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辉般倾泻而下，将练武场映照得一片清冷。我独自一人，挥动着双拳，拳风呼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段时间，我潜心修炼赤拳，如今已将所有招式尽数掌握。那些让赤拳门人苦练多年的招式，于我而言却如同呼吸般自然，毫无滞涩之感。当然，根基的重要性我比谁都清楚，因此自修炼伊始，我便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其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缓缓步入练武场，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权魔。
    月色下，他背对着月光，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更显狰狞可怖，宛若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鬼。
    “你不怕我？”权魔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戏谑。
    “瞧您这尊容，试问这世上，还有谁人不怕？”我笑着反问道。
    “你这小子，倒也有趣，竟丝毫不惧我。”权魔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
    “旁人惧怕，于您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又有何稀奇？”我淡淡道。
    权魔闻言，缓步走到我跟前，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其中。
    他猛地低下头，将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容凑到我面前，几乎要与我鼻尖相触。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更让人觉得他像是自九幽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近距离观察，感觉如何？”权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试图蛊惑人心。
    我望着这张足以令世人胆寒的魔尊面容，心中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您看起来很疲惫。”我如实说道。
    “！”权魔的瞳孔骤然一缩，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无论是那些同为魔尊的兄弟，还是身为教主的父亲，都从未有人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评价他。
    “莫非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将我拉拢？我可不会像其他几个蠢货那般轻易被你蛊惑。”权魔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薄怒。
    显然，“疲惫”二字触动了他内心深处不愿示人的脆弱。
    “我从未想过要拉拢任何人。”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我来此，只为了一件事。”
    “说来听听。”权魔来了兴致。
    “教我拳法。”我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修炼拳法的过程，于我而言，充满了乐趣，每每想起，便兴奋难耐，夜不能寐。”
    这并非虚言，或许是因为我前半生都在钻研剑法，无论是臻至化境的《悲天剑法》，还是登峰造极的《风神步法》，都无法带给我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激动。而拳法，就像是在我生命中最恰当的时机出现的一道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
    “教我拳法，我想用您教的拳法，与您一战！”我语气坚定，目光灼灼。
    “！”权魔的身体微微一震，显然被我的话语所震撼。
    “我想用您教的拳法，堂堂正正地击败您！”
    话音刚落，一股狂暴的气势自权魔体内轰然爆发，如同飓风过境，飞沙走石，令人窒息。那气势，如同无形的巨浪，朝着我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我吞噬殆尽。
    我不敢怠慢，连忙运转《天魔护身功》，调动全身真气，形成一道护体罡气，抵御着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迫。
    然而，权魔的气势却愈发强横，如同惊涛骇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我的护体罡气，仿佛要将我撕成碎片。
    我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真气灌注于右拳之上，一招“一拳戴天”猛然轰出。
    “砰！”
    一声巨响，我的拳头仿佛击中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狂暴的气浪自拳锋处扩散开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我稳住身形，目光坚定地望着权魔，沉声道：“您，唤醒了我体内沉睡的某种东西。”
    无需多言，权魔自然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他缓缓收回气势，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八大魔尊，第七段缘分，他会有此疑问，也在情理之中。
    “难道我还不够资格成为您的弟子？”我反问道。
    “不，你错了。”权魔摇了摇头。
    “我哪里错了？”我眉头微皱。
    “我一人，便可抵得上两位魔尊，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权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傲。
    “您一人可抵两位魔尊？”我心中一惊，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如今魔教八大魔尊，表面上是四对三，实际上却是势均力敌。当时我便猜测，父亲这番话，定然是将权魔的实力计算在内。
    如今看来，我的猜测并没有错。
    “是谁告诉你，我一人可抵两位魔尊？”权魔追问道。
    “家父。”我如实回答道。
    “哼，教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权魔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看来，父亲在魔尊们心中的地位，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就连权魔，在听到父亲对自己的评价后，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教主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想把你拉拢到我的阵营罢了，你莫要被他蒙蔽了。”权魔冷声道。
    “信不信由您，我言尽于此。”我淡淡道。
    权魔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你说想成为我的弟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可是成为天魔师尊的绝佳机会，您可莫要错过了。”我认真地说道。
    “哼，若是我日后想要操控你这位天魔弟子，你待如何？”权魔冷笑道。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他面前释放出自己的气势。
    那气势，如同无边无际的苍穹，浩瀚无垠，令人心生敬畏。
    那气势，又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深不见底，一旦深陷其中，便会迷失方向，直至溺水而亡。
    我用这股气势，向权魔表达着自己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您的天魔弟子，就如此不堪吗？”
    权魔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我会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气势。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良久，权魔才率先打破沉默，他伸出右手，那只大手如同蒲扇一般，粗糙而有力。
    “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这双小手。”
    我依言伸出右手。
    “握拳。”
    我缓缓握紧拳头。
    权魔的目光落在我的拳头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是啊，这可不是一双普通的手，这可是上天赐予的“天武之体”，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手。
    习武之人，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至关重要，而手，尤为关键。尤其是拳法，更是对手的要求极高，因为拳法无法像刀剑那般，用兵器来弥补身体的不足。
    他伸出大手，将我的拳头包裹其中。两只手就这样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许久，权魔松开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明日开始，来黑拳门，我教你黑拳。”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在空旷的练武场上回荡。
    离开东拳门后，我径直前往恶人谷，想要向极恶笑魔打听关于权魔的事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极恶笑魔对权魔颇为了解。
    一如既往，极恶笑魔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间白色的房间里。
    见到我，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少主，你想和权魔交手吧？”
    我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莫非会读心术？还是说，我们已经心灵相通，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你今日戴着面具。”极恶笑魔淡淡道。
    “戴着面具，你就知道我想和权魔交手？”我更加疑惑了。
    “是啊，戴着面具，你一定是想和我玩个游戏。”极恶笑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至少今日，我并非为了玩乐而来。我将面具重新戴好，遮住自己的面容。
    “看来，这世上，能看穿我心思的，除了家父，就只有您了。”我无奈地笑了笑，承认了自己的来意。
    “你渴望鲜血吗？”极恶笑魔突然问道。
    “或许吧，每当渴望鲜血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听说你拜权魔为师，便猜到你会来找我。”极恶笑魔说道。
    极恶笑魔和权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无论是气质、气场，还是性格，都截然不同。
    但如果抛开一切外在因素，仅仅从魔尊的角度来评价，我却觉得，他们二人应该是同一类人。
    “你知道权魔为何会支持大哥吗？”我问道。
    “因为你出现得太晚了吗？”
    极恶笑魔摇了摇头。
    “因为他支持长子继承制？”
    “应该也不是。”
    “那是为何？”
    “或许是因为教主吧。”极恶笑魔给出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答案。
    “因为父亲？”
    “在你声名鹊起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大公子会成为下一任教主，想来教主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说，权魔是在遵从父亲的意愿？”
    “没错，他以为教主属意大公子，却不知道如今的形势早已今非昔比。”
    “他常年闭关锁国，专心训练弟子，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
    “正是如此，如果他知道教主有意将教主之位传给你，或许会改变主意。”
    我突然想起醉魔曾经说过，父亲最欣赏的，就是权魔这种醉心武学，不问世事的纯粹。或许，权魔也是最敬重父亲的那个人。
    极恶笑魔最后提醒道：“权魔，人称‘不败’，因为他从未尝败绩。你想了解他，就必须在他落败的时候。”
    我沉默不语，或许，第一个让他品尝败果的人，就是我。
    极恶笑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问道：“你为何如此渴望变强？”
    他知道，我拜师权魔，并非是为了拉拢他，而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难道你想一统天下？”
    “不，我没有这种野心。”我摇摇头。
    “你想成为天下第一？”
    “也不是。”
    “那是什么让你如此拼命地修炼？”
    “我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无比强大的对手，一个我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够战胜的对手。或许，这就是我的心魔吧。”我坦白了自己的不安。
    不知为何，在极恶笑魔面前，我竟然会说出这种心里话。
    极恶笑魔静静地听着，突然，他出手了。
    “嗤——”
    一道凌厉的指风，毫无征兆地射出，在那面白墙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我心中一惊，那面白墙，可是极恶笑魔用来修炼的宝贝，他竟然舍得破坏？
    “我们走到哪一步了？”极恶笑魔问道。
    我这才想起，上次他在这面白墙上刻下印记的时候，我刚刚触碰到“生死线”。
    我拔出黑魔剑，在那道“生死线”之后，又刻下了一道印记。
    “我已经走到这里了。”
    虽然我和极恶笑魔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们并肩作战过两次，每一次都是生死攸关。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我从不与戴着面具的人交朋友。现在，我的原则改变了，因为我也戴上了面具，所以，我决定和戴着面具的人交朋友。”极恶笑魔看着我，眼神清澈而真诚。
    “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到了同一条线上，就可以成为朋友，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欢笑，一起战斗，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出手相助。如果有一天，我们之中有人先走一步，另一个人，要在他坟前洒上一壶酒。”
    “没错。”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强大的对手，遇到了危险……”极恶笑魔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去救你。”
    “！”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和极恶笑魔，已经走到了同一条线上。
    父亲常说，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廉价情感，是幼稚可笑的妇人之仁。可是，我此刻的心情，却是如此的愉悦。
    “我等着你来救我。”
    极恶笑魔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那面白墙，真的不要紧吗？那可是你用来修炼的宝贝啊。”
    我听说，只有看着那面白墙修炼，才能事半功倍。如今白墙被指风破坏，岂不是影响了他的修炼？
    极恶笑魔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面白墙，淡淡道：“那面墙的颜色，我不喜欢，从今天起，我换一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