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撷芳宫
自宋莫离出冷宫后,皇上第一次来撷芳宫,但看样子,并不想留宿,因为他还带着新晋的宠妃。
来自云诏的美人,当真是艳绝无双。一曲四弦舞跳的,宛若落入人间的精灵。如此容貌与才情,便是在皇家,也是罕有的珍品。
自由、清澈,让人看着,忘却烦恼。
当初,宋莫离还是贵妃时,卫国公献上云诏舞姬时,她只远远的看过一眼。今日细看之下,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在她深陷冷宫的那些日子里,从美人一跃跳过芳仪,升为婕妤。
宋莫离虽觉帝王凉薄,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贤惠的帮皇上倒酒。待美人舞毕,她还给她倒了一杯暖身的百花茶。
“多谢姐姐!”段婕妤接过茶盏,并没有饮用,依偎在皇帝身上,眼波流转。皇帝抚摸乖巧的小脑袋,投喂葡萄。
段婕妤鼓起娇嫩的唇瓣,盈盈欲泣:“陛下,臣妾累了。”
这是要走?
不等皇帝回话,宋莫离先道:“姐姐跳了许久,快吃点糕点,看看歌舞歇息会。”
说着,吩咐角梨。
既然是舞宴,自然不会是段婕妤一个人跳舞。宋莫离还让教坊司安排了不少歌舞。琴筝月起,舞女踏着月光而入,长袖起舞。
蓦然间,一名舞女袖中露出一道寒光。
“宋贵妃,拿命来!”
伴随着一声高喝,宋莫离掀翻食案,冲了上去。呲的一声,匕首刺入肩头。
“娘娘!”
两名太监按住了行刺的舞女,同时,角梨上前扶住宋莫离,高声呼救:“快传太医。”
舞女抬起凌乱的头颅,愤怒的嘶吼:“陛下,明明是宋贵妃用我全家的性命威胁爹爹刺杀城阳侯。我爹爹惨死,为什么她还能好好的活着。”
羽林卫赶进来抓人,皇帝挥手,疑惑问:“你说你是谁的女儿?”
舞女挺起头颅:“家父孙继生!”
皇帝想了起来,宋莫离痛的呻吟,他忙让人扶她到床上,继续审问孙继生的女儿。宋莫离躺在床榻上,隐隐能听见外间的声音。
孙继生的女儿虽只十五岁,但说的话,滴水不漏。一口咬定,亲眼见宋莫离威胁父亲。
角梨也激动的握住自家姑娘的手,哭泣道:“姑娘,您撑住,您千万要撑住。”
没多久,外面的声音歇了。皇帝让段婕妤离开,走进寝室。宋莫离忍痛起身,“臣妾该死,都怪臣妾做了错事,害陛下受惊。”
皇帝坐上床榻,扶宋莫离躺下,隐隐激动:“莫儿,你怎么不知道躲。”
宋莫离啜泣道:“莫儿怕她突起歹意,伤了陛下。莫儿做了那么大的错事,陛下还能顶着群臣的压力留下莫儿、留下弟弟。莫儿万死莫报,怎能让她有机会伤陛下。何况,那本来就是莫儿的罪,她来找莫儿索命,实属应当。”
“傻爱妃!”皇帝心疼的抚摸。
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为了不让徽儿知晓。他想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可毕竟是为自己生下唯一儿子的女人,风风雨雨多年,怎么舍得。
若非为了安抚替自己出谋划策,尽心尽力的宋家姐弟,来撷芳宫看望,他也不会有这意外之喜。
没多久,太医赶了过来,为宋莫离查验伤势。
苏公公进来道:“陛下,出宫的人回来了,您要见吗?”
皇帝摆手,看着宋莫离笑了。
张院判诊脉后道:“陛下,宋芳仪未伤到要害,但伤口太深,为防恶化,还是要小心将养。”
“朕知道了。”打发走张院判,皇帝接过角梨手里的伤药,亲自为宋莫离包扎。
宋莫离受宠若惊,“臣妾受了伤,无法侍奉陛下。陛下还是去段姐姐那里吧,她能替臣妾伺候好陛下。”
皇帝皱眉,轻斥道:“她一个舞姬,身份低下,也配让你称姐姐。”
宋莫离惶恐:“可她比臣妾位分高,按规矩,臣妾是该称她为姐姐。”
皇帝叹道:“如今百官都在看着,朕也不好贸然恢复你的位分,但你要记住,在朕的心里,没有人能同你比。等事情淡下来,你依然是后宫之主。”
“臣妾为陛下闯了那么大的祸,陛下不怪臣妾吗?”宋莫离哭了。她知道,经此一事,自己终于能活下来了,好好的活下来。
皇帝亦是感慨,“朕怎么会怪你,朕只会更心疼你。”
这一晚,他们同榻而眠。翌日一早,他还贴心的不让宫人吵醒宋莫离,悄然离开撷芳宫,回勤政殿整装上朝。
可如今的宋贵妃怎么在他身边睡的踏实,皇帝刚走就睁开了眼睛。
角梨进来,跪在床前,激动道:“陛下说您受了伤,不宜每日去寿康宫请安。担心您不听话,还让苏公公收走了所有的胭脂和口脂。说等您好了,再来送好的。”
宋贵妃笑着摸角梨单纯的小脑袋。
自从猜测皇帝让自己死后,她曾让曾药师查过自己宫里的吃食和用具,才知道,皇帝将慢性毒药下在了口脂里。
只要自己每日涂抹,不出三十日,香消玉殒。
角梨继续道:“昨晚行刺,陛下将牵连的十八人立即处斩,看样子气的不轻。陛下还是关心姑娘的。”
“他哪里是关心我,他是担心他自己。”
刺客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皇帝面前,威胁皇帝的性命,哪个皇帝能容忍。宋贵妃冷笑,对角梨道:“你记住,永远不要对男人心存侥幸。”
她如今算是看清了。
角梨懵懵懂懂的点头,叹息道:“可怜了那十八个人。”
“死便死了,这宫里,哪一日不死人。”宋贵妃淡淡吩咐:“孙氏女呢?”
角梨道:“陛下命大理寺卿审理之后,今日午时,午门处斩。”
牵连的人立即处死,刺客竟然还活着,皇帝这是要将城阳侯之死,完完全全的扣在自己身上,再无疑点。
宋莫离问:“她可有留什么话?”
角梨从怀中掏出一只长命锁,道:“她请奴婢将这只长命锁交给她的母亲,让她母亲和弟弟好好活下去。”
孙继生之女愿意行刺的要求就是,将同样深陷教坊司的母亲救出,将流放宁古塔的弟弟救回。
角梨看着长命锁,虽心有不忍,但还是建议道:“她今日午时就死了,为防陛下知晓,还是不要管了。”
“住嘴!”宋莫离冷冷道:“角梨,你记住,欠谁的,也不能欠死人的。她既然用命为我办事,我宋莫离必不负她。”
“奴婢失言!”角梨看着长命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