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发现了这个地方,但宇唯还是不动声色,看冯三爷和许鑫的反应。
本来到了叛逆的年纪,或许他是最会让家里人头疼的少年,可没想到自己却独自扛起世门的空架子,就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而在一步步了解真相的过程中,他一次又一次的痛心跟不解。
宇唯终于挺起胸膛,往玉霖别庄的后门望去,
那里坐着个人,下巴正因为打盹而止不住的往胸口戳。
“随叔!”
宇唯激动道。
“小声点。”
冯三爷忙用手捂住宇唯的嘴,压低声音道。
原随睡得正香,忽听得有人唤他,下意识地抬头匆匆一瞥,看见好像是宇唯,不禁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揉了揉双眼,凝眸间又确认了一遍,忙开心地挥手致意。
宇唯笑逐颜开,似乎之前的难受都释怀了,一阵疾跑来到原随跟前,来不及喘口气便问道:“随叔,你怎么在这?”
原随摸了摸宇唯的头,开怀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你身体怎么样?那天拖累到你确实不好意思。”
“没事啦,说这些客气话。”
“在医院里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
“老伴跟我说过了,感谢你有心。倒是你,现在住哪?我听说你又是当反盗盟主,又参加赌神决战的,身体吃得消?看起来又瘦了好多。”
“这个说来话长。该不会是我爸叫你守在这的吧?”
“你怎么知道?”
“怎样才能联系到我爸呢?”
“没来电显示哦,你瞧瞧。”
原随有点老花眼,憨厚地掏出小灵通给宇唯查看。宇唯本想找到那个号码回拨过去,通话记录却没有,只能干着急。
“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
“就叫我来玉霖别庄后门守夜,不走大门,走蛇淤坡的小路。”
“还有呢?”
“没啦。”
原随显然还没有领悟到宇唯问这句话的目的,待反应过来,却见宇唯早已别过脸去,眼眶湿润。
他们正说着老猎犬则兴奋地跳到后门的一个小木棚里,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窝一样,两副前爪一突,侧卧在地,舔了舔木棚,一副汪星人的嘴脸。
“废话少说,原随,赶快带我们去命忌中心。”
许鑫命令道。
“好咧。”
原随将木椅挪开,双指嵌入身旁墙壁的一个小凹槽,利用摩擦力往外拉,这便是一块怎样瞧都不会注意到的木板。
木板内是一扇石门,挂着许多沉重老旧的铁锁,原随又从怀里掏出一串叮铃脆响的钥匙,连开18道锁,动作娴熟且迅速,宇唯用蓝魔幻影都看得眼花缭乱。
宇唯瞥见里面通道灯火通明,装潢极佳,便问原随道:“随叔你在这守多久了?”
“两天吧。”
“工资多少?谁给你?”
宇唯不放过任何细节地问。
“好啦好啦,宇唯首掌,你现在也有资格独掌世门了,早晚会知道的。”
冯三爷走进门内不耐烦道。
“所谓独掌,就是自己一个人玩呗。”宇唯自嘲道,“真没劲。”
许鑫将宇唯推了进去道:“快走快走!”
宇唯看着长长的通道不禁问道:“我家人在命忌中心那?”
“走就是了。”
命忌中心是什么?宇唯问忌命册。
由当时你爸集资组织修建的秘密会议厅,就在玉霖别庄后门墙壁内,只有命忌门首掌有资格一去。这命忌中心连通命忌九门府邸,又通往步论山,迟望江,活江水,荷坪医院和岑普镇,是名副其实的逃生通道。
我是知道随叔的忠心,但这么重要的通道就只派一人把守?
一开始只有老猎犬呢,那时玉霖别庄还未被贱卖。就因为看出原随的忠心,所以才会被委以重任。守卫君庐那一仗,出名的可不只是你。
好吧。老猎犬它不是被缺耳大叔炖了?
炖了。所以它就像晦明岸的冤魂,只是游荡在别庄的后门,君庐的画里。
总要能量守恒吧,它是怎么做到的?
魔伦堡,颓耿崖,孤忍岛你可听过?
那天族长说过。
因为老猎犬很有灵性,所以忌命神仙魂很快修炼成功,回到了忌命界虽然透明但也有了年轻时候的不死之身,只有你能清楚地看见。
宇唯用黯淡惆怅的目光流转过石壁上的忌命文,脑海里却迅速地搜集着,好像回到了当初看石书阵一目千行的时候,上面讲的是一种忌命运诀,学会了可控制自己运气的好坏。
又要回到地下钱庄的感觉,但宇唯此时没有心思赌了,这种心情逢赌必输。
石壁一转,是一张椭圆形的翡翠玉石桌,十几张椅子环绕在侧,其中四张各坐着年迈的鹰茂,锦衣的萧q爷,摆着张臭脸的木锦和滥竽充数的许添。
见父亲许鑫到来,许添急忙毕恭毕敬地站起,静候吩咐。
阿瑟拉猫在许鑫怀里一个劲的扑腾,许鑫一弯腰,它就心急地跳到地上,扑向许添怀里,像历尽千帆,这会终于心安理得,傲娇地“喵”了一声。
“给我站远点。茂老哥最不喜欢猫猫狗狗的。”
木锦轻蔑地一瞥正销魂蚀骨地吸着猫的许添,捧高踩低道。
“地下钱庄没事吧?”
许鑫问许添。
“秉父亲,除了杀出庄外的生虫跟麻烦不断的匪雷,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刺爷和轩聂在那?”
“是。”
“好了,活门的事说得差不多了,聊聊龚绝的事吧。”
木锦打岔道。
“你们都聊了什么?”
许鑫问。
“也没说什么,就为了维持忌命界秩序和命忌门的财政,还是首推迟春为赌神,如果他能逆风翻盘的话,实在不行,生虫,理激,宇唯都可考虑。”
萧q爷回应道。
“我不行吗?”
冯三爷诘问道。
“你也不是不行,就怕哪天给倒在钱庄了。”萧q爷讥笑道,“你说是吧茂老哥?”
几人向鹰茂望去,但他好像已经睡着,满脸倦容,眼眉低垂,狮鼻阔口,嘴巴却发出比呼噜声更为奇怪的声音。
“唉,这两天你们天天在这里讨论,可有讨论出什么主意来。鹰茂自己都不担心,你们两位瞎操什么心?”
冯三爷将花斧扳往桌子上一扔,就近坐了下来。
“龚绝要能像你儿子那样就好了。”
萧q爷嘲讽道。
“人各有命吧。我倒希望龚绝是我儿子,有骨气,又狠心。”冯三爷语气里充满了赏识,全然没有那天在青棱居与龚绝对骂的怨怒,他又瞧了眼木锦话锋一转道,“木老头,我在地下钱庄看到匪雷了,身边还有个匀佑,要不要帮你报丧子之仇?”
许添听罢立在原地一阵战悚不安,他怕木锦迁怒于他,毕竟匪雷当赌神是他扶持的。
“不用,估计你徒弟挚桐来都杀不了他,对付他,还是要看准时机。”
“以你们木门的战力,是可以和唐塞殿打成平手的吧。”
木锦叹了口气,又把烟给抽上,死了儿子,却看不出有半点悲伤。
宇唯也觉着奇怪,一开始还以为木锦也会迁怒于他,自己已准备好犀利的措辞要与他针锋相对,没想到木锦正眼都不瞧他。
“锦伯,解了宇唯身上的木巫钳诀吧,真不知哪天他就暴走了。”
许鑫得了宇唯的帮助,有点以德报德,雪中送炭的意思。
“不行,这木巫钳诀岂是能说解就解的?看他这样子,哪天他去帮斗奇派都不一定。当个反盗盟主都当得一塌糊涂。”
“谁要你解?多稀罕呢。”宇唯反问道,“而且步论山可是有丢失一脉?”
“支持夺金大赛的出资到现在都没交。”
“我贱命一条,你收了去。”
木锦眼神迷离,收起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淡淡道:“明天就是我小儿出山的日子了。”
宇唯这才觉着他挺可怜的,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起不善言语的木盛伯,为了保护大家而牺牲,临死前说的那番话,身不由己是硬伤,自己也想明天去送送他。
在老一辈的说法里,送黑发人不宜迟,尽早入土为安,让来世喜乐,而且家里人肯定不能串门,可木锦好像并不忌讳,其他首掌也无所谓。
木盛伯估计还能复活。忌命册悄悄地告知宇唯。
宇唯欲再详问,忌命册又吊着他的胃口。
萧q爷这边也感慨道:“我家婆娘也是被人害死的,署角查到至今仍是无法确定主谋,那个水中仙我若抓到必将他碎尸万段。”
宇唯想到吾铭此去传销窝必然凶险万分,不由得愁眉不展,惴惴不安。
又要保密,一来为了行动顺利,二来不让萧q爷担心。
这时一枚淬血令轻飘飘地移动到了木锦面前,木锦一吐烟圈,所有信息就全印在上面,看完他不禁激动道:“好消息,那个杀鸡头的嫌疑人畏罪自杀了,那案自然成了无头悬案,只要龚绝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就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宇唯越听越不明白,其他人却不约而同的拍手叫好,唯有鹰茂的打鼾声却比刚还要大了……
三伯怎么了?宇唯又问忌命册。
就在斗奇派攻取步论山未果的时候,龚绝收到鸡头在你们村网吧当老板,收集情报以对命忌门不利的消息,便秘密勾结杀手,砍残了这眼中钉,目前鸡头还在抢救中。
宇唯一直以为鸡头是去夺回魂草去了,再回想葱算离开云电巅墓室时的只言片语,以及和斗奇怪祖离开沼泽地时甜粿追赶上来的询问,一切都解释通了,如梦初醒。
早知命忌门与斗奇派势不两立,而最近的冲突更是有增无减,自己要早做准备,以免再次被人离间。
“我说忌命之子,这事你怎么看?”
木锦忽然尖锐一问。
“在我看来,化干戈为玉帛……”宇唯感觉这话一说出口每个人的心中都吊着口怒气,又马上圆回来,“……是不可能的,我在斗奇派和葱算,甜粿接触过,斗奇怪祖就在刚刚,还和我们有过打斗。可以让我去和他们谈判,用阴阳牌争取全部绞杀。”
“好一个赌神。”
许添似乎忘了自己力挺的是匪雷当赌神,被宇唯的才华横溢给吸引了。
宇唯也难以解释自己平日里珍惜每一条生命的,此刻为何会被各大首掌逼得如此阴险冷血?
“我看你是拖延时间跟他们通风报信吧?”
木锦还是听出了宇唯言语里的不坚定。
“随你怎么说,反正嘴巴长在你身上。”
为何木锦老要处处针对宇唯呢?宇唯自己也想不明白,可能真的是新仇加旧恨吧。他忽然想自己有空的话应该去好好调查关于当年那轰动一时的木强惨死案,此案疑点重重,连《反盗笔记》都记载甚多。
这时鹰茂动了一下,疲倦的双眼带着祥和,木锦忙向他告知刚刚的消息。
鹰茂应该是听进去了,双手交叉,嘴唇微微翕动,慢悠悠地仿佛要说话却忽然伴随着一声年老体衰的咳嗽,瞬间哈喇子鼻涕直流。
霍愿泓,即酒四的二儿子,旷业的二弟,立马从椅子后面闪了出来,拿着手绢细心地帮他爷爷清理卫生。
他年纪与宇唯相仿,不善言语,但极为孝顺,是出了名的好孩子。
“原来愿泓也在这,上回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等有空去五巷七座拿。”
宇唯指的是前阵子愿泓跟旷业几兄弟去万迁君庐玩,捉迷藏的时候愿泓躲在电子钢琴的横架上,最后把蓝牙耳机忘在上面了。
“听说你最近运气有点背,送给你做礼物,没事听听歌。”
愿泓诚恳地说道,拨动宇唯沉痛已久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