亲自面圣,向皇上汇报。
勤政殿内,小太监来报“去地方办差事的年羹尧,年大人在外求见皇上。”
皇帝端坐在书桌后,身旁就是梁公公,小太监回话的时候是万万不敢抬头的,因而只能听见皇帝威严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是。”
从这小太监进勤政殿通报,直到告退离开,眼睛一直盯着地砖之间的砖缝,不敢抬头。
从勤政殿推门而出之后,小太监终于能松一口气。
迈过台阶,小太监在年羹尧面前站定。
依旧微弓着背,抬头对着在勤政殿外等候的年羹尧说“年大人,皇上说了让您进去。”
年羹尧抱拳“多谢公公。”
随后他迈进勤政殿的门槛,一步步往里走去。
年羹尧先恭请皇帝圣安,随后就禀报自己在地方办事的成果。
年羹尧有自信,自己将皇上交待的事情办的很漂亮。
果真如此,听完年羹尧的回禀,皇上龙颜大悦,让他务必从赴任开始,将这件事细细说来。
随后年羹尧便将自己在地方这一年以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上。
皇帝听闻以后,也深觉此事也只有年羹尧能办的这么漂亮。
为奖赏年羹尧,皇帝将其拔擢为四川巡抚,更是念在年羹尧的妹妹不日便要嫁入王府,准允年羹尧可以一直待在京城,直至其妹入雍王府以后,再出发去任上。
当今皇帝对年羹尧恩礼有加一事,很快就传遍了行宫。
在面对皇帝的称赞时,年羹尧也不忘提到玄凌“若非雍亲王提点,微臣也绝不可能将此事做得如此圆满。”
因此,随着年羹尧成了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玄凌在行宫中的风评也渐渐逆转,重新变得正面起来。
虽说皇上仍没将圣驾回銮一事交给玄凌办,可对他的态度也确实有些软化,等到回銮之时,已经重新允许玄凌伴驾。
要知道上次皇帝狠狠叱责玄凌之后,因为觉得玄凌所行之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在那件事发生后的一段时间里,皇帝都不许玄凌伴驾。
如今玄凌能重回皇帝身边,也代表了他重新得到了皇帝的一部分信任。
玄凌知道,皇阿玛肯重新信任自己也是看到了做事妥帖的年羹尧,想起了自己办事得力的好处来。再加上年羹尧为自己说话的缘故,自己这才能重新回到皇阿玛的视野中。
因此,玄凌自从行宫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处理政事,发誓要再做出些成绩来,让皇阿玛重新倚重自己。
玄凌从早到晚也不离开书房,连饭也用不了多少。
苏培盛眼见着玄凌一天一天脸色越来越差,他劝玄凌爱惜自己的身体,却被玄凌叱责不要多管闲事。
他真的怕玄凌就此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不单单是自己,整个王府都没了指望。
苏培盛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玄凌,于是想请能在玄灵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劝劝玄凌,至少让玄凌不要这么苦熬着自己,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
苏培盛倒是想去求德妃来劝玄凌,可是德妃在宫里,自己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就算德妃愿意见自己,可皇宫的守卫也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入宫。
除了德妃,能在玄凌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福晋了。
若是先前的福晋还在,可以劝一劝玄凌的话,玄凌一定会听。
可生死之事又不是苏培盛可以改变的,现在想这个只是徒劳无功。
苏培盛知道玄凌和现在的福晋,也就是宜修之间有着无比尴尬的往事,现在王爷和福晋只不过是面子上还过得去罢了,王爷会听福晋的吗?
其实苏培盛的心里是有一个答案的,可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王爷,他不得不去试一试。
“苏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王爷要来咱们福晋这里?”
自从玄凌从行宫回府,还从未进过后院,因此这侍女才会有此一问。
平日里无论王爷要来后院里的哪处,提前来递消息的从来也都不是苏培盛。
王爷身边事多,苏培盛平日里忙得很,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亲自来做,指派一个徒弟去传消息就是了。
站在门口的侍女也是觉得,若这是王爷回府后第一次来后院,自然是大事,若来的又是福晋这里,自然不能怠慢,由苏培盛来递消息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还请姑娘为我通传,就说奴才苏培盛特来给福晋请安。”
苏培盛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可是极为少见,把对面吓得,表情都在脸上僵住了。
“是,苏公公。我这就去请示福晋。”
门口的侍女手脚麻利地跑进去,对宜修一礼说“福晋,外头苏公公要求见您呢。”
宜修疑惑,自然是苏培盛来了,直接带进来就是,难道自己还会不见他吗?
“既是王爷身边的苏培盛,直接带进来不就是了,怎么还要进来通传这么一遭。”
门口那侍女虽然不是近身伺候宜修的,也知道苏培盛若是过来,便是王爷有事要找福晋,即使不通传,福晋也会见他的。
知道这些事,但见了苏培盛过来还是往宜修这里来请示,自然是有原因的。
“福晋不知道,苏公公的样子不似寻常,原话是‘奴才苏培盛特来给福晋请安’,我不敢自作主张,这才请福晋给拿个主意来了。”
原来如此,宜修心想。
这苏培盛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说什么要来给自己请安,他什么时候特意给自己请过安。只要是脑袋不愚钝的,就会知道苏培盛说请安是假,有事求福晋才是真。
可正因为如此,宜修已经被架到了不得不答应的地步,府里的人都知道王也身边的苏培盛有事请求福晋,若是自己拒绝,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自己不将玄凌这个王爷放在眼中。
因此,苏培盛特意压低姿态,目的就是让自己不得不帮他这个忙。
好啊,这个苏培盛。
既然他如此处心积虑要求自己办事,宜修想,不妨成全他,宜修倒也想看看,苏培盛到底有何事要来求自己做。
或者说,有什么事是玄凌做不成而自己可以的。
“罢了,请苏培盛进来吧。”
话虽如此说,但宜修也并非没有法子拒绝苏培盛的请求,例如剪秋出来说福晋还在午睡,或者谎称福晋生病立即请人去找府医。
这法子虽然能让宜修看不到苏培盛,可这样难免惹人闲话,让人说福晋似乎有些不敬王爷。
宜修让剪秋亲自将苏培盛迎进来。
苏培盛一见到福晋,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倒把跟在苏培盛身后的剪秋吓了一跳。
“苏公公快请起,这是做什么?”
宜修的语气依旧慢条斯理,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见到自己后,苏培盛会怎么做。
仿佛没听明白宜修语气中的冷淡,苏培盛接着开口道。
“福晋还请听奴才一言,王爷自从行宫回来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奴才眼见王爷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却束手无策。这才来请福晋责罚奴才。”
苏培盛显然是多虑了,玄凌最近虽然刻苦得有些过了,可到底玄凌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既是王爷不爱惜自己,苏公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何来责罚一说。不过苏公公说王爷如今憔悴,我却是见不得王爷如此,一定要去劝一劝的。”
宜修顺着苏培盛的意思往下说,想自己不妨帮他一个忙,或许他将来能知恩图报。
再者,玄凌过得不好,宜修也想去看看热闹,反正自己去了玄凌那,想怎么说都是宜修自己拿主意。难道苏培盛还能管着宜修说什么不成?
“见过王爷。”
宜修福身一礼,抬头看见玄凌憔悴的面孔,装作吃惊地捂住嘴巴。
“王爷…”
“若福晋只是为了行礼,没有别的什么事,那就先这样吧,你也见到了,我这里事多,怕是不能去你那。”
“王爷事务繁忙,妾身自知不该打扰王爷。可总要让妾身问一句,究竟王爷为何如此憔悴,也好叫妾身为王爷分忧。”
说着还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一副十分心痛的模样。
宜修虽然问玄凌为何憔悴,心底却早有答案。玄凌因为送往园子里那女子的事被皇帝责备,失了皇帝的信任。
如今如此拼命自然是希望皇帝能看到他的心思,重新重用他。
因为宜修有着前世记忆,自然知道最后是玄凌胜出。但宜修不清楚的是,玄凌哪一处努力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上一世,苏培盛也来找宜修去劝玄凌,可是宜修称病没去,不愿去蹚这趟浑水。即便没有宜修好言相劝,第二日玄凌也是不再如此拼命,或许他也知道如此作法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反正明日玄凌就不再如此拼命,结果都是已经确定的,自己何不白赚苏培盛一个人情。
见玄凌不语,宜修继续说。
“还有一事,再过不到一个月,年家妹妹就要入府了。依妾身看,王府已经许久没有新人入府了,是该大办一场。”
玄凌一听见年家,眼前顿时一亮。
对啊,玄凌与年家就要结为姻亲,若是此事大办一场,不仅能让年羹尧彻底对玄凌忠心,更能以此事终止人们对玄凌的风言风语,使得玄凌曾因行为不端在行宫被圣上责骂一事渐渐被人们遗忘。
“这真是个好主意,福晋。”
玄凌拉住宜修的手,殷切的目光透露出期待。
“苏培盛,迎年氏入府这件事我亲自操办,场面务必要大。”
苏培盛没想到,前一句话还在埋头冥思苦想的玄凌,听了福晋的话之后,立马一扫阴霾的情绪,将注意力转移到年氏入府这事上来。
苏培盛心中不禁对福晋增了几分敬畏之心。
玄凌如此转变,倒也令宜修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自己短短两句话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不过想想也是,年氏入府刚好能解玄凌的燃眉之急,也怪不得玄凌会如此惊喜了。
王府这边早早地预备起来,想大张旗鼓地迎年世兰入府。
而年府这边与雍王府热闹的气氛却是极为不同,完全看不出年府女儿即将出嫁应有的喜气。
这边年羹尧也是跟随圣驾一同回京,看到年府众人,尤其是自己的妹妹年世兰一副愁眉苦眼的模样,顿时觉得不对劲。
世兰即将进入雍王府做侧福晋,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而且世兰也对雍亲王有意,依年羹尧看,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可发愁的。
更何况不是世兰写信,请自己想办法的吗,怎么又不乐意了呢?
年羹尧找到自己的阿玛和额娘问道。
“阿玛,额娘。今日我们一块吃饭的时候,怎么看大家都是不太高兴,还有世兰,她不是就要去雍王府了吗,怎么也不高兴呢?”
世兰入雍王府,阿玛和额娘或许会因为不能常常见到世兰发愁,可世兰不是很是期待能进王府吗?
其实年羹尧最疑惑的,还是妹妹的反应,毕竟,世兰能进王府少不了年羹尧在背后出谋划策。
若是妹妹反悔这门亲事,自己帮世兰出谋划策,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倒是次要。要是世兰得不到幸福,恐怕年羹尧才要后悔一辈子了。
“世兰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家里去雍王府了,以后再想想见恐怕难如登天,我们自然是舍不得世兰。同样,世兰又如何舍得我们呢?圣上的赐婚圣旨刚到了年家的时候,世兰也十分高兴。可这几个月来,世兰经常想多和我们待在一块儿,询问才得知原来世兰虽然高兴入王府,却也极为舍不得我们。今日你也回来了,我们一家子终于齐聚,的确该多些欢声笑语。可一想到往后我们家再相聚的时候,世兰只能在王府孤身一人,总也笑不出来。”
看来年老爷的确是很舍不得年世兰,年羹尧只问了一句,年老爷却一刻不停地说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