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已然忘记了刚才的思绪与动作。
哐当!
手上的扳手应声落地,顾铖呆滞的张着嘴巴,身体卡在维修设施的框口不得动弹。
被限制的身体,还是精神呢?
顾铖的视线中只存在那一位身影,是自信的傲然娇立,也是几分羞涩的彼岸春华。
“顾前辈?”
“前辈?”
在梯子下方的维尔薇疑惑的喊叫着像是丢了魂的顾铖,可对方怎么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不觉神识。
维尔薇也是顺着顾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何顾铖会失了魂…
梅比乌斯以墨绿色为底衬,黑色为主体,将暗金色的装饰点缀的宛如星星之火般闪烁着辉光。
漆黑的长裙如同荆棘,将白皙的皮肤包裹起来,阴影与冰肌玉骨如同幽暗森林中盛放的骄阳之花,让人一眼便失了神。
长裙是包臀的款式,加之礼服黑奢的款式,已然把那身玲珑婀娜的身体曲线显露得淋漓尽致。
细枝渔网黑丝紧紧贴合双腿,似缥缈云峰,身上白色淡粉的披肩穿过腋下、俯览明月映胸怀,直至小臂的丝织手套更是勾勒出那双柔荑柔美纤纥的形态。
步伐轻缓,举止优雅,像是飘飘然起舞的蝴蝶正向着花丛跃动。
“好美…”
维尔薇也呆滞的不由自主发出感慨。
梅比乌斯那不自然的紧张也因为维尔薇的夸奖而变得放松,可期待的视线仍然停留在顾铖那里。
踏踏…
顾铖身体僵硬的从梯子上爬下来,气息粗糙,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要吞掉梅比乌斯那样。
“你…”
“不是要去开会吗?”
他看着梅比乌斯那身既华丽又美艳的衣着,语气有些颤抖。
隐约间,顾铖看见了梅比乌斯身上似乎存在过的他家老姐的影子。
“顾大教授不也是同样还在这里吗?”
“某人说去游乐场,结果却在这里‘热心’帮助‘失足少女’…”
梅比乌斯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扇子,轻微开屏,风趣点画半遮面。
闻言顾铖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维尔薇就有些尴尬了…
顾铖之所以维修中枢电路,也是为了能让维尔薇早点下班。
一直在打下手的维尔薇就只得略显窘迫的别过头,不敢和“正主”对视。
“开个玩笑。”
梅比乌斯收回扇子,素手扶住顾铖的肩膀。
“月球遗址出土了几个世纪前的武器,为了争夺研究的顺序,我不得不加班加点参与这场‘国际拍卖’。”
她语气轻柔的仿佛溪边拂过沐塘清风,其中隐隐期待又似乎在暗示顾铖什么。
“诶?”
“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我怎么不知道…”
顾铖迷茫的挠了挠头,似乎并没有想起有关的记忆。
亦或者…
他此时的心并没有在那方面停留,面前的佳人足够牵扯自己的思绪。
“有关神之键的内容自然不会通知你。”
“毕竟咱们的顾大教授为此可是差点丢掉工作呢~”
梅比乌斯似在挑逗,随后格外自然且亲昵的挽住顾铖的胳膊。
顾铖嘿嘿挠头,不置可否的会心一笑。
胳膊上的柔软让他很是心猿意马,心绪已然发生扭转。
“线路问题已经解决,你接下来的话…稍微检查一下就差不多…工作量少了很多。”
顾铖装模作样的轻咳道,全然不顾身边的审视,只是因为想要得到片刻的舒缓。
“这样吗?嘛…看起来这次轮到我放前辈的鸽子了呢~”
维尔薇看出了梅比乌斯的情绪,轻笑着双手环胸,打趣的目光在梅比乌斯和顾铖二人间飞速流转。
梅比乌斯也从端庄的落落大方转变成几分内敛的少女…娇羞的面容似若火流云,在白皙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好看极了!
“维尔薇,你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烦躁。”
“可在我看来,梅比乌斯博士和顾教授之间毫不遮掩的关系直率一些,不是吗?”
两张俏脸对望,可从顾铖的视角上看,梅比乌斯并不占上风,正相反,维尔薇那擅长于对峙的人格反而将梅比乌斯压制得死死的。
“你怎会如此轻浮,亏你还是个女生…”
再毒舌的梅比乌斯竟是也没办法反驳一二,只得在对方满是揶揄的笑容中遗憾落败。
“看什么看?”
“非要我邀请你吗?”
她瞥着眼眸,看向顾铖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不爽。
梅比乌斯无奈中强行拉着有些谄笑的顾铖向着后方的走廊离去…
虽然她在某些方面也赢过了维尔薇,但只要当她看见双方挥手告别的场景时都有些忿忿不平的难受。
“前辈们…真好啊~”
维尔薇仍然站在原地,看着那万众瞩目的梅比乌斯与顾铖双双离去的身影。
如摇曳的枫叶,胜若满天飞鸿…
…
国际性的会议一如既往的只争朝夕…却也不是。
各国争夺彼此的利益,无论悲切得失,又从不计较生命的沉重,也许…
只有当死神的镰刀别在当事人的脖子时,他们才能知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个道理。
一味的权力与欲望…
呵~
看着眼下蠢蠢欲动的愚者们,顾铖只感觉一阵没来得的庆幸——庆幸自己不会是他们阵营的消耗品。
顾铖简单的一身西装并没有给梅比乌斯丢人,反而有种简约下来的干练,加之他本身挎着的脸,吸引着许多场上的“大龄剩女”。
对于如狼似虎的“长辈”,顾铖那张神似禁欲系仙气男神的面容就仿佛毒药那般致命且诱人。
只可惜…
她们自知比不过顾铖身边的梅比乌斯,唯有放肆的眼神突显贪婪。
“不是说那个梅比乌斯会是什么丑八怪、老巫婆吗?怎么会这么年轻漂亮?”
“真是怪物…”
“谁说不是呢,我记得她十年前就长这个样子,结果越来越年轻…”
“都别说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就算梅比乌斯真是个老怪物,人家顾教授就能看上你们了?”
微声躁动将单纯而愚蠢的心思全然解开,即便是如此郑重又庄严的场合,依旧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人”。
可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闲聊的太太们又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无非是利用家里的关系才能搭上这条线,又怎么会在意[牺牲][绝望]呢?
顾铖踏上演讲台,梅比乌斯则熟练且自然的为他打开话筒,又移开了讲桌上来自联合国准备的“闲言碎语”——毕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比不上布兰卡准备的稿子。
梅比乌斯的付出与顾铖的索取相辅相成,扩散出来的融洽气息更是衬托得彼此默契源心。
他们二人仿若天作之合,清冷而胜艳,傲然又特别,也不怪会有人羡慕。
顾铖轻咳两声,倒也没着急“背诵课文”。
他先是打量着其他分部实验室的参与者,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扫视二层的几个高层,随后他的脸上才浮现出几分不屑。
说是来争夺“神之键”的优先研究权,实际上却是逐火之蛾为了更大范围表明崩坏的危险的一次动员大会。
想都不用想…
演说何为崩坏的人即便是从全国各地来挑选轮不到其他人…只会是梅比乌斯和顾铖。
“崩坏,是一种为了摧毁人类文明而出现的力量,它反抗人类文明的发展,同时也是一种对人类文明产生破坏性的灾害。”
“崩坏会产生一种名为“崩坏能”的能量,感染它的人会染上名为“崩坏病”的症状,因为对侵蚀的抗性不同,有的人会转化崩坏兽、死士一类的崩坏产物,当然…”
“也可能存在如第一律者那样的同化现象、第二律者的孕育新生…这都是崩坏的产物。”
顾铖冷着脸背诵着早已熟记于心的说辞,丝毫没有起伏的语气半死不活的,似乎根本不在意场上的人是否能真正体会到那种绝望。
啪啪啪!
许多风韵犹存的夫人们切合时宜的鼓掌配合着顾铖的演说,那激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所感受的样子。
大有一种在葬礼诉说祷告词时笑出来的冒犯感。
果然…
顾铖叹了口气。
他应该明白的。
再次叹了口气,顾铖默默后退两步,梅比乌斯则默契上前,调高话筒后开口继续补充起来。
“律者想来对于大家都不算陌生…正是我们以天灾遮掩的危害人类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吗?
心中思绪万千,可顾铖也只是暗自摇头。
“律者,是为了抵制人类文明的继续发展,在崩坏中诞生的拥有人类外形,却又超乎常理的生物,是比起崩坏兽还要危险的存在。”
“根据目前的两次崩坏的战后分析来看,每次崩坏必然伴随着大量生物的灭亡,而且每次的大型崩坏都会伴随着一名律者的产生。
“以宗教来说…崩坏,是不可臆测的神之意志,律者,则是神的使徒。律者具有崩坏赋予的权能,会无差别攻击、摧毁人类的文明。”
“回到科学计数,目前确定的数据分析来进行推演,当崩坏能超过某种阈值,就会吸引外界‘虚数空间’中的能量波动,使其发生猛然的冲击,致使律者诞生。”
“也许是崩坏病的延伸,亦或者是神的降临…至关重要的是,每次击败律者都会耗费人类无数的心力与资源…”
梅比乌斯的演说格外专业且认真,台下的人们即便是凑数的“无用者”也是及时摆正了态度,更是从中竟然收获了些许知识。
但…
终究只是形式主义。
顾铖对着更高处耻笑,心中满是对愚者嘲弄傻子的愤怒。
真正的灾难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能够补充出缺失的亲身体会呢?
消耗的生命何止只是数量…
摇摇头,顾铖还是将令他烦躁的心思甩出,尽量维持着自身的冷静。
面前的那道倩影仍在,他没有什么值得哀愁的。
鞠躬,致谢,又是一片压倒性的掌声。
说起来,一号实验室虽然“名声”不好,可顾铖依旧比梅比乌斯要受欢迎。
毕竟,他很多时候都是用自己进行实验。
言归正传,舞会般的会议依旧进行着,除去科普些许部分的知识外,就是在分析最近的形势,组织乐此不疲的淡化危险,让梅比乌斯刚才的演说变得“危言耸听”。
他们的声音让顾铖昏昏欲睡,内容无趣又使他顿感烦躁。
神之键?
说起来,不过是遗址中惨不忍睹的“碎片”,除去研究历史外顾铖并不认为有对抗崩坏的可能。
起码…
在他研究到神之键以前都会是这种想法。
“怎么了,是在担心研究权的归属?”
温柔轻轻笼罩在顾铖肩膀上,细腻的语气吹拂他的耳畔,将他从思绪中引回现实。
梅比乌斯那双眼眸亮晶晶的,挑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悠然。
顾铖摇摇头,回身牵住梅比乌斯的手。
“宇宙深处、另类时空、月球遗址…”
“当我们对崩坏的认知越发加深时才懂得祂如同深渊般的底蕴。”
“他们对崩坏终究一无所知,我好像有些怀疑了…保护着这群乐不思蜀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梅比乌斯看着顾铖有些迷茫而挣扎的面容微微一笑,牵着顾铖的手走向通往二层的阶梯。
“我说过,人类需要一场进化来弥补他们自身的亏空,肉体是限制精神的枷锁,唯有经过洗礼才会真正觉醒…”
边走边说,梅比乌斯的背影仿佛带着魔力,顾铖只是注视着便不再胡思乱想,顺从的跟随着那只手向二楼缓缓走去。
直至光芒暗淡、灯火摇曳,一层整个大厅的躁动也变得安静。
“长时间的压抑会让人的内心变得阴暗,当失去初衷与希望时,瞒过欲望的自私就会卷土重来。”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爱莉希雅对你思维的牵动…”
“我想,你的假期要提前了。”
梅比乌斯扭过头,眉眼柔和,被橙黄色的光影点缀得更加精彩绝伦。
白皙与橙火的融合,黑与白的冲锋…
雪沾萤火半点辉,欲比伏羲盈飞白。
顾铖稳定心神,将这幅美人画卷铭刻在心,这才心归正所,有了彼时的状态。
“是啊,这样摧残一个人的精神,谁又能扛得住呢?”
“不过…”
“我一个人可没法去游乐场呢~”
顾铖轻轻一拉,三两个阶梯之隔的梅比乌斯就重重拥入他的怀抱之中。
“唔嗯…”
梅比乌斯娇呼着,下意识搂住了顾铖的脖子,小脸微红,缓缓埋进顾铖的胸膛,只露出一对小眼睛,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顾铖的侧脸。
“坏蛋…色胚…”
她趴在顾铖耳边小声吐息,让顾铖不由得露出丝丝笑意。
没有挣扎,时间似乎凝固起来,彼此间的心跳格外轻盈欢快。
“真拿你没办法…毕竟小顾铖离不开我呢~”
她没有拒绝…
顾铖满心欢喜,同时感觉一抹软糯与清凉在脸上转瞬即逝。
梅比乌斯的唇如同蜻蜓点水般在顾铖脸颊轻轻拂过,随后彻底融入顾铖炙热且温暖的怀抱中。
清香徐徐,顾铖松缓着自己,回应着梅比乌斯,抚住后者滑腻如温玉般的背部,随即紧紧拥抱。
至于他们来时的目的…
又哪里有此刻的温存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