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自知理亏,也没跟柏鸢过多争辩。
抬起完好无损的左手,将切好的果肉连同水果刀一起一把夺了过来,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
渴望已久的糖分充斥着他的口腔,刺激着他的味蕾。
不但让裴缙因低血糖而产生的眩晕,得以通过摄入糖分转化成的葡萄糖来填补。
还稍作抚平了他体内躁动的饥饿。
于是,他又从刚才的泄愤,转变为认认真真享用起果腹的食物。
人就是这样。
什么都不吃的时候,尚且还能忍住饥饿。
可一旦尝到了甜头。
那种对食物和甜度的渴望与冲动,便再难遏制。
裴缙三口两口吃完了刀上插的果肉。
食毕,又看向柏鸢。
虽然还是嘴硬到什么都没说。
但眼里发亮的光芒,正不断暗示柏鸢剩下那半个苹果的最终归属。
柏鸢虽未做吝啬之举,也未再拿苹果吊着裴缙。
却也没接过刀,继续帮他分解剩下的果肉。
而是把那半个苹果,连核带肉一起插在裴缙手中的苹果刀上。
“吃吧。”
裴缙始料未及,被这突如其来的力度带得手腕下坠了一下。
差点儿脱手而出。
裴缙旋即看向柏鸢,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任何主观上的恶意取弄,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收回视线,半信半疑地吃起剩下的半个苹果。
与其同时,柏鸢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进食时虽然迫切,却未有丝毫粗鄙,仍能看出经过教导后有着良好教养的动作。
蓦地出声:
“裴静?”
“咳咳咳咳咳——”
裴缙被果液呛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嗤笑道:
“你前后鼻音不分——”
“靠!!!”
话说到一半,裴缙突然回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既怒火中烧,又因强烈的羞耻感而气得直发抖,恨不得把手里的苹果狠狠砸在地上,以供泄愤。
“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直面自己一直都想遗忘并掩盖的黑历史,裴缙情绪有些失控,爆发出了一连串地质问。
柏鸢不骄不躁,眉眼微弯地得反问道:
“一枝花?大小姐?还是穿裙子?”
柏鸢轻笑了一声,声音短促,在裴缙听来,却是对他无情地嘲笑。
柏鸢欣赏着丰富的脸色和表情,无情地判了裴缙社死立即执行:
“怎么?这不是全海启都知道的事情吗?”
裴缙感觉自己体内有一团无名之火,瞬间炸开了,震得他四肢发麻,耳畔也跟着嗡嗡直响。
他终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跟柏鸢气场不和,天生犯冲。
自从遇见柏鸢,他社死的情况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而之前的任何一次社死,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裴缙小时候被自己亲妈忽悠着打扮成小姑娘的事情,虽然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海启二代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多数人都畏惧裴缙的脾气和跋扈,即便私底下取乐,却没有人敢拿到裴缙跟前当面取笑。
别人不说,裴缙自然也不会到处声张。
难道他打小穿裙子,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为此,他还特意在小学毕业后,直接遁到国外,原本是想等着这件事彻底被人忘了之后,再回到国内。
可谁想到,两年的时间过去。
海启这帮损友不但一点儿没忘,甚至连初来乍到的柏鸢都知道了!
裴缙愤愤地看着柏鸢,恨不得当场杀人灭口。
他就说这人怎么那么好心给自己削苹果,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裴缙现在更恨自己不能抠嗓子眼,把刚才吃进去的苹果再吐出来。
他还反思——
反思个六饼!
这姓柏的可真可恶啊!!!
柏鸢从他手持苹果,恨不得当场跟自己搏命的精神头,看出他这是从低血糖的状态缓过来,想来是没什么事了。
也知道过犹不及见好就收的道理。
于是,起身离开椅子,也没跟裴缙多说什么,就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再次笑了笑。
噎得裴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柏鸢在裴缙毫无杀伤力的凶狠瞪视中,按动医务室的门锁,拉开房门。
门唰得一声打开。
柏鸢早有预判,侧身让通路。
只见三个叠在一起的身影,没有任何预料地扑倒在地上。
跟班们趴着门缝听了大半天,奈何学校基础设施建设得好,隔音效果极佳,愣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此刻,便纷纷趴在地上被柏鸢抓个正着。
这些人尴尬笑笑,又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
“柏鸢,这么快就走啊,不再多待一会儿?”
裴缙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让她走!!!走!!!”
另一个人不明状况,还帮着打圆场:
“裴少这是又别扭上,在这说反话呢,你别往心里去。”
“没错,从裴少嘴里说出的‘走’,那就是让你留下来呢!”
还不忘冲一旁的裴缙邀功,给他看自己有多机灵。
裴缙气得都快呕血了,抄起苹果就砸了过去。
“你也滚!!!”
柏鸢瞥了被砸的跟班一眼,顺势道:“他‘请’你进去呢,快过去吧。”
跟班:“……”
等柏鸢走后,跟班们才灰溜溜地凑到病床边上,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裴缙,小声问道。
“裴少,你跟柏鸢……你们……?”
他们之所以提前离开,不就是给裴少只创造机会呢吗?
不过一想,一般人还真受不了这位大少爷阴晴不定的脾气。
也就见怪不怪,安慰道:
“裴少,您消消火……”
看见桌上果篮里装的水果,随手掏了个苹果出来,又塞进了裴缙手里。
“吃个苹果压压惊!”
这回裴缙是彻底被气得没脾气了。
余光瞥见桌子上的水果刀,眼前突然又闪过柏鸢削果皮时,认真专注的神情,和那双灵活娴熟的双手。
沉默几秒。
一把抄起水果刀。
在跟班们以为他要杀人泄愤的惊恐视线里。
深吸一口气,学着柏鸢的刚才的样子,缓慢且艰难地削起了果皮。
会削苹果了不起是吧?
求人不如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