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韶敏笑道：
    “长公主殿下和陆大人还不落座，可是嫌饭菜粗陋？”
    说完便跳开，来到桌边，摆出主人的姿态伸手指引着二人坐下。
    小鹿一般的灵动。
    活脱脱还是少女的模样。
    哪里看得出是生养过的妇人呢。
    饶是林芷澜这个女子听了，也身子酥了半边，连忙道：
    “哪里的话，娘娘太客气了。”
    桌子不大，四个人依次落座了，对角线的两人说话也不妨事，距离刚好。
    琳琅满目的菜式摆满了一桌子。
    有御膳房出品的最精致繁复的水晶山药糕之类需要精雕细琢的点心。
    还有一类是林舒白爱吃的清爽甘甜的酒酿小元宵、黄桃。
    另有几道看似简单又明显是花了心思的雅致小菜。
    比如茭白肉丝、莼菜羹一类，图的就是一个鲜嫩。
    快入夏了，很多茭白、莼菜、荠菜都老了，洛韶敏挑选上桌的，还是鲜嫩可口得出水。
    用心都在细节上了。
    最让人眼前一动的，是别具风味的西北菜式！
    炙羊肉、片牛肉、羊肉泡馍等，带着西北特有的大开大合，大口吃肉的豪爽。
    林芷澜和陆沐筝都是在西北边关军中历练过的，眼睛顿时射出了精光。
    她们当小兵时可辛苦了，羊肉泡馍没有羊肉，军中有银子也使不出去。
    到了月尾，长官——也就是姜烛好心轮流放人出去打牙祭，她俩边寻个本地用料实在的西北菜馆一阵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洛韶敏不是西北人，由于父兄常年驻军西北的缘故，渐渐沾染上了西北胃。
    见到二人按捺不住的模样，含笑唤宫人好好地为她们切肉弄羹，免去了直接上手有些不雅的后顾之忧。
    炙羊肉是洛韶敏掐准了她们路上来的时间，吩咐后厨现烤现出炉的，铁钎子还烫着呢。
    孜然的香味钻进鼻腔，勾人至极。
    咬上一口，外焦里嫩，肉汁饱满，妙不可言。
    备着解腻的既有清炒的蔬菜，还有白水、茶水、小果汁，任君选用。
    太贴心了，这就是梁帝的快乐吧！
    林芷澜好后悔没早些了解洛韶敏的内心，白白错过了许多般滋味。
    小小的林舒白也上了特制的凳子，不甚熟练却十分独立地用筷子自主进食，动不动还朝着人甜甜一笑。
    嬷嬷在旁边时不时地为她擦去脸上的酱汁。
    洛韶敏自豪道：
    “舒白从小便是伶俐懂事的孩子，学说话学走路都比别的孩子快些，尤其是学走路时，连着摔了好几个马大趴，还要坚持练习。”
    想到这些日子女儿遭的罪，洛韶敏的眼眶中又包了一汪泪。
    忙让嬷嬷们把吃得差不多了的林舒白抱回去午睡，才敢让眼泪落下来了两滴。
    让绝世大吃货陆沐筝都心疼得放下了筷子。
    林芷澜自是更不必说。
    就连当日，她也只沉浸在打脸敏妃的畅快之中，没有设身处地地再想一想她们母女的处境。
    女儿容貌受损，洛韶敏还不得疯啊！
    更何况，当日的情形细细想来，并不一定就是洛韶敏所用艾叶花导致的林舒白过敏。
    洛韶敏哽咽道：
    “自从有了舒白这个女儿，我便没再想过再为她添个弟弟，再为自己更添一份荣耀。
    我这辈子，能踏踏实实地守着我女儿便是了。
    谁知，我的一个不小心，差点毁了舒白的前程，遭了那么多的苦楚，我的心啊，日日夜夜都在痛。幸得有二位不计前嫌出手帮助，否则我定然不能放过自个儿的……”
    哭得叫人心憔悴。
    林芷澜忙劝道：
    “小孩子总是如此跌跌撞撞地长大的，有个三灾六病头疼脑热的太正常了，娘娘不必自责，大了就好，大了就好。”
    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洛韶敏解释清楚，消除为人母的愧疚。
    没有证据，且江芙城府极深，最好是不现在便把皇后提出来。
    千难万难，当娘最难。
    陆沐筝搁了筷子，道：
    “微臣倒觉得，大公主此次过敏，跟娘娘用的艾叶花无关。”
    直接推翻了太医的判断。
    洛韶敏停了眼泪，问她可有说法。
    陆沐筝沉吟道：
    “微臣这儿有个法子，不伤大公主的身，便能测出来大公主是否对艾叶花过敏，就要看娘娘是否信得过微臣了。”
    洛韶敏急切地抓住陆沐筝的手道：
    “陆大人帮了我儿，便是我们母女的恩人，哪有什么‘微臣’‘娘娘’的，都是姐妹，我自然是信得过陆大人的！”
    陆沐筝与林芷澜相视点了点头，陆沐筝低声在洛韶敏耳边说了那个法子。
    很简单，是将艾叶花捣出汁，蘸点汁液点到林舒白耳后那块皮肤上。
    片刻后，看那块皮肤可有发红等反应。
    若没有，便是不过敏，有则反之。
    陆沐筝又补充说道：
    “平日里涂的用的，都可用这个法子。耳后那一小块是人体最为敏感的皮肤，通过了耳后测试，所用之物便可大胆用在脸上、身子上了。”
    洛韶敏谢过，当即命令宫人准备所用之物，还向二人告了罪，要亲眼去大公主寝殿盯着。
    算是做了件好事，林芷澜心下轻快不少，有胃口继续吃东西了。
    夹起一块冷切牛肉，感叹道：
    “好久没吃到如此纯正的西北风味了，还真是托了敏妃的福。”
    陆沐筝在狼吞虎咽的间隙又说道：
    “先前我竟然没瞧出来，敏妃是如此豪爽的性子，按理说，你们两个不该交恶才对。”
    林芷澜叹息：
    “是啊，我也奇怪呢，我最爱和这类飒沓的女子结交，即便是没有皇兄的这一重关系，也合该是闺中密友。”
    陆沐筝筷子一顿，揶揄道：
    “你是不是人缘不太好啊姐妹，我可从来没听说，你在京中还有旁的好友。
    你们这些贵女，不是从小就会在相似的门第间培养友谊么？
    再大些，还有世家小姐的诗会茶会赏花会，怎么就没人能带你一块玩儿呢？”
    提到这茬，林芷澜郁闷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么好相与的一个人，不小心眼儿不斤斤计较，交朋友不论出身门第只看投缘与否，京中的女孩子们……好像都不怎么待见我。”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坏你的名声？”
    正说着呢，不多时，洛韶敏风尘仆仆又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十分复杂，很多种情绪凝成了一坨。
    林芷澜也盼望着得知确切的结果，站起来问道：
    “怎么样？舒白那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