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处理完,秦云何宣布退堂。
堂外听审的人转身离开,秦云何却叫住了也准备告退的章育。
“今年的院试,你可想好了找谁作保?”
既然要重考,自然要有人作保。只是章育经历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再给他作保。
果然章育眼神黯淡了些,显然也不知道该找谁具保。
“回大人,草民还没想好找谁具保。”
秦云何道:“如果找不到给你作保的人,你可以去找赵齐,让他帮你具保。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帮章育拿到保结,这是秦云何答应赵齐堂外替换真的赎身文书的条件。
赵齐听说是因为许家冒考案而受到牵连的秀才,也觉着过可惜,所以秦云何一提他就答应了。
章育也没想到巡按能想得这么仔细,又是一礼:“大人的大恩,章育没齿难忘。”
秦云何看看站在大堂外一直往里看的章春,道:“不用谢我,谢你哥吧。你哥等着呢,快回去吧。”
章育回身,章春脸上顿时乐开花。
章育再拱手告退出了大堂,被章春拉着回家去了。
巡按去请没有来,倒是跟着许肇来到堂上的陈福也有些不安,所以就等着秦云何送走章育,准备解释一下。
秦云何倒不是很在意,摆摆手就转了话题将事情揭了过去。
“……陈老跟许肇有交情?”
“许家跟前任知县大人有些交情,老朽作为师爷自然也难免有来往。”
秦云何了然,前任知县就是因为替许家具保的事儿被革职,怎可能跟许家没有交情。
“我一直不解,陈老可知许肇为何定要儿子科考?许家也不过再等一代也就能科考了,何必折腾这一下。”
如此一番下来,就算下一代允许科考了,也怕找不到人愿意给出具保结了。
陈福叹口气:“其实也不过是急于改换门庭。
许家也算富贵了有些年头了,即便之前还没赎身还民的时候,也已经有几分家业了。而且就是原来的赵家老太爷在的时候也很是倚重许肇祖父,并不没拿他当家奴。
许家这些年愈加富贵,在乡里也有些声望,办了家塾,督促子孙上进。
几代人过去了,他家也是存了侥幸,哪成想能碰上赵焕这么个较真儿的。
许肇其他子侄之前也考过倒是没事儿,可惜才学不行。只有许肇这个小儿子许其中最成器,才学模样气度都挺出众,真是可惜了……”
秦云何想想那个年轻人,也觉着有些可惜,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这一场堂审下来,最得意的要数赵焕了。
原本以为自己闹那一通惹恼了赵齐,大概更不愿意帮他找文书了。
谁知道赵齐听说他做了假文书,就赶紧着急忙慌的找了真的,还特意赶在堂审之前去求巡按替换了那张假的。
想想自家晚辈如此维护,赵焕胸中得意更涨几分。
孺子可教啊,赵齐这个家主,赵焕如今也有几分认可了,回头还是得去夸一夸。
堂审结束,他原本还想跟巡按大人讨论一下这堂审的决判结果,没想到赵齐早早派了下人来守着,一退堂就将他连哄带拽的带离了大堂。
一出大堂赵焕就挣开道:“……你们这些小子,我还要跟巡按大人叙话呢。”
“四老太爷,你可别去惹巡按大人了。你作伪这事儿要不是老爷求情,巡按大人都要治罪呢。家主好容易跟巡按大人求得原谅……”
这么一说,赵焕才总算有点儿消停,讪讪道:“什么作伪,事儿又不是假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赵焕也不敢再想去跟巡按叙什么话了。
“马车呢,你们没带马车来?”
几个下人无奈道:“四老太爷,我们几个走来的。”
只是来拦住赵焕惹事,又不是来接家主的,自然没有马车。
赵焕当即又有些不满:“去雇辆马车,没马车我怎么回去。”
几个下人面色发苦,不雇吧,这又怕送不回去,雇吧,回头核销又得被管事数落。
一个机灵的当即扶住赵焕的胳膊:“老太爷,这么几步路,我们几个陪你走回去吧。”
另一个也赶紧抓住了另一边:“对对,我们几个陪你走回去。”
“走什么,赵宝双呢,赵宝双怎么没来。让他给我雇辆马车……”
几个人也不管赵焕抗议,就连哄带拽簇拥着他往回走。
赵焕自然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给他雇辆马车,只得放弃抗议。
“等会儿,往哪儿走?不回我家,去赵齐那儿。”
“四老太爷,我们老爷今天有要事不在家,你还是改天再去吧。”
“对啊老太爷,改天你再去吧。老爷不在家也不便招待你。”
……
赵焕就这么被赵家的几个下人护送回了自己家。
到家之后赵焕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决定去族学里转转。
虽然族中并不是每家都像嫡支长房那么富有,但是也都算过得不错。
族人有本事自己寻生计的自不必说,若实在没生计,赵家族中义田、族学、买卖铺户等各种族产不少,自然需要有人打理。
每代家主就会给没生计的族人安排个差事,不至于让族人衣食无着。
赵焕自家也有些田产,自然不会衣食无着。
不过因为他在算学经学上确实有几分造诣,便被请到族学里教族中子弟算学经学。
这些年族中听过他授课的子弟不少,就是赵齐年少的时候也跟他上过几堂课。
他辈分高,族学里都是孙辈、曾孙辈甚至更小的晚辈,所以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族中子弟不少,自然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夫子,他也不过是闲了就来上几堂课。不过因他是赵家自己人,所以族学里的夫子大多对他礼让。
族中本就重视子弟教育,给的束修也丰厚,赵焕又是家中长辈,自然更得礼遇。
赵焕摇着扇子进了族学,直接去了东侧稍大的孩子们上课的课堂。
里面正有一个五十上下的夫子在授课,听着是在讲算学。
赵焕没见过这个夫子,皱眉走进去上下打量。
那夫子见有人进来,一看也是个秀才打扮,于是拱手道:“不知先生何人,有何贵干?”
课堂里的几个孩子赶紧起身施礼。
“叔祖。”
“曾叔祖。”
一个孩子给夫子介绍:“何夫子,这是族中西院的叔祖,以前在学中教我们算学和经学。”
赵焕这才拱拱手还了个礼,随即问其中一个孩子:“彦哥儿,这何夫子什么时候来的,你爹怎么也没说一声?”
赵彦哪里知道为什么,只能说:“前两天才来的,我以为我爹跟您说过了。”
赵焕隐隐有些不快,冲着何夫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请新夫子也不跟他说一声,而且还是请的教算学的,什么意思?
这会儿旁边没有赵家的下人,赵焕自然也没法摆谱要马车,出了族学就气冲冲去了赵齐家。
赵家门房一看见赵焕就头疼,还得硬着头皮迎上来拦着。
“四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赵齐。”
赵焕一边说,一边也不理门房,直接往里走。
门房赶紧挡着:“老太爷,我家老爷没在家,您改日再来吧。”
“什么不在家,不就是躲我?我赵家的家教是这样的吗?长辈上门不出门迎接就算了,还拦着不让进?不让我进就让赵齐出来见我……”
赵齐这会儿确实正在家中。
他想好了这次势必要给这个四叔祖个教训,不能任由他这么一直胡闹,可怎么开口又让他头疼。
他既不能拿出家主的权威,也不能以晚辈姿态教训长辈,赵十四就给赵齐出了个主意:不要理他。
果然很快赵焕就上了门。
赵齐听完下人的禀告,犹豫道:“十四叔,真的不用理吗?”
族中子弟不少,赵齐也怕让晚辈都学了去。
赵十四呷一口茶:“不用理。你越理他他越起劲儿。赵焕这么大人了你真当他什么都不懂?一会儿就消停了。”
叔侄俩在正厅喝着茶,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族内的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厮跑来回报说赵焕离开了。
赵齐松一口气,这才完全靠到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