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事,臣妾便不能来见一见陛下,舒白就不能见一见敬爱的父皇了吗?”
敏妃洛韶敏变脸速度飞快。
对着林芷澜还横眉冷对呢,这下眼波流转,蒙上了一层水蒙蒙的雾水,眉目含情,声音快把男人的骨头酥掉了。
对于女子而言,太过于矫揉做作,可是男人么,就吃这一套。
试问被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哪个正常的男人在温柔乡中还能硬起来心肠呢。
“是朕的错,是朕说错话了。”
梁帝连声哄着。
林芷澜抓住了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空档,福了福身子同洛韶敏打了招呼。
洛韶敏眼皮子一抬,算是跟她见过礼了。
她这般眼高于顶的薄待,不是一次两次,林芷澜懒得跟她计较。
家和万事兴,她为了皇兄,不痛不痒的事都能一笔带过。
林芷澜知道,因为童年的凄苦,爹不亲娘不爱的,梁帝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心结在,希望后宫诸人和睦共处,不再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祸害无辜稚子。
梁帝将亲人手足看得极重,林芷澜不愿意让他夹在中间为难,总归是一家子人,敏妃又诞育皇嗣有功,在她没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之前,林芷澜便再让她威风一段时间。
林芷澜微微一笑,蹲下身去逗弄着大公主林舒白:
“哇,有一阵子没见,舒白又长高了呢。”
林舒白可爱得像个粉白的奶团子,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求姑姑夸夸:
“是呢,舒白每天都有好好听父皇和母妃的话,认真吃饭,努力不挑食,要长好高好高呢。”
“舒白怎么那么厉害呀。”
林芷澜实在是想捏一捏大侄女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小朋友长得这么可爱,当然要给大人贴贴啦。
才一抬手,林芷澜又生生忍住了,上一次,她也只是想轻轻抚摸一下林舒白宛如凝脂的小脸,结果洛韶敏马上紧张提防着把她推开了。
洛韶敏还说,是怕她指甲太长划伤了孩子,笑话,她每次碰林舒白都很轻很轻的,怎么舍得用指甲去刮花亲侄女的脸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前林芷澜拿小孩子爱吃的点心给林舒白尝尝,洛韶敏死死瞪着她,还小题大做地让太医院取样留存,生怕她下毒害了她女儿。
不想和这忧心子女忧心到神经质的女人纠缠,林芷澜很少再给林舒白吃的喝的,陪她扑蝴蝶躲猫猫玩个尽兴便是。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闹的,宫中少有和林舒白年纪相仿能玩到一块去的孩子,皇后江芙所出的二公主林舒予从娘胎里带了病,总是闭门不出,安心将养着;凌美人所出的三皇子林靖和刚学会了走路,咿咿呀呀话都说不清楚呢,又是宫中唯一的皇子,洛韶敏没少对着凌美人咕嘟冒着酸水儿,不乐意林舒白常同林靖和接触。
宫女太监们更是怕打打闹闹中一个不小心磕碰了大公主玉体,那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林舒白一有机会缠住姑姑,就要一起玩个尽兴。
“姑姑,父皇前些天给了舒白一串好难解的九连环呀,姑姑快帮舒白瞧瞧。”
林舒白从袖中取出了一套九连环,民间的孩子玩的版本是木环所制的,而林舒白随便的一个小玩具居然也是用昆仑玉石雕琢,水色极佳,清透无瑕。
同样的材料,京城中的贵妇人们要是能打出来一副小小的耳环,也能大摆宴席,邀请官宦女眷们同赏显摆一阵子呢。
洛韶敏这才给了林芷澜一个笑脸,不过是饱含着炫耀:
“长公主殿下可要仔细些小心些呢,这是陛下的拳拳爱女之心,不过陛下也真是的,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何必如此贵重华美。”
“朕自然是要把全天下最好的珍宝都奉到舒白面前。”
梁帝子息艰难,还是太子时,便已有了江丞相之女江芙为正牌的太子妃,洛韶敏为太子侧妃,然而好几年过去,洛韶敏才诞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举破除了梁帝在生育方面有隐忧的传言。
大公主好像是个引子,在她之后,后宫嫔妃们的肚子纷纷传来了动静,二公主三皇子接连落地,梁帝将大公主视为接引皇嗣的祥瑞,视若珍宝。
林芷澜不管快得瑟上了天的洛韶敏,会咬人的狗不叫,谅洛韶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便亲亲热热地和林舒白在一旁钻研着九连环。
不过,她还真的解不开……
林芷澜自嘲道:“姑姑性格急躁,小时候玩这些小玩意儿,总是耐不住性子,一瞧着没有进展,便丢到一边招猫逗狗去了。”
洛韶敏接茬,夸张地惊讶道:“呀,皇儿,你可千万不能同姑姑一般啊,皇儿可要沉住气,做性情温顺和缓的淑女。”
林芷澜在心里吐槽道:这位大姐,你不顺杆子爬踩我一脚会死是吧?而且你自己就是个淑女么?后宫第一火药桶好吧。
梁帝不动声色地护了护自家妹妹:“平安和舒白都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是朕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她们都不需要性情温顺和缓,自有人对着她们温顺。”
洛韶敏顺着台阶便爬下去了,嘟着嘴扯开了别的话题,小意温柔。
林芷澜不想再杵在他们一家三口之间,和林舒白玩了会儿,抖了抖袖子正要告退,有听到一清朗女声道:
“本宫来得真是巧,见过陛下,敏妃妹妹、平安妹妹、大公主都在此,真是难得呢。”
正是中宫皇后,梁帝明媒正娶的发妻江芙,母仪天下,双目炯炯,没有过分的妆点,自有正宫正妻的端庄大气。
在气场上,敏妃遇着了她,都要被压制了一头。
林芷澜拉着林舒白屈膝行礼,洛韶敏落后于她们,梗了一下才挂着不情愿的脸色行礼。
皇后江芙被左右大宫女搀着,一言一行满是威仪,缓缓抬手,让她们免礼,笑着问候着梁帝。
她给了梁帝一种清风拂面之感,梁帝心中的天平一歪,软言软语地关心起后宫事务是否让皇后过于操心劳累。
江芙此时显出了几分小女儿情态,顽笑道:“陛下不好女色,宫中的姐妹们不过十数人,臣妾又不是纸糊的,又怎么会被累到呢?倒是陛下,处理前朝的事务不得休息,叫臣妾担心牵挂呢。”
梁帝在洛韶敏处,常常是压着一国之君的脾气做主动低头的那个,方才化解了洛韶敏言语中对妹妹的奚落,面上没表现出现,心头着实落上了一层阴霾,此时见了端庄守礼的皇后,顿觉通体舒畅。
梁帝又好一番关心二公主的身子,和皇后江芙之间,情意绵绵得快拉丝了。
洛韶敏虽是和梁帝在某年的宫宴上一见倾心,先于皇后与梁帝永结同心,但是位份却在江芙之下。
她野心勃勃冲着正妻之位去了,结果反倒是被江芙后来者居上,这么多年来还时不时为此事红一红眼圈。
可她目光短浅,并没有看穿局势,若不是文官之首的江丞相押宝嫁女,梁帝的太子之位或许都坐不稳,更何来的君临天下呢。
这件事,始终是洛韶敏心头的一根刺,江芙地位稳固,不可动摇,她便只能寻着长公主多撒撒火气了。
洛韶敏不忿地拧起双眉,眼睛往林芷澜那处儿瞥,想寻个话题刺一刺,讨点口头上的欢愉。
没曾想,洛韶敏忽而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声: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害的你!”
说罢,将林舒白扯入怀中护着,怔怔地望着她的小脸发愣,眼泪一下子哗了下来。
众人一惊,顺着洛韶敏的视线打量着大公主的脸,只见林舒白原本细嫩白净的脸上,起了一大片不明显的红点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发肿。
林舒白道:“母妃,皇儿的脸突然好痒。”
说着伸出小胖手就要挠。
林芷澜心头一惊,连忙伸手拦到:“万万不可!舒白,不可以挠,会毁容的。”
林芷澜还不知道林舒白的脸上为何会突然冒了一大片红疹,但无非就是中毒和过敏,根据她浅薄的医学知识,如果也此时挠出了破口渗出了脓液,轻则留疤,重则容貌尽毁。
洛韶敏听到“毁容”二字更坐不住了。
她最看重的就是容貌,有心也将大公主也养成冠绝天下的大美人儿,女子容颜损伤,岂不是毁了她们母女的前程?
关心则乱,洛韶敏失了分寸体统,昏了头脑,竟直直地狠推了林芷澜一把:
“滚开!不许你碰我的皇儿!是不是你,暗中给我的舒白下了毒!”
“长公主小心。”月满急忙上前护主。
梁帝、皇后也赶紧将林芷澜护在身后,免得让失了理智的洛韶敏再伤了她。
现场乱作了一锅粥,林舒白不明所以,她被大人的争吵吓到,哇哇大哭。
孩子的眼泪最是能牵动母亲的心,在女儿的哭泣声中,洛韶敏进一步地怒火中烧,胡乱攀咬,破口大骂道:
“林芷澜,舒白对你那么亲近,你好狠的心肠,怎么能对你的亲侄女下毒手!”
林芷澜怒了,平时便对她的莽撞无理多加忍让,她对林舒白的变故分明多加关切,洛韶敏居然还想往她头上扣这么大一个屎盆子,谋害皇嗣,非同小可啊。
这种事,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撇清关系,被黏上就麻烦了。
林芷澜喝道:
“洛韶敏,你胡说!本宫对你处处忍让,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血口喷人!舒白是本宫的亲侄女,本宫为何要害她!舒白有恙,你为人母,应当以女儿的安危为先,你却在陛下和皇后面前胡乱攀咬,污蔑本宫,是不是不信任陛下、皇后?你眼里可还有半分对帝后的敬重!”
她给林芷澜泼脏水,林芷澜就要拿更大的不敬帝后之名扣回去。
真是她隐忍的久了,洛韶敏真拿她这个长公主当可随意拿捏的病猫了?
梁帝检查了林舒白的状况,火速命令祝公公去传太医,望着哭闹不止的洛韶敏,将妹妹的话听进去了,面色铁青,难掩失望。
他林定坤的女人,应当在危难的时刻为子女撑起一片天,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不是如同乡野泼妇,失了皇家的体统,还直接上手推了林芷澜,实在是丢了他的脸。
帝后同心,皇后江芙也喝道:
“敏妃慎言!不可随意冤枉了长公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请太医来妥善医治大公主,既然事情是发生在陛下与本宫眼前的,事关皇嗣,你难道会认为陛下、本宫会对皇嗣安危坐视不理吗!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洛韶敏打了个寒颤。
她以为至少梁帝会站在她那边的,哪成想,梁帝一是丝毫不会怀疑长公主,二是嫌弃她举止失仪,沉着脸由着皇后对她训斥。
洛韶敏低着头,抱紧林舒白,等候太医前来诊治。
太医院院正何启山提着药箱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宫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都在,他可不想落得个九族消消乐的后果,不敢怠慢。
一番检查后,何启山下了诊断:
“回禀陛下、娘娘、长公主,大公主这是寻常的过敏,敢问大公主今日可是吃了什么从前未接触过的吃食?还是沾了特殊的花粉、香粉?臣这里有自制的清凉药膏,大公主只需按时涂抹,远离过敏源,不出半月容貌便可恢复如初。”
林芷澜心想,好险啊,还好她今天没让林舒白尝尝她带来的枣泥山药糕,不然这不得让洛韶敏赖上了?
“我儿今日吃的都是寻常食物,和往日一样的,没吃旁的,”洛韶敏回忆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舒白对长公主身上用的香粉过敏!一只都好端端的,和长公主呆在一处的时间久了,才爆发的过敏。长公主啊长公主,你未生养过,不知与孩子相处需处处注意,香粉浓烈,怎可重重熏香之后近孩子的身?女子的容貌多么重要,舒白的脸要是伤着了,你拿什么来赔?”
林芷澜无奈,懂了,敏妃赖不上也得硬赖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