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语反应平淡。
    这实在没什么好意外的。
    .
    虽然她和梁雨，梁宿和梁素是不同的灵魂，但她们其实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她们都是那种会质疑、反抗的规则的人。
    所以梁雨会在山穷水尽时觉醒。
    所以梁素会不惜代价地传递信息。
    .
    就像几片同一品种的树的树叶，外形特征大致相同，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完全不同的叶脉走势。
    .
    诚然。
    真正要理解一个人不仅需要类似的性格底色，也需要类似的经历。
    梁语占着梁雨的身体、生活了十四年，她当然可以说一句自己是最了解梁雨的人——甚至最初的继承了梁雨的记忆的梁语也是那样，同原本的身体的主人一样选择沉默、忍受。
    但梁素不一样。
    相较而言，梁素和她们没那么多直接交集，也没留下那么多相关的记忆碎片。
    她们几乎无从了解她。
    但很多时候，与她关系密切的人也可以作为侧面了解她的“镜子”。
    早在还不知道这些时梁宿就说过——
    梁素、梁雨，也就是所谓原书中的真假千金其实是一种人。
    比起自己。
    她们更在乎别人。
    第一周目的梁素尚且能在死前给梁雨一个善意的叮嘱，何况这是在车祸一瞬间穿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死，不知道自己的养母有没有死，心中没太多仇恨也没经历过那些糟心事的梁素呢？
    所以……
    当这样的怀着秘密她死去，变成boss，然后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时，她或许更多的是觉得惊诧。
    毕竟她知道那不是她。
    长得再像也不是。
    而在明确这点之后心中自然也会产生些恐慌和不信任感，然后开始犹豫要不要向对方传递信息。
    但如果梁语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即便她不确定眼前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梁素在看到这张脸时都会有亲近感。
    ——那个亲生父母领养的妹妹。
    ——那个听说在孤儿院吃过很多苦的妹妹。
    ——那个……那个除了母亲送给自己的手镯外唯一可能和原先的世界有关联的存在。
    如果是她。
    梁素应该是愿意把唯一一次传递信息的机会给她的。
    .
    “好吧，”梁宿也意识到了这点，“你刚才就想到了这些了对吧？”
    梁语点头。
    然后忍不住补了一句：“其实也可能有梦浮屠它们的干涉，毕竟说到底这事儿还是不大可控。”
    “也是，连木镯都带过去了，梁素肯定是要没的。”梁宿看向手腕。
    .
    ——梁雨可以杀死自己，但终究是想保住梁素的。
    .
    梁语点点头。
    她的目光也落到那镯子上。
    .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选择——残魄恢复实在需要太多时间了，若有朝一日梁素真的恢复意识周遭必定已是沧海桑田，到时候她又要如何自处呢？
    可人的感情和执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
    梁语默默叹了口气。
    “不愧是你啊，小语语，”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太远的未来你就别担心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解决办法呢？”
    声源在背后。
    梁宿、梁语对这声音很熟悉，她们俩同时回头。
    那里站着的是韦一羽。
    虽然已经看见了过往的大部分事件，也知晓了梦浮屠的整体计划，但终究和自己实打实的记忆有区别。
    韦一羽笑了笑：“怎么？看见我都傻了？”
    两个人都往他那儿跑。
    倒是想抱一下。
    但又怕走近了发现自己什么都抱不到。
    干脆停在近前看着。
    ——看了半天没看出他像鬼，也不知道他是和一周目梁雨一样有了新身体，还是因在梦浮屠本体里所以不是半透明状态。
    “好了，没有肉体也不是坏事。”韦一羽主动拍拍两人的发顶。
    只感觉脑袋凉凉。
    梁宿绷不住沉重伤感的情绪：“你故意的吧？”
    “对啊。”
    “你怎么都混成这样了？”
    韦一羽凭空变出一把羽扇，看看梁宿、看看梁语，最后又看看自己：“我们三个人的脑子，加上老庞和牧姐的行动力……
    我觉得我变成这样也不冤吧。”
    “得了吧，你一直在笑就没停过。”梁语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她看韦一羽还挺开心的，也就不纠结他现在的状态了。
    不管是什么事，本人开心最重要。
    她这一开口，成功让氛围变得更像老友重逢闲唠嗑了。
    韦一羽中的跑偏：“这什么梗？”
    梁宿接话飞快：“电影，你没事让梦浮屠找给你看看。”
    梁语示意让这两个人闭嘴，然后无可奈何地拉回有跑偏倾向的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
    “梦浮屠有点事。”
    “所以你是来给我们答疑解惑的……”梁语不是很确定，“吧？”
    “是啊。”
    梁宿握拳，满脸写着“我刀呢”三个字：“这次你敢再谜语人试试！”
    “诶呀！不敢不敢，”韦一羽浮夸地后退两步。
    然后，再受了一个白眼和一个眼刀之后，他干咳两声正经起来：“梁宿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的记忆里你们已经分析出来了。
    我就说一下其他问题。
    首先，让你们取代梁素、梁语是为了构造一个无法简单消解的悖论，让世界法则更容易崩溃。
    其次，老庞和牧姐都在叶七七身上，他俩装系统呢。
    最后，燕留风是在骗你。”
    前两个问题回答得，很透彻，甚至透彻得有点信息量太大，完全不像韦一羽的作风。
    但这最后一个问题……
    那熟悉地让人血压飙升的回答方式又回来了！
    梁宿握拳的手间隙还有些咬牙切齿：“你都不解释一下为什么的吗？”
    “人家有个人隐私的。”
    这理所当然的回话让梁宿把手捏得咔咔响。
    韦一羽嘿嘿一笑。
    然后表情忽然一僵，进而无奈地摇摇头：“我就说嘛，还是得把你们弄过去才行啊……”
    看上去像自言自语。
    “什……”
    梁宿反应已经很快，但还是没快过韦一羽的动作——在她开口的瞬间，她和梁语感觉视角、方位一转来到了另一片纯白中。
    至于同样是纯白，为什么断定是另一片……
    只能说是直觉。
    好吧。
    除直觉之外也有一些事实依托的——
    比如站在自己十米开外的梦浮屠以及被黑火包围的三个熟悉的人影：
    厉寒鸣。
    阿纳托利。
    程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