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刚以蒋成功的死设计胡先生,逼他远离元龙会权力中心的同时,被打上叛徒之名。
胡先生逃去了雷鹰堂,借着往日情分,成了钱康的得力助手。
经过钱康大力举荐,成了黑市上能代表他本人的话事人。
这也是言清上次会在回春宴上见到他的原因。
言清也知道,她构陷的那个活取原主器官的光头刽子手,也是得他帮助才处理得那么容易。
她下楼看到罗西尔和阿刚哥俩好的肩靠肩时,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愕然。
倒是端坐一边脊背挺直的胡先生,跟两人的热闹相比,显出几分被忽视的落寞。
这是一致对外了?
四人吃着这顿心怀鬼胎的饭,倒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反而异常平和。
将食不言的规矩贯行得彻底。
罗基就是这时候回来的,看见道上相传有杀父血海深仇的阿刚和胡先生,竟然心平气和的同在一桌吃饭。
他看向言清的目光里,快速掠过一寸精芒。
“将军。”胡先生和阿刚同时起身。
言清也唤了声:“爸爸。”
只罗西尔自顾吃着饭,惫懒的脸上写满了对这个父亲的厌恶。
“蒋小帮主和胡军师,道上名声如雷贯耳。”罗基笑呵呵压了压手示意两人落座。
管家派人添了碗筷,代替堂泽的年轻卫兵主动上前,将菜一一试吃。
寒暄几句后,罗基忽然问:“二位这是握手言和了?”
胡先生唇边堆笑,尺子丈量般的弧度,不会显得过分谦卑,也不会令人觉得冒犯。
“饭桌之上无仇敌,多亏将军不介意,我和元初才有机会以小姐旧有的身份与您同席。”
他拿着酒杯的手抬起:“胡某敬将军。”
快要激荡出胸腔的恨意,被他生生压制在心底,烟灰色的眸子深了深,面上恭维的表情不曾有变。
阿刚跟着举杯,没说什么话。
话里藏锋这种东西他不擅长,只有虚伪的人才对这类交际在行。
要不是出于对言清的考虑,他真想一枪崩了眼前皮笑肉不笑的俩人。
这将军府里,没罗基这个主子的允许,谁敢将大小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他知道言清胸前不存在任何胎记,自然不会像外界那样,对她将军女儿的身份深信不疑。
不爱动脑,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无论胡先生送阿清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为了阿清的安全,他都不能轻易破坏他们的计划。
虽然他也清楚罗西尔这个所谓哥哥不怀好意,但他不介意暂时多个同盟,先一起对付威胁最大的某人。
到那时他就成了跟言清羁绊最深的人,罗西尔区区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哪有什么威胁力。
别看他在言清面前呆憨,其实他猴精着呢。
罗西尔放下碗,踹开椅子上楼,全程不想跟这个所谓父亲多说一句。
似乎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罗基叹了口气:“犬子顽劣,让大家见笑了。”
他热衷于在外人面前扮成一个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好父亲。
良久,胡先生感叹般开口,打破餐桌上的沉默:“昨夜某想与将军商量些事情,没想到扑了个空。”
罗基听出他话里的打探,平和笑着:“不听话的宠物捣乱,我这个主人只得去瞧瞧。”
“有什么话,我与先生饭后商谈也不晚。”
他说这话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其他人的脸色。
胡先生稳如泰山深不可测,元龙会的小子依旧神游天外,一副憨厚模样。
言清疑惑看他:“爸爸,咱们庄园有养宠物吗?”
罗基夹了筷子菜到她碗里:“特意为照顾你妈妈养的。”
言清瞬间反应过来他话里不听话的宠物指的是谁。
从一开始她进庄园时,罗基对杨柳的介绍就是照顾宋唯一的人。
“爸爸没受伤吧?发狂的宠物是会挠人的。”她关心的问。
罗基满意的瞧着她一心以自己这个父亲为重的态度,眼角笑容加深:“爸爸当然不会有事。”
二人就像一对寻常父女。
而在庄园的那段时间,他教导言清的同时,字字句句都是pua。
言清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不然他也不敢轻易将黑市权力放出去。
虽然他让言清接手黑市,本就有自己的算计。
用完餐,罗基跟胡先生去了书房。
阿刚还想跟言清多待会儿,被她安抚几句后抬手示意管家送客。
少年离开将军府的时候,眼里的幽怨都快要溢出来。
活脱脱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言清站在书房外,眼睑低垂,长睫投下小片阴影盖住脸上所有情绪。
杨柳潜伏在罗基身边多年,早就摸清庄园守卫换岗规律,这次只怕是发现什么,才惊动了罗基。
心头沉闷了股郁气,喉咙干涩发痒,突然有抽烟的欲望。
她点了一支,靠在墙边吞吐,白雾模糊了娇俏的脸。
胡先生从房里出来,截掉她手里的烟,冷静盯着她的眼:“女孩子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低沉的嗓音带着股老成的说教。
言清看着他抢过烟后扔到地上用脚碾熄,忽的上前抱住他,贴在他耳边轻喃:“先生后悔了吗?”
男人眸光动了动,始终不开口。
言清笑着退开,她原本也没想要他的答案。
正要推开未完全合上的门,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胡先生看着她进入书房,烟灰色眸子里光泽黯淡。
他后悔了。
早就后悔了。
他其实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将言清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出于某种私心,他还是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那时候的想法,大概是觉得只有她才能完美的完成扳倒罗基的任务。
自二人认识以来,她似乎从未让他失望过。
书房内,透过门缝看见两人亲昵拥抱的罗基,一双精明的眼更深邃了几分。
胡先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无数次想过将人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本以为他被逼离开元龙会是个机会,没想到他转身就投了金元秀的阵营。
很少有人知道,雷鹰堂就是金元秀的马前卒。
他看着言清,慈蔼的面容上笑意横生。
若是早知这个女儿有本事通过男人笼络元龙会,和现在的雷鹰堂,他必然会改变策略。
一个有价值的政客,远不如两方有价值的势力。
可惜,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