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柏鸢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
一开门,就看见倚靠在门口,半躺在地上的秦令征。
小孩把被子都卷到身子底下,只紧紧抱着枕头蜷缩在门前。
就像被拒之门外,但还一心守在门口,等着主人出来的小狗。
有点可怜,又有点乖。
秦令征刚睡了没一会儿,但也睡得不熟。
柏鸢刚一开门,他就醒了。
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就要去拉她的手。
柏鸢先一步蹲下来,掌心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手心覆在额头上停留了几秒。
不热,没发烧。
她又站起身,叫来了佣人,帮忙把秦令征搬到房间,放到床上补觉。
柏鸢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天六点准时起床。
先去琴房练习一个小时的小提琴,接着又换好校服,七点十分准时坐到餐桌上吃早饭。
等她快吃完的时候,秦令征也洗漱完,打着哈欠下来。
小孩眼角青黑,眼底盖不住的疲倦。
但还是强撑着冲柏鸢笑了笑,又跟柏鸢的外公外婆打了招呼。
这才坐下来,边打瞌睡边吃早饭。
期间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栽进碗里。
吃过饭,柏鸢站定在镜子前,让佣人帮忙整理好衣服,接过琴箱就准备出门。
秦令征见状,也不吃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擦擦嘴就要跟着一起走。
“小秦啊,昨晚没睡好,再回房间睡一会儿吧。”姜外婆看他一顿饭边吃边睡,忍不住关心道。
“不用,我不困。”秦令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和柏鸢一起走。”
然后又冲柏鸢笑了笑,“柏鸢姐,我送你上学啊?”
柏鸢只偏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阻止,任由他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黑色迈巴赫稳步行驶,缓缓驶离姜家别墅。
等开出别墅群,又有几辆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轿车悄然跟上。
汇入车流,一路护送。
车内弥漫着一股静谧而微妙的气氛。
柏鸢端正坐好,目不斜视,眺望前方车窗外的景象。
在脑子里把今天该做的事,一件件整理规划好。
秦令征凝视着她的侧脸,依旧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一刻也不敢放开。
奈何刘师傅开车太稳,二十分钟的车程平静无波。
秦令征本就一晚上没睡,这会儿气氛又太过安逸。
一个不留神,就一头栽过去。
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秦令征才发现自己靠着柏鸢的肩膀睡了一路。
他赶紧坐正身体,生怕又惹她不快,找借口给自己撵回去。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他之所以屡教不改,屡教屡犯,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心里有底气。
即便把真的把柏鸢惹毛了,大不了第二天再把人哄回来。
况且有来有回,看柏鸢那张无论何时都淡淡的,没有表情的脸上,偶尔露出一点其他的情绪,就跟偶尔揭开隐秘一角似的,有点好玩。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从来没有想过,柏鸢有一天会真的离开大院,离开他们这些一起生活了六七年的发小,独自去外面读书。
这种事情超乎他预料和控制的感觉,让他莫名感到恐慌。
他们这些大院里成长起来的孩子,过惯了安逸平静的生活,就总觉得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但柏鸢的离开,突然让他意识到一个陌生而遥远的词——
成长。
人都会成长。
他们这群孩子,也会像宋衍铭、周晟、柏鸥,乃至其他大哥们一样长大。
他们终有一天也会长到可以离开大院的年纪。
而柏鸢,一直比他们所有人走得都要更快,也会走得更远。
他现在只是从京里大院追到京里南区的学院,就困难重重。
那如果以后她去到更远的地方呢?
秦令征下意识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只能牢牢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太远。
但路终有尽头,车刚在停车场停稳,柏鸢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秦令征虽说也要跟着转学,但到底还没办转学手续,学校也不让进,最多就能跟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进去。
此时,他也不敢拦着柏鸢不让她走,就这么松开了一直牵着她的手,扒在半降下的窗户上看眼巴巴看着她。
“柏鸢姐,你等我,放学我再来接你。”
柏鸢没应声,站着看了他两秒,才道:“回去把踹坏的垃圾桶换了,再和班主任道歉,听到没有?”
显然不觉得他还能在这等到晚上放学。
秦家今天一早就会派人来接,算算时间,等他再坐车回去,也就该到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任由秦令征跟着出来走这一圈。
不然他如果在姜家门口就闹起来,还不知道要折腾多长时间。
她不想第二天上学,就因为这种事情迟到。
秦令征张张嘴,哑了一下。
我在想你!
你却只想着被踹坏的垃圾桶!
柏鸢!
你没有心!
但他最后还是点点头,装乖一口答应下来。
踢垃圾桶遛老师的时候有多潇洒,道歉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想了想,秦令征又把脑袋伸出窗外,“柏鸢姐,我要是转学过来,你还撵我走吗?”
柏鸢看他大半个身子都出来了,还以为他要跳车呢。
抬手按着他的脑袋,又给人塞了回去。
“再说吧。”
这话问的,要是真转过来,她还能让学校给他开了不成?
秦令征一听,顿时觉得有盼头了,对转学过来势在必得。
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也乖乖坐回位置上,扬起笑容看着她。
等秦令征坐车回到姜家,秦家的车果然已经等在门口。
秦母正在跟姜家二老寒暄,秦令征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觉得有戏。
果不其然,回去的路上,秦母就跟他说已经开始着手办转学手续,最快下周一就能转入国际音乐学院。
虽然按照学校入学标准,只招音乐系的艺术生,但秦母为秦令征办的是借读,学籍还留在大院初中。
这样一来,也不用他再临时学个什么乐器凑数了。
等秦令征回到京里大院,按照柏鸢之前交代的。
先跟班主任认认真真道了个歉。
又给学校门口换了个新的垃圾桶。
虽说正在办转学,但这几天也不能就干在家待着。
于是秦令征下午又背着书包回到初一班上上课。
班上的人知道他昨天发了好大的脾气,院里没有秘密,早都野火见风似的传遍了。
此刻见他又规规矩矩回来上课,都在传他是在柏鸢那吃了闭门羹,让柏鸢姐给撵回来的。
你看那眼眶黑的,说不定就是柏鸢姐给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