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爷上过早朝回到吏部大堂,满脸皆是忧愁之色。旁的同僚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关照几句。
不是说这温郎中的孙女立了大功吗?怎的还愁眉不展?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表示不解。
没过多久,吏部右侍郎也回到了吏部。他一眼便望见温老爷那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随即,他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众人见状,急忙行礼。
吏部右侍郎紧紧盯着温老爷,意有所指地说道:“温大人,恭喜啊!”
温老爷连忙受宠若惊般地摇着头,神色惶恐道:“不敢,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吏部右侍郎又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想必咱们温大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平步青云、祖凭孙贵,从此温家也就此改换门楣了。”
温老爷好歹在吏部多年,温家又在京城盘踞已久。
温老爷平日为人和善,做事公正,从不偏袒,吏部的其他官员对他都十分有好感。
见吏部右侍郎这般言语,一些与温老爷相好的官员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之色。
温老爷只能依旧道,“不敢,不敢。”
吏部右侍郎轻笑一声,道:“哪有什么敢不敢的,说不定本官这个位置过几天就是温大人的了。”
说着,吏部右侍郎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其他与温老爷交好的官员这才凑了过来。
“这怎么了?方才早朝之上你可是惹到他了?”
“温大人,我也是好心。他好歹是咱的上官,有些事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老爷轻笑了一下,随即应付道:“没有的事,大家都忙吧。”
说完,温老爷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开口。
众人见状又轻声议论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吏部右侍郎是酸了温郎中啊。
按资历,温老爷在吏部的时日甚多,远超吏部右侍郎。
但吏部右侍郎背景颇深,死死占着这个位置,吏部尚书和吏部左侍郎两位上官也是正当壮年。
而一旦踏入六部侍郎之位,便意味着已然跻身高官之列。正因如此,那个位置可是众多势力竞相争夺的。
因此,若无什么背景,亦或是得圣上看重,下面的人丝毫没有升迁的可能。
许多在吏部混久的郎中们早已看清了现状,纷纷托关系调到了其他衙门,只有温老爷依旧死守在吏部。
其实,这也并非温老爷不想调职。
吏部乃六部之首,乃是实权所在。只要他在吏部任职一日,温家在京中的中等官宦之家中便还算是有些脸面。
一旦他升调,便是去闲散衙门。若平调,还不如吏部来的实在。
他年事已高,也没多少当官的年头了,说不定就算平调到其他衙门,也熬不到升迁的时候。
而旁人却不这么想。整个吏部众人皆知,温家如今如日中天。一个孙女嫁去了伯爵府,一个孙女凭女官之身,担任监察御史,圣眷正浓。
长孙如今在翰林院当值,前途一片光明。
而近段时间,温老爷凭着只是五品官身,却屡屡被圣上提及。因此,大家都明白,若下一次吏部的位置有调动,定是温老爷无疑。
这也是为何吏部右侍郎如今开始敌对温老爷的原因。
任谁都不能对一个,对自己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好脸相迎吧。
温老爷此时可没空理会那些同僚们的复杂心思。他满脑袋都在盘算着温以缇的事以及温家未来的走向。
如今的温家,已不再是以前那般无人在意了。
下了值后,温老爷前往工部,想着与温昌柏一块归家,也好路上一块商议。
然而,到了工部才得知,温昌柏今日听闻温以缇立功的喜讯,竟大手一挥,请其他同僚去酒楼庆祝去了。
温老爷心中气恼,但依旧客气的同工部的人道谢后。便沉着脸,让人把温昌柏抓回来,而后朝着光禄寺而去。
这长子自调回京后,竟又开始骄奢淫逸起来,什么酒楼?怕不是青楼楚馆!
温老爷面色阴沉,一路上,对长子的不满也愈发强烈。
到了光禄寺,温昌茂得知自家父亲前来接他一块归家的消息,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小跑着出来。
一见到温老爷的面色,眼中立即流露出担忧之色,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老爷看了看自己的三儿子,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与长子温昌柏相比,老三虽在科考之路上有些波折,但为官之路倒还算一帆风顺。
回想起长子,除去科举之路还算顺畅,可随着年纪渐长,却越发混不吝。
温老爷轻声道:“无事,咱们先归家再说吧。”
说着,温老爷一脚踏上马车,温昌茂见状,只能紧紧跟上。
早年温老爷托杜老爷给温昌茂谋得官职。
温昌茂凭举人出身谋得光禄寺从八品录事一职。去年,温老爷又使了一把劲,找关系将其升为了从七品典簿。
之后温以含同顾家六郎结亲,攀上了侯爵府这个亲家。
也不知是顾家二房怕亲家官职低微太过丢脸,还是其他人想卖个好的缘由,竟不到一年的时间,温昌茂又升迁至正七品署丞。
这对温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
除去三房那后院一摊子糟心事,老三自己还算是立得住的。
温老爷看着温昌茂,一时间神色变幻,心中多番感慨。
心里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要是当初不应下与孙家这门亲事就好。
给老三娶一个家世稍微好些,亦或是品行端正的媳妇,说不定三房此时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不过,温老爷转念又一想,若当初不给老三娶孙氏女为妻,杜家的杜太太又怎会竭尽全力劝说杜老爷给温昌茂谋职?
若温以含不做那等丢人之事,老三现在也不一定能升任正七品官位。
哎,或许都是命啊。
从一上马车开始,温老爷便一直盯着温昌茂。
他被盯得有些神色不自然,心中忐忑不安。温昌茂犹豫片刻,开口道:“父亲,今日儿子也听说提姐儿立功之事了,还真是了不起啊。”
温老爷这才回过神来,冷着声音开口道:“大房的女儿,在外头做着苦差事,顶着风险为家族挣得荣耀。那个做父亲的却坐享其成,整天到晚只知道寻欢作乐,还真是温家的好长子啊!”
这下,温昌茂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这般模样,原来是生大哥的气了。
而又想起,他不久前听闻的大房最近那几起事,温昌茂垂眉没有继续开口。
待温老爷与温昌茂归家之后,便去正厅等着温昌柏,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温昌柏才面色有些泛红地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他走进正厅,看到温老爷那阴沉的脸色,心中一凛,酒意顿时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