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不能上刑?”
“李善长,是这么个道理吗?”
“为何不能用刑?”
看了赵匡胤的话,老朱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几名亲信。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确是对史书研究颇深,可刑不上大夫这话,他着实是没怎么留意过。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当是如此的。”
李善长点点头。
“哦?礼不下庶人?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吧?咱当初也是个庶人,你的意思是,咱配不上什么礼数?”
“至于刑不上大夫,那更是无稽之谈。”
“若不犯错,那自然不必上刑,若犯了错,那也绝不能死的太痛快!”
对这句话,老朱直接嗤之以鼻。
刑不上大夫?
这话是谁说的,敢在他面前说吗?
只要在他面前犯了错,那他不仅要上刑,还要用以世间之极刑!
“高祖现在的状况跟你老朱不一样,你是开国之君,你能一言九鼎,你想杀谁,没人敢劝。”
“高祖在他自己的时代也同样是如此,哪怕是樊哙,也同样险些被他一句话给杀了。”
“但在这挑战中,他可以杀门阀士族的子弟,也能灭他们的族,却不能对他们用极刑。”
“简单点说就是,可以杀,但要给他们保留足够的体面。”
赵匡胤解释道。
对那个时候的弯弯绕绕,他研究的挺多。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想效仿当初大汉,与士大夫共天下。
对于大汉这些明里暗里的规则,他自然也是了解的颇为透彻。
曹魏年间,这样的状况非但没有被改善,反而在肆意的纵容之下被放大到了极致。
非但刑不上大夫,甚至对士族门阀而言,随手杀个把人都无妨,顶多罚些银子。
别说上刑,甚至都没人敢给他们个不好的脸色。
并且天下读书人也都是非常认同这些话的。
可以说,即便刘邦将眼下京师中的士族杀绝,只要剩下的读书人能看到从龙之功的希望,能看到大魏成就大业的希望,他们就还是会愿意前来投靠。
可若是打破了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准则,结果可就未必了。
往小了说,会让他们觉得刘邦不尊重读书人,不尊重士子,而让他们犹豫是否要效忠大魏。
往大了说,会将天下读书人推向蜀中与江东。
此消彼长之下,加上大魏接下来会爆发的内乱,很难说将一切平定之后,刘邦还能在三国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明白了,可以直接砍头,不能剥皮萱草是吧?”
老朱听明白了。
但赵匡胤还是摇摇头。
“砍头也不行,只有白绫、鸩酒等体面的死法能够配得上士族,如你说的砍头,那都是平民百姓的死法。”
老朱:“……”
还得这么体面的?
这帮叛逆之辈,他们也配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时候的确就是这般的畸形。”
“甚至直到大隋,情况也并未好转多少,士族依旧倨傲,高门嫡女不屑嫁天家皇子的事也是稀松寻常。”
“李二,你的大唐呢?如何?”
杨坚想了想问道。
“五姓七望,依旧高傲的很。”
“朕想跟他们联姻都被拒绝了数次,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也就是这帮人说出来的。”
“老朱,说实话,朕很羡慕你。”
“虽然不知道这中间的王朝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很显然,到了你的时代,士族的辉煌不在,你能够随意的处置任何人。”
“你是幸运的,所以你理解不了朕,也理解不了高祖如今的状况。”
李二微微叹息。
虽然他自认能力不凡,但也不得不承认,五姓七望的威望与势力之间的盘根错节依旧是难以解决的难题。
“连你都不能彻底压制士族?”
看见这些人的话,老朱惊了。
他着实没留意到,也没想到,竟然还有李二都治不了的人存在。
“别说朕了,士族门阀的起点便是昔日大汉的光武皇帝,他的能力算是顶尖了吧?可士族正是从他的手上开始得到了发展。”
“往后的汉末三国年间,既是群雄争霸,也是士族之间的争斗。”
“北方士族与南方士族之间的争斗!”
“再往后,司马家为了窃取曹魏的天下而向士族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让士族近乎无限制的发展。”
“在那时,与其说晋朝是司马家的天下,倒不如说是士族的天下。”
“高祖挑战中的时间点,虽然士族还未发展到极致,却也不会差太多了。”
“所以老朱,你还觉得能剥皮萱草?”
李二将士族这些年来的发展史一一剖析开来。
从光武皇帝起,到隋文杨坚为止。
这么多年的发展,别说士族皆是精致利己者,就算是一头头猪,在这样的放任之下,其族群也不知有多大了!
刘邦面对的士族虽然不是最巅峰的时期,却也不会逊色太多。
所以他的顾忌会很多。
“懂了,说到底,还是光武皇帝的错!”
老朱最后点点头,得出了这一结论。
刘秀:“?”
是这么说的吗?
他大概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究竟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完善。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在暗暗的做出改变。
但着实是没想到,老朱竟然会得出这般简单粗暴的答案。
好好好,合着都是朕的错是吧!?
只要朕不再造大汉,大汉就不会再亡一次了是吧?
这话谁听了不说你老朱是个小天才!
众人:“……”
李二正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天幕中有情况发生。
士族们逐渐开始明白了自己所面对的状况。
这个时间节点,距离他们出宫之后并没有过多久。
因为在离开皇宫后不久,他们便在京师之内闻到了冲天的血腥气。
明明京师的保卫战并未有多激烈,明明双方战死的将士数量也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明明在战事刚刚落幕之时都没有这般浓重的冲天血气。
为何这个时候反而会这样?
傅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顺着血腥味一路找过去,随着血气越发的浓厚,他心头不好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直至他来到事发地之一,看到了那满地还未曾处理的尸体,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咯噔一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