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缳，我现在心情不怎么样。”
唐眷的语气平静，脸上的表情不同于往日的和煦，显出几近冷漠的淡色。赤缳挑眉，随意地踢开脚边虫族的尸体，坐在他身边，随手拉开弓弦。
“怎么，小妹妹出事了？”
唐眷没答话，算是默认。赤缳松手，弓弦骤然发出一声轻响，与风声混杂在一起。
“还是千手佛？她怎么会惹上千手佛的？她连……都不知道，还是说，你告诉她了？”
听着女人的疑问，唐眷垂首看向自己的刀，低声道：“我没有。”
赤缳转头看向青年的侧脸，有些头疼的啧声：“那是怎么回事？她大概也就这一个身份特殊一些……我们跟千手佛明里暗里斗了这么久，她是不是被发现了？我说……她现在也大了，有些事也可以告诉她了吧？”
她看见唐眷的手微微一僵，随后紧握成拳。
“阮姨不希望她参与进来……”
“唐眷，”赤缳打断了他，她静静地盯着他，轻声说，“有没有可能，有些事，不是想逃就逃得掉的？”
唐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两个人之间一时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过了好半晌，唐眷忽然起身，他收刀回鞘，也没看赤缳，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一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赤缳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有点被气笑：“好你个唐眷……这就把事情都丢给我了？”
唐眷不知道听没听到，总之是没有回复，赤缳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拿着长弓起身，也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很快跟一小队人汇合。
“缳姐，眷哥去干啥了，刚刚看他好像走了？”
有个个子矮点的少年凑到赤缳身边指了指唐眷离去的方向，赤缳耸肩：“大概急着回去找他妹妹吧。”
“妹妹？”少年先是疑惑地重复一句，随后恍然大悟：“噢——好像听说过，是林阮前辈那个……？”
“对。”赤缳点点头，微微眯眼远望唐眷越来越小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阮姨从哪里捡来的小孩，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那样的小孩，是该护着。”
她回忆起很久以前跟那个小姑娘偶然见上的一面，那个小孩当时瘦瘦小小的，像只小奶猫，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什么欺负，说话细声细气的，看起来挺胆小，但是很乖，叫姐姐的时候让人想揉揉她的脑袋。
当时也就是她正好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了，要不然哪轮得到唐眷去照看小孩？后来她出任务出得更加频繁，也就没心思看小孩了，好久也见不上一面。再后来……阮姨死了，小孩就被唐眷领去养了。
赤缳只知道这小姑娘原先是个孤儿，林阮收养她的时候她才四五岁，林阮一直觉得她们过的生活不适合这样的小孩，也不想让这个本来就失去了应有人生的孩子没有选择地走上自己的老路，所以一直都瞒着她。
林阮跟她说过，她也答应了如果见面，不会在林娆面前说起相关的事，但她始终觉得事情总不可能永远瞒着，林阮只说等她再大一些就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
可惜……终究还是没有那个告诉她的机会。
“缳姐？缳姐！”
少年的呼唤声把赤缳唤回现实，她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没好气地问：“做什么？”
少年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这不是这一片都差不多清理完了嘛，军团划定的范围完事了，我们是不是……能打点小工了？”
赤缳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摆了摆手恩准：“随你们去，反正军区也不会说什么……多留点，都是宝贝。”
“得嘞！”少年兴奋地应答，装模做样地敬了个不甚标准的军礼：“——副首领！”
……
校医院里，林娆还在昏迷，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身下黑色的长发披散开，落在纯白色的床单上，形成一种奇异的视觉冲击。
深红色的狐狸趴在她手边，尾巴包裹着她的手，似乎是累了，也睡了过去，体型略大些的金毛坐在另一侧，脑袋也搁在她手边，睁着眼默默地看着林娆。
她的病床在靠窗的位置，往里一些分别是游如梦和郗鹊，后两个女孩已经醒了，这会正坐在病床上分别和秦惊鸾和贺瓷小声说着话，艾塔坐在林娆床边，沉默地望着她出神。
“鸾姐，娆娆姐睡多久了？”
游如梦探头看了眼林娆，忧心忡忡地拉住秦惊鸾的手。她刚醒不久，脸色也还苍白着，但眼睛似乎红了一圈，似乎刚哭过。
秦惊鸾转头瞥了一眼林娆，跟艾塔对上视线，艾塔轻轻摇了摇头，秦惊鸾于是转过来，低声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吧……到现在。”
游如梦摸了摸鼻子，似乎在掩饰什么，但是眼圈却控制不住地又红了些：“应该……快醒了吧？”
秦惊鸾点点头，看着面前两个虽然醒来但还很虚弱的室友，还有身后仍在昏迷的林娆，她也有些忍不住鼻酸，同时又对伤害了她们的人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愤恨。
“……我们应该再警惕一点的……训练了这么久，怎么能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游如梦垂眼，咬了咬牙，没有血色的嘴唇似乎也泛上些许嫣红。
那天她们出门之后，在那个甜品店里待了一会，出门的时候路过一个狭窄的小巷子，忽然就被人抱住了，口鼻被捂住，好像吸进了什么气体，瞬间浑身就有点发软，脑子也一片空白，连手都有点抬不起来。
其实回想起来，她们应该可以再警惕一点，或者在被抓住的一瞬间哪怕是反击了一下也好呢？多少都有点希望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或许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秦惊鸾抿了抿唇，揽住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在学校门口这么近的地方也有人敢做这种事？这种事……防不胜防，不要苛责自己，是那些人的错。”
她们平常的训练都是针对虫族和异兽，对练的时候也都是熟悉的人，军校着重训练的是保护人类的军人，但人类里总会有些不值得被保护的渣滓。
不过话说回来，千手佛还真的是胆大包天……在五大军校之一的达摩克利斯学校门口绑架学生？他们想做什么？
门被小声打开，秦惊鸾给游如梦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门口，然后有些迟疑地怔了一下。
“……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