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云层，拂过冰川表面，光芒似乎被赋予了生命，闪烁着柔和蓝光。
    冰块融化的瞬间，彻骨凉意扑面而来，女人浮在水中，眉头紧皱却不见醒，想来是陷入了梦魇。
    “所有生命都是自由的。”
    “魁，你宣扬的自由，如果没有绝对权力，那就是自欺欺人。”
    “你会支持我吗？”
    “哪件事？”
    “任何事。”
    半晌没有回应，梦境里的人虚虚实实。
    “倪商。”
    女人骤然睁眼，对上那双古老却英气的眼睛，心跳渐起。
    “烛九阴？”
    她回望四周，“这是哪里？我没死？”
    “你好像巴不得自己死。”烛九阴抱着胳膊，表情不悦。
    “一个正常人被抽走那么多血，不死才怪。”倪商说，“我这是正常人思路。”
    烛九阴懒得和她贫，手抵住唇，示意她噤声。
    “安静点。”
    “这冰川水有利于凝结伤口。”
    “冰川？”倪商听闻，不由一愣。
    “你到底把我弄哪儿来了？”
    烛九阴游到女人跟前，眼睛直直盯着她瞧，“北山经。”
    得到答案后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救我？”倪商说，“你可不要说什么突发善心。”
    烛九阴侧目，袍子在冰川下绽放成一朵黑莲。
    “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死了可惜，我再难找到像样的血袋了。”
    “听你这意思...是想和我续签合同？”
    烛九阴噎住，甩了甩袖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倪商游到它跟前，目不转睛，“你就说想不想吧。”
    对方视线太过炙热，烛九阴只好将头扭到一边，避而不答。
    倪商见它害羞，正要逗弄，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黑长条影从上方掠过，上天入地，搅得水面动荡不宁。
    烛九阴微眯起眼，抬头捕捉黑长条的方位。
    “蚣蝮......”
    倪商闻言抬头，望着离开的蚣蝮若有所思，而与此同时，烛九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原地念诀，凭空生出一个屏障，将倪商保护了起来。
    “你呆着别动。”烛九阴说。
    倪商捶了捶屏障，发现内壁坚厚无比，于是冲烛九阴道：“你这是做什么？”
    “有人在作妖。”烛九阴说。
    它话音刚落，冰川下的温度又降了几分，晶莹雪花徐徐飘下，落入水中，却未见融化。
    万千嗡鸣几乎同时响起，倪商身处屏障，隔着冰川水，瞧见头顶上方大面积的蝴蝶群，不由心生寒意。
    “北山经常年温度低，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这儿也不奇怪。”
    烛九阴顿了顿，“或者说，除了那座山之外，此处算是它们的第二栖息地。”
    “蝶栾山？”
    烛九阴点头，默过后又道：“你们调查过蝶人出现的原因吗？”
    经它一提，倪商不由一愣，“人为？”
    烛九阴敛眸，“蝶栾山本是一座仙山，只是后来山内环境出现恶化，又因为是蝶人首次出现的地方，所以才被剥夺了“仙山”头衔。”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闲着无聊，所以去山上转了转。”
    倪商等着它的后话，快到关键点时，烛九阴却忽然停住。
    “怎么不讲了？”倪商恨铁不成钢。
    烛九阴却是朝后蓄力一击，气流在空中爆开，震得海底颤抖。
    “烛九阴，我总算找到你了。”
    看清化形成功的鲲鹏，烛九阴没有多说，而是提醒道：“看来你的确被那些人荼毒得不深，区区一个小咒术，就让你六神无主了。
    鲲鹏重复着主人给的口令，无意与烛九阴周旋，下水后就直奔倪商而去。
    烛九阴也没打算留情，祭出黑燧石弯刀，反手刺向鲲鹏小腹。
    少年化形后，壳硬厚重，弯刀直接刺歪了。
    “没武器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现在的你。”烛九阴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观察其神情。
    只见鲲鹏依然两眼灰质，已不见神思。
    “既然能控制鲲鹏，不如出来见见，畏首畏尾像什么样子？”
    倪商默默盘算着背包里的东西，又是一阵落水声，一道身影快速闪过，直接逼到烛九阴跟前。
    瞧见她无事，对方才放下心。
    “总算找到你了，商商。”
    倪商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努力锉平，冲其微笑。
    “好巧，鬼章会长。”
    男人瘦了不少，此刻头发胡乱散着，有一种凌乱美。
    “不巧，商商。”
    “为了找你，我将这地图翻遍了。”
    倪商瞧他这样，嘴唇一动，忽然道：“我有男朋友。”
    “......”
    鬼章表情白得和冰一样，倪商身处屏障，瞧见男人背后有蝴蝶，不由出声提醒。
    那蝴蝶还未来得及变身，就被藏刀三下五除二，直接分尸。
    而正在赶路的周濯清忽然停下脚步，搓了搓胳膊。
    “怎么感觉有人要刀我......”
    众生的脸被玻璃屏幕分割成不同板块。
    会议室内，伍猖薅过胡子，直呼没劲。
    “这蝴蝶战斗力也不行啊！”
    “太无聊了，我都快看睡着了。”
    杨泗留意到风不周从看见倪商起就不做声，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是...是她！”
    风不周忽然贴住屏幕，当众亲吻起女人脸颊。
    “魁，您在说什么？”东皇太一见他失态，眉头一皱。
    隔着屏幕，风不周使劲蹭了蹭。
    “这不是我投放的小指，哦不对，这就是，可又不完全是。”
    三霄被他绕得糊涂，“是我太笨了吗？”
    “你们理解这疯子在说什么吗？”
    二郎君表情异常严肃，双眼直落在倪商身上，“难怪她从一开始就这么与众不同。”
    “杨泗，你怎么想呢？”
    杨泗死死攥着手，将心中的答案反复划掉。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那可是0号！”杨泗忽然提高音量，“没有什么东西能活着不被它吞噬！”
    “即便是她也不行！”
    会议室骤然沉默，众位彼此都不言话，他们站在玻璃屏前，像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无疾而终。
    忽然，一声冷笑从玻璃屏端传来。
    边上的滕六听闻，不禁皱眉，“是你？”
    “小六，我好歹也是你小叔。”
    滕六别过脸，“你也是玩家？”
    那人语调慵懒，“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暗会。”
    话题点到为止，众位心有灵犀。
    二郎君操着烧开水的嗓音，冲其下了指示。
    “玄冥，动用你暗会的能力，可以为这个赛季收尾了。”
    屏幕闪烁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北山经。
    周濯清翻山越岭，抵达冰川，一眼就望见远处黑压压的蝴蝶。
    密密麻麻的蝶群盘旋在水池上方，不禁令人头皮发麻。
    蚣蝮主要充当搅屎棍的作用，每经过一里地，都会引数只蝴蝶追随。
    这时，一股风刮过，周濯清找准空隙，躲到冰锥后。
    三两人声挤在一处，似乎是在密谋什么。
    “萧，会长下了令，让我们利用这个赛季的蝶人杀掉更多的玩家。”奥利弗口吻严肃。
    男人倒是半晌没开口，直到奥利弗不耐烦，上前推搡了一把。
    “奥利弗，你见过会长吗？”
    奥利弗一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不是知道吗？一直以来会长与我们都是单线联系。”
    萧揉了揉眉心，借口掩饰，“随口一提，我只是觉得能建立暗会，说不准和......”
    “谁在那？！”
    周濯清心中一紧，捂着喉咙不敢出声。
    萧已经抢先一步，准备逼近冰锥。
    “喂！”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后传来。
    萧步子一停，回头瞧见女孩，不由纳闷，“喻四小姐？”
    喻青青叉着腰，手上抓着玉槌，对萧挥了挥，“你们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奥利弗当即要出手灭口，萧及时拉住他，摇了摇头。
    “怕是有诈。”
    他换了副口吻，转身走向女孩，“我们可没有鬼鬼祟祟。”
    “反倒是喻四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或许有点缘分吧。”
    喻青青一脸吃瘪，“谁要和你有缘分！”
    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
    萧瞧见庞大的队伍，心中了然。
    “无量光明全来此，想必是有大动作了。”
    喻心舟领着蝶杀队和公会成员，将北山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又是你。”喻心舟打量着萧，随即取出一把狙击枪。
    两人看见狙击枪，表情短暂出现了变化。
    萧按耐住神色，云淡风轻道：“动别人的东西可不好，你说是吧，喻会长？”
    “别误会。”喻心舟垂眸，“这枪我并不想要。”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暗会的东西会流入拍卖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周濯清表情凝重，记忆开始倒流。
    萧冷笑一声，“拍卖行不是你家的吗？”
    “难道还有你喻会长不知道的事？”
    喻心舟提着枪往前走，喻修眉心一跳，想要阻止。
    “喻修，你站着别动。”
    有他阻止，喻修张了张嘴，只好停下，目送喻心舟走向对面。
    “枪我可以还你。”喻心舟说，“但你得告诉我，你们暗会的会长是谁。”
    萧眸色一变，“倘若我拒绝呢？”
    喻心舟将枪扛起，枪杆子对准了男人，“这就是我的答案。”
    奥利弗神情紧张，两只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乱瞟，生怕喻心舟擦枪走火。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萧才道：“我不知道。”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冷气，他又开口，“但若非要提一个名字......”
    目光于空中交汇，喻心舟心中一颤。
    “喻会长不如等游戏结束，回去问问喻总，我想答案应该明了。”
    喻青青一个没忍住，破口大骂，“哪有你这样乱泼脏水的！”
    “爸爸才不是......”
    “喻四。”喻心舟出言打断，“住口。”
    男人话中听不出情绪，但威吓十足，喻青青不敢再说，只好哑口，退到喻修身边，心情复杂。
    砰——！！！
    这时，冰面骤起裂痕，蚣蝮横空出世，载着白曼罗在天地间驰骋。
    “真是个疯女人！”奥利弗忿忿不平。
    另一头，许印抱着蚣蝮尾巴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曼罗啊啊啊啊啊你慢点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前面是死路啊啊啊啊啊！！！”
    有他杀猪般的惨叫作背景，白曼罗睨过下方人群，悠哉悠哉点开任务池面板。
    滴滴——
    【游戏将于五分钟后进入强制阶段】
    女人好看的眉毛不禁拧起，她还在深究何为强制阶段，又是一条系统提示接踵而至。
    【积分还未到达2000分的玩家即将被拉入黑名单】
    ......
    海下，倪商伸展着四肢，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婉拒了鬼章的好意，“我得终止这个赛季。”
    鬼章正在阅读刚弹出的消息，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愣。
    “你想怎么终止？”
    “找到最后的秘密，机甲之血。”
    倪商语气坚定，“机甲之血就在蝶栾山，只要我找到它，说不定玩家就不会进黑名单了。”
    “可是咱们没时间了。”鬼章说。
    “鬼章会长，你有鲲鹏，我有烛九阴，怎么可能没时间？”
    经她提醒，鬼章茅塞顿开，“你想怎么做？”
    倪商微微一笑，转头朝烛九阴道：“把这层屏障解开，我不会有事的。”
    烛九阴看了她一眼，万般无奈，又拗不过她，只好照办。
    屏障一解，倪商当即就掏出一根扶桑树枝。
    “在我找到机甲之血前，你得和不死鬼魇留在这儿拖住蝶人。”
    鬼章品出她话中味道不对，“那你......”
    话还未说完，树枝已经断了。
    随着一道光芒闪现，倪商整个人宛如泡沫，消散冰海。
    蝶栾山。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斑驳陆离，枯黄的树叶无力地挂在枝头，仿佛是大地无声的叹息。
    山涧溪流，那曾清澈见底、潺潺流淌的生命之源，现已变得浑浊不堪，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垃圾与废弃物，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鱼儿游弋的身影早已难觅踪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与沉闷，那是工业废气与尘埃交织而成的“雾霾”，它遮蔽了蓝天，让阳光难以穿透，也剥夺了山间万物享受自然恩赐的权利。
    倪商望着眼前此景，脑海里的线索在这一瞬间，有了总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