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起澜苍老憔悴的眼圈一点点泛红，“也没什么，老头子就是想看看你。”
    他老泪婆娑地瞅着童婳，露出又欣慰又伤心的样子，“你跟你内婆真像啊。”
    童婳茫然，“我内婆？”
    封起澜的这个样子，让她忽然想起前世有一次，封起澜就是这样老泪朦胧疯疯癫癫地跑到学校来找她，喃喃说她长得像她内婆，还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那时候，她在学校里遭受着江星柔的霸凌，已经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人瘦得跟芦柴棒似的，被他一把抱起，就跟要散架了似的。
    童婳受了很大的惊吓，自然不敢搭理他，赶紧挣扎开就跑了。
    后来江世宏还说封起澜就是个图谋不轨的野心家，想要霸占江河科技，让她离他远一点。
    所以之后封起澜再来找她，她都避开了。
    现在童婳跳出前世被江世宏pu的思维，再看这个老头子，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封起澜揉了揉眼睛，把童婳按坐在唯一的椅子上，“你内婆可是临市第一名媛。……咳，你内婆……”
    他的眼睛被揉搓得很红。
    老人追忆道：“当年，我和你内公，还有谭老、乔老，志同道合，一起创办了这家科技公司。你内婆是个很聪慧的人，记性特别好，过目不忘，而且通透，她跟我们一起在实验室做研究，总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忆起往事，老人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光，脸色也柔和下来。
    老人说了好多。
    童婳也才慢慢体会到封起澜跟江河科技的感情，并不是忠于谁，而是忠于自己，忠于自己年轻时的理想。
    江河科技，本身他就是创始人，现在却被江世宏和罗美兰霸占了。二人的理念和他们创办这间公司时的理想已经完全不同。
    封起澜想要的是更先进的技术，而江世宏只想要圈钱。
    封起澜不无愤慨地说，“你爸爸是个阴险小人！他专制、独裁，还野心勃勃，我看他是要把公司占为己有，还把公司的名字改成江河科技，十几年了，现在人家都管它叫江氏科技，谁还记得罗老，谁还记得你内婆？！”
    童婳默然，事实确实是如此，只可惜前世的她深陷于讨好父亲母亲的泥沼，没有睁开眼看得更远。
    封起澜也是叹息，“你妈妈也是个糊涂的人，她本来就刁蛮任性，……唉，自从跟你爸爸在一起之后，就更我行我素了。”
    老人目光复杂地落在童婳脸上，有追忆、有欣喜，还有心疼，他伸出手，对着她的脸隔空抚了一下，又缩了回去，眼里露出忿忿，“谁打的？你爸？你妈？还是那个所谓的养女？”
    童婳看了眼老人，摇摇头。“这不重要。”
    知道老人是在关心她，但是她不习惯。
    而且中间还隔了个内婆。
    童婳对内婆一无所知，只是看得出来封起澜对内婆感情应该挺深的。
    “不重要？”封起澜差点破颜为笑，“叶总说，资料是你给他的！”
    童婳抬头默默看着封起澜，猜测他此时的用意。
    自然，不论是谁，被人背后摆一道都不会好受的。
    也许封起澜现在认为自己就跟江世宏没什么两样，都是阴险小人。
    这一点她认，昵玛她都重生了，还要什么仁义礼智信道德。
    跟江世宏他们讲仁义礼智，她能活着吗？
    她只希望封起澜能彻底摆脱江世宏，走向他的自由，就算她背些骂名也值了。
    封起澜摸摸他的卤蛋头，冲童婳嘿嘿干笑两声，“我把6个点的股份给你，然后我回到江河科技帮你，怎么样？”
    “啊？！”
    童婳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看看老头一脸狡黠，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疯了吧！把股份给我干什么，我才不要！”
    女孩小小的脸蛋满是震惊，可见是真没想过会飞来一笔横财。
    封起澜极其得意，原本浑浊的眼睛也瞬间有了光，“为什么不要，你还不知道这股份的市值，折算成rmb至少十几亿呢，真要卖的话，其实还能更多。”
    这股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便宜江世宏。
    封起澜哪里知道，童婳的目的是把江河科技搞破产，既然破产了，这股份就是废纸，要来也没用。
    封起澜道：“你拿了股份，我回到江河科技，皆大欢喜。”
    童婳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出来，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诡异地如此发展。
    有病吧，这老头，还皆大欢喜。
    她好不容易把事情办成现在这局面，封起澜竟还想着回江河科技。
    那不是历史的倒退了吗？
    而且，要是封起澜回到江河科技，叶霆深做了这么多算什么？
    童婳瞪了眼老头，“你给别人做嫁衣还没做够？”
    封起澜一屁股挨在桌子上就坐下了，“怎么能说为别人做嫁衣呢，江河科技是你的，我就算做嫁衣，也是为你做。”
    童婳：“……”
    老头你认真的吗？
    此时封起澜满脸慈爱，卤蛋头光可鉴人，真诚道，“婳婳，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那份报告，你才翻了一翻，就记住了。而且当时我最后论断没有做出，你却能补上，可见你是天生的搞科研的好手，跟你内婆一样。”
    童婳一怔，才明白自己被封起澜误会了，心虚地不行，她之所以能补上论断，是她前世看过，并不是因为她对科研有什么天份。
    前世的她一直被罗美兰各种嫌弃，被江星柔狠狠打压，以至于自卑被深深刻进骨髓里。
    哪怕重生了，她只是多了一腔红衣女鬼似的仇恨。
    凭借仇恨爆发的力量，并不是自卑消失了。
    封起澜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童婳的小手，“把江河科技交给你，我放心，有生之年我也会帮助你的。”
    封起澜一生无儿无女，俨然已把江河科技当成自己的孩子。
    说完这些话，他仿佛卸下沉重的担子，一下子整个人都轻松很多，“对了婳婳，你饿了吗？我让他们给咱们送饭吃吧！”
    老头就真的去拍门叫饭了，“喂！你们想饿死老头子吗？给我们送点吃的来，要大餐，知道吗。还要送瓶酒来才行！”
    看着老头年老童真的模样，童婳有一种浓浓的哀伤。
    他把希望承载在她身上，可她只怕承载不起……
    童婳不由得嗓音也有些哑了，“你怎么把江河科技交给我？凭你手中百分之六的股份吗？如果百分之六的股份能做得了江河科技的主，你怎么又会被排挤出来呢？”
    封起澜道，“你是罗师兄的内孙女，又是美兰和江世宏的女儿，江河科技以后不交给你能交给谁？”
    看着老头固执地模样，童婳就想不明白了，前世也是封起澜坐牢之后投靠了叶霆深，今世，她已经创造了跟前世一样的条件，这老头咋还不松口呢。
    忽然之间，童婳眼前又闪现出封起澜老泪朦朦来学校找自己的疯疯癫癫样子。
    忽然之间，童婳心中有一疑惑，难道前世是因为封起澜看出了江世宏一家对自己做的一切，看不到希望，才会最后投靠了叶霆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