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前…
“这里是极东区域组织分部负责人卑弥呼…”
“目前沧海市已爆发严重的死士感染危机,根据仪器探测显示,长空市的崩坏能量浓度超过阈值,情况严峻,请求支援…”
“这里是总部,已确认消息属实,正在派遣人员组织军事行动。”
这个世界距离第二次崩坏爆发才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迎来了第三次崩坏。
像是提醒瞌睡中的人类不要死于安乐那般,崩坏已然悄悄降临。
有着维尔薇改进后的崩坏武装与仪器,逐火之蛾很快就控制住了崩坏发生的具体范围,并且及时布置了简易化的抑制崩坏能屏障。
目前,第三次崩坏的爆发得到有效控制,沧海市除去死士外仅有零零散散几头崩坏兽游荡。
组织的重心则放在疑似孕育律者降临的长空市,派遣出主力部队进行探索。
樱和爱莉希雅作为士兵的身份自然要第一时间投身于战场…
也是为了进一步测试初型神之键的威力,爱莉希雅自成一队,配合由樱领导的先遣部队支援正面战场的卑弥呼同志。
而仍在基地的顾铖的人也是相继投入到有关工作中。
维尔薇登录情报部的中枢控制器,利用曾经身为“养蜂人”的特长通过无人机与卫星进行战场的数据收集以合理分配战术布局。
许多军区司令和负责战争的组织高层一同进行配合。
至于梅比乌斯和顾铖…
一个熟知崩坏并且处于生物学顶尖的研究人员自然不会像上次那般亲身冒险。
梅比乌斯趁着这次机会刚好研究起人体改造之类的实验课题,好一副乐的自在的悠闲模样。
反正经过维尔薇手的武器已然为组织带来了巨大提升,不说核武器的使用,即便是战舰、航母等初具规模的战场兵器也足够应付这般场景。
再加上爱莉希雅的加入…
正相反,梅比乌斯反而有些担忧起崩坏兽来——会不会因为太弱而导致一点“残骸”都不复存在?
这会耽误她接下来的研究的!
希望爱莉希雅靠谱点,留个全尸。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更加喜欢在战场上做点冒险又刺激的事情呢~”
梅比乌斯轻柔的说道,随后接过顾铖递来的凸透镜并将其与显微镜安置好,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样子”。
顾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的表情已然替他做出了回答。
一声幽幽叹息。
“爱莉希雅说那把剑太灰了,没有粉色那么可爱…又嫌弃重量太沉。”
“我要是跟过去的话,这把初型神之键就得我亲自测试数据了…得不偿失。”
顾铖靠着墙对梅比乌斯说道。
后者似乎没有听清楚那般,依旧自顾自的安置切片,在基因库里寻找着已记录的崩坏兽基因。
“没必要遮遮掩掩,这里只有你和我…”
“放心好了,组织不可能让梅这样的天才死在崩坏中,所以长空市会是第一探索区,你的‘忘年交’们不会出事的。”
梅比乌斯笑着对阴影中似在苦恼的顾铖打趣道,眼中的色彩极为明亮。
“不把‘耳朵’拔下来吗?”
她又瞥了眼顾铖的白大褂,似是意有所指的说道。
顾铖摇摇头。
“我让维尔薇动了点手脚,只能定位,失去了录音和传输的功能。”
“你不用紧张。”
他说着,拉过衣服看向背部下方的某处迷你追踪器。
“为什么不取下来?”
“无论是痕还是你应该都不怕那群酒囊饭桶才对。”
梅比乌斯被顾铖干扰得也没有心情再做数据比对工作,无奈的转身面对顾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我确实不怕,这是我的底气,也是你给我的自信。”
“可痕不一样。格蕾修还小,布兰卡又是手无寸铁的…”
“小心一些才对。”
“再者说,我可能还需要它替我证明什么……”
顾铖摇摇头解释着,只是复杂眼眸中似乎多出几分期待。
也许,他是真的在替痕着想。
梅比乌斯微微一愣,随后才释然的露出笑容。
她怎么忘记了人心的险恶呢?
呵~
“唉…”
顾铖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在犹豫。
体内的顾乘促使他一定会接触崩坏,可灵魂中的抗拒又让他不想使用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于哪里,又为何会被他使用…
自从亲身体验过“人体改造”后,顾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是不一样的。
他的力量从来不是因为注射过崩坏能或是被什么崩坏兽的基因影响才得到提升的。
他是特例…
无数次实验的素材都是失败,无论如何对照,顾铖总是用生命赌赢的那一方。
顾铖不相信自己是运气好。
早在被禁止人体实验前的最后一次测试中,顾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灵魂。
…或者说顾乘。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才会被简化、重组,像是转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能量汇聚在体内。
换句话说,与其说顾铖的身体是被崩坏能改造的,不如说崩坏能被顾铖的身体改造并且成为了他身体新的一部分。
在神之键的复原工作中,顾铖随手凝聚出的无属性崩坏能核心就为他显露出了问题所在。
顾铖想着便缓缓抬起左手,那枚晶蓝色的剑芒纹路仍旧存在。
“崩坏能?”
并不是。
顾铖暗自一笑,心中却是不由得提起几分对“顾乘”的怀疑。
另一个自己?
失败?被诅咒?
也许并没有那么单纯…
“怎么了?”
“又是愣神又是唉声叹气的…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申请外出。”
“自从痕上次对你的表扬后,组织巴不得你参与支援。”
“或者说…”
“那群家伙恨不得你死外边呢~”
等顾铖回过神,梅比乌斯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正笑意盈盈的挑逗着他。
微微一笑。
顾铖故作轻松的打掉某条小蛇蠢蠢欲动在摸他腹肌的手,又握住对方勾住自己下巴的另一只手。
“我确实担心。”
“可司帕西主任可能不会同意我此时出外勤…像我这样完美的素材,说真的,我都怕自己出现什么意外。”
他牵着梅比乌斯,二人像是在度假般根本不在意外界的情况。
“放心,他会的。”
可梅比乌斯明显意不在此,笑着格外有把握的带动起顾铖,自信的迈开步伐,竟是和顾铖跳起舞来。
正如顾铖不会拒绝梅比乌斯的请求那样,梅比乌斯也从来不会让顾铖苦恼。
…
“所以…”“你就跟来了?”
副驾驶的老头一阵无语的看着正在开车的顾铖,脸上的褶皱也是皱成一团,对顾铖的说法格外怀疑。
“主任你别不信,我妻管严…啊不是,是尊重女性是出了名的。”
“梅比乌斯让我替她收集限时数据我怎么敢拒绝?”
顾铖笑呵呵的解释。
“再者说,您一个老头子平日里也不锻炼,出门又不带护卫,跨这么远去接好友我怎么会放心?”
“沧海市可谓是死士漫游啊,您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再者说,反正我来也来了,您还能赶走我不成?”
又是一记补刀,顾铖的话让副驾驶的老头彻底失去了反驳顾铖的机会。
“呵,还是你们年轻人玩的花…”
司帕西主任倔强的别过头,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看着车外的景色不再言语。
顾铖倒也乐得清闲。
是的,在梅比乌斯的努力下,顾铖成功以主任“助手”以及“保镖”的身份出来了。
以处理战场边缘信息为主,然后保护司帕西接回名为法尔的医院院长,这就是顾铖的任务。
当然…
顺带着看看凯文他们还活着没也是重点。
至于这个司帕西主任…
正是[理之律者部分坏死基因与崩坏能融合注射实验]和[测试律者基因与崩坏能对人体的影响。]的主要负责人。
同时也是一名既是科学部部长又是博士院教授的“传奇”男人。
他的一生都付出在科学与人类进步的道路上,是值得顾铖尊敬的前辈。
装甲越野车速度很快,加上顾铖那远超痕的驾驶技术使得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已经被军队封锁的沧海市边缘。
“教授,主任,欢迎你们的到来。”
一位士官长对着二人敬礼道。
主任点点头,顾铖则维持着面瘫脸,表演着二五仔的形象。
“市民的转移工作如何?”
司帕西一手交接证件和通行令,还不忘看着有些怆然的城市询问着。
“以市区为中心,南部区域登记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大部分北区居民也安然无恙,只有西北部地区因死士聚集加上崩坏兽的围堵而有些棘手。”
“我们会很快控制局面,也请主任注意安全。”
士官长说着还不忘用眼神示意顾铖,祈祷这个大叔可以保护好主任。
可惜顾铖并不知道此人心中所想,不然一定会把手上的手提包甩到对方脸上问问谁是大叔。
“接下来我们去医院。”
“法尔因为救助崩坏病患者而同样染上了崩坏病毒,若不是他有个细心的学生,可能这会儿已经挺不住了…”
开车驶过封锁线后,司帕西才有所担忧的对顾铖说道。
“说起来,你们都曾在同一所大学任职过,没想到啊…他身为医学导师居然需要你一个生物学教授去帮忙。”
“害,主任您不还是学科学的?知识不分家,咱还是快些动身吧~”
可能是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絮絮叨叨的回忆,顾铖连忙打断了司帕西的感慨,随后学着痕一脚油门冲进沧海市的高速公路。
愣是让老爷子重温了一会“速度与激情”。
在沧海市另一边的医院中,比起外界的破碎要显得更加神圣。
“消毒…”
“镊子…”
“抑制剂还有吗?”
“这是…最后一支,导师。”
“…”
医者于手术室内挥洒汗水,如何付出的努力都比不过患者皮肤上逐渐龟裂的紫色纹路。
那像是辐射般的感染方式也令这位自诩从不失手的医者变得颤抖而忐忑。
“导师,已经够了。”
“苏…我们还远远没有结束…咳咳!”
一身隔离服的中年男子险些因为虚弱而瘫倒,若不是苏反应快些,可能这位法尔院长就要在此结束掉他的一生。
已经放满病患的手术室内其实没有几个活人。
被崩坏侵蚀后还能挺到医院的人已然没有了活路。
若不是那位顾教授研发的抑制剂作用非凡,可能此刻横七竖八躺的就不是尸体而是死士了…
但即便如此,这群尸体仍有病变的可能。
“您很累了,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没必要再去创造什么奇迹了!”
苏扶着脸色苍白的法尔来到长椅上休息,后者即便是被隔离服包裹严实也没有遮掩住他皮肤上显眼的紫色纹路。
法尔是苏的导师,也是苏外出调研时遇到的“伯乐”。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对待生命一丝不苟的敬畏,也体会到了什么名为医者仁心。
但…
面临已经注定好的绝望时,他们又如何创造奇迹?
“不…”
“苏,你错了。”
“我们是医者,就是要为此而生的。”
法尔摘下口罩,那张慈爱却无比虚弱的面容就这样浮现在苏的眼眸中。
他的语气坚定,表情平淡,像是坦然接受了所谓的死亡。
让苏瑰绿色的瞳孔内满是震惊。
——即便如此虚弱,法尔那对待生命的炙热的心还在燃烧。
“导师…”
苏握住了法尔的手,后者于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学生小臂出隐隐若现的紫色,随即再次叹出一口气。
“生命来之不易又仅此一次,疾病本就是剥夺人健康的魔鬼。”
“所谓医者,就是要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性而拯救病人的希望之光。”
“我们不是要创造奇迹,我们就是奇迹本身…”
“我的学生啊…抱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来,你靠近一些,我还有悄悄话要对你说…”
法尔语气虚弱,那像是临终之言的话语让苏已然泪眼婆娑起来。
青墨般的长发无力的瘫倒,苏急忙上前贴在导师身旁。
法尔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苏的脖子却是猛然一凉,些许刺痛传来…
——法尔将最后一支抑制剂注射给了苏。
“老师!”
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虽然时间不长,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苏已然将法尔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可现在…
“你是我有史以来最令人骄傲的学生…咳咳…你看…咳咳”
“您不要说话,先休息会儿…援助…对,援助一定会来的!”
苏死死地握住法尔的手,双眼眼眸竟是变成了紫红色的样式,像是琉璃那般璀璨绚丽,却又不得不诞生于此间悲哀。
“苏…”
“如果一会儿你能碰见司帕西那个老东西,替我问声好…就说…就说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
“去吧苏…”
“离开这里,这里的病患已经足够了…去吧…”
“去做你真正该做的事情…”
法尔再次伸出手抚摸苏的脸颊,那于顷刻间苍老的面容浮现出几分自豪。
瞧,这是他的孩子…
“老师!”
苏的情绪有些崩溃,而法尔的生命也在逐渐消逝。
不过…
起码在此刻,他也拥有了真正的感情…走了真正值得他骄傲的学生。
他感受着生命的流淌,感受视线的消散…
感受,苏留在他身上的悲哀。
“孩子…不要哭泣…”
“这是医者最后的信念…”
他弥留着想要安抚苏,可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自己哭泣。
男孩成长成男人也许只需要一刻?
法尔忍俊不禁,直到…
[你想活下去吗?]
在一切即将化为黑暗与灰尘时,法尔的脑海中突然传出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
[我给予你使者的身份,为我活下去如何?]
不是幻听,而是切实存在的。
又来了…
是那个名为崩坏的病毒吗?
抱歉,哪怕是为了苏他也不会触碰这样的灾难!
生命因果轮回…如若改变,那就到此为止吧…
法尔眼中的光彩彻底泯灭,直至最后一刻,这位导师的脸上都是对于生命的感怀,是对自己一生的自豪。
苟且偷生?
背叛信念?
那从来不会是他的选择。
自始至终,他都会以人类为生,以人类为死。
微笑直至最后一刻才全然固定。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可惜…]
阵阵涟漪,随后声音彻底消散,随着法尔的生命一同归于沉寂。
“法尔导师!”
苏趴在法尔的身体上无助的倾泻自己的感情,撕裂人心的哀嚎怎么样也没办法唤醒这位令人敬重的老师。
也很快,苏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某具尸体的白布被猛然掀开,一抹悠扬的紫色转瞬即逝…
究竟是末途悲花,还是转接流霞?
人生总会有所突兀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