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飞宇从桌上拿起烟盒,抽一支给自己点上,叼在嘴里,吞云吐雾。那一瞬间,让凌子越恍神间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孤独跟沧凉。
“白楚楚你认识吗?”
烟卷儿在空气里弥散开来,四处飘荡,无处安放,最后只好无奈在凌子越眼前消散。
“特训班的同学。”
“半年前她死了,因为调查韩暮雪。”
“调查韩暮雪?那个女明星?”
季飞宇下巴颏一指,示意他看向那块满是线索梳理的白板。
凌子越几步上前,抱臂皱眉,仔细研究了起来,原来当时的爆炸绑架案竟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涉及韩氏集团洗钱骗贷问题,搞不好之前的几起杀人失踪案子,也有关系。”
“什么意思?”
凌子越眉头越皱越深。
“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就是凌氏的凌正明。”
季飞宇却话锋一转,问及凌子越的家世。
“又拿这些来消遣我?早就断绝关系了,他是他,我是我。”
“看来你是真的很少关心你们的家族生意啊。”
季飞宇把桌上的一份晚报扔到凌子越跟前,刚巧是财经版面,上面巨大的标题正是凌氏融资出现周转问题,资金链断裂,陷入困境。
下面一张那迂腐老头子放大的伏案工作,签署文件时的照片,看得他心生厌恶。
“你们凌氏目前存在大量资金缺口,正在抛售股票,这么大一块香饽饽,他韩氏不可能不会心动的。”
“所以,在她们韩家看来你是送上门的大礼。
用你凌氏继承人的身份,借着追求韩暮雪的名号,去撕开一个口子,我不相信,他韩志勋再小心,真就一点破绽都没有。”
“做卧底,我明白的。”
“要让这个韩暮雪开口,你可要多费点功夫的。”
凌子越若有所思。
“当初白楚楚突然离开队里,就是为了方便调查吧?”
看着白板上那张自信阳光的笑脸,凌子越心底竟涌出一些忧伤。
“嗯,可惜直到她牺牲了,我这个做师父的,连一个为她恢复名誉的机会都没有。”
季飞宇说这话是隐忍又悲痛的,也更坚定了他查到底的决心。
凌子越沉默良久,最后鬼使神差伸手拍了拍季飞宇的肩膀来安慰。
在离开季飞宇的办公室之前,他的目光又徘徊在了白楚楚跟韩暮雪之间好一会儿。
总觉得这个韩暮雪有些蹊跷。
韩暮雪私人公寓内。
红姐焦急的在韩暮雪面前来回走动,韩暮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着头,不言语。
“小雪啊,小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碍于韩暮雪父亲韩志勋的面子,韩暮雪哪怕犯了天大的错,红姐也是敢怒不敢言。
最多也就是把平时亲昵的称呼“雪儿”换成了惯于称呼后辈新人的“小雪”,仅此而已。
“红姐,衣服跟鞋我会照价赔偿的。”
韩暮雪也没有多好的法子,她能想到的就是赔钱。
“这都是借来的高定!!仅此一件,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都是我厚着一张老脸插队要来的,这下好了,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人家杂志社主编都把我拉黑了。”
“红姐你放心,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我去登门道歉,尽量挽回,不能让你在业内的声誉毁在我手上。”
这下换红姐傻眼了。
她只是嘴上抱怨几句,让这个活祖宗珍惜一些,过去合作的两年,韩暮雪就经常使小性子不配合。这要跟训驴一样,一边用胡萝卜吊着,一边也要用棍棒威吓。
哪知道这一次,这小祖宗竟然这么配合,看这架势,是的确有悔改之意,甚至还主动提了登门道歉。
真是活见鬼了。
不过有一说一,有这活祖宗的配合,那后续的事,的确要好办的多。
红姐没必要再演戏控诉了,气也消了一大半,她虽还是侧着站,不正对韩暮雪,眼睛却时不时瞟着。
“这是你说的啊,登门道歉。既然是我们有错在先,那人家不管提了什么样的要求都要尽量满足。”
“一定一定。”
见红姐态度,有了缓和,韩暮雪才当下松了一口气。
”那红姐,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跟你毕恭毕敬去道歉。”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是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之前我就发现你老偷偷摸摸的,说,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红姐紧张起来,这小祖宗如今这么善解人意,该不会是背着自己,偷偷搞了什么小动作吧?
当红流量小花最忌讳这些,本来就营销的大众情人的人设,这要是被粉丝发现在谈恋爱,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没有,哪能啊,红姐,我每天都生活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哪有机会找男朋友啊,再说了什么样的男人能配上我这样的条件?”
“知道就好。要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
“知道啦,红姐您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一会儿准备睡了。”
“行吧,那就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
说着话,红姐便自顾自走了出去,房间客厅里又只留小助理跟韩暮雪两个人。
韩暮雪明白这个小助理可不仅仅是她的生活助理,事实上是那个人派来贴身监视她的众多眼线之一。
当然,公司里更多。
“我要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小云。”
“哦,哦。”
这个小姑娘死板的齐刘海,二十二三的年纪,看着有些木讷的一根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会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她身边做眼线。
花洒一开,淋浴间里随即水汽氤氲。
汩汩的温热水流冲刷着韩暮雪的神经,让她的回忆再一次不断闪现。
爆炸发生之前,一直在绑匪臂弯里挣扎的努力与之抗衡的自己。
还有那个一身华贵白纱长裙的美丽女子,几次三番冲过来,拿着手中那把小巧的手枪,颤抖着用瞄不准的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却因为被在场的第四个人抢夺,而一枪引爆了炸弹。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极力冲刷这段血色的回忆,用力搓着自己的脸。
二十分钟后,走出淋浴间披上长款浴袍,她默默走到镜子前,忍不住伸出手,将镜子上的那一层厚厚的凝结的雾气给擦去了一部分。
再一次露出了那张精致到近乎完美的脸,仔细端详。
这张脸它可以是娇媚的,也可以是端庄的,可以是和煦春日里的一支嫩柳,也可以是热情仲夏里的一朵浪花。
可那都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是严冬独自开的傲雪红梅,风吹日晒已使得她雪白的皮肤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或许并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看,可是比起这张有些易碎感,美到不真实的脸,她更喜欢自己过去的那张脸。
更接地气。
可惜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她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变回那个警花白楚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