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特或许是精明的商人，但在这方面却不一定比得上林恩。
    商人能在贵族面前抬起头说话就不错了，能得到城主的平等对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荣耀。
    更何况白鸽城对商人的态度明显更好。
    心思泛动间，皮革也终于借着火光将整个清单扫了一遍。
    “我们能亲自看看这些药材吗？”皮革收起清单问道。
    林恩让他来，不仅是作为展示自己平等对待商人的工具，同样也因为皮革曾经当过假巫医，还是能辨认出几种药材的。
    伊蒂丝只能简单辨别是药材还是毒草，至于具体的作用，还得进一步研究。
    金牙商队虽不至于把毒草混进去售卖，但商人的嘴能将普通的止血药草吹成魔药，自然是无足置信。
    “请！”肖特并没有阻拦。
    林恩微微颔首，看了眼旁边的伊蒂丝。
    皮革当即迎了过去，道：“伊蒂丝大人，请协助我鉴别药材质量。”
    一直在后方没有吭声的莎娜和特蕾莎立刻看了过来。
    她们的目光始终在林恩身边的黑袍人身上。
    此刻，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特蕾莎有些失望，而莎娜则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林恩城主果然是无辜的。
    紧接着，伊蒂丝走了出来。
    她来到了金牙商队的行列中，掀开堆满了药材的马车。
    一旁则有专业的人解释。
    最开始的几种，都是中世纪常见的药材，比如止血药、杀虫药、解毒药等等。
    伊蒂丝往往都是摸几下，便转到了下一车。
    到最后两车时，肖特终于开口了。
    “城主大人，这压轴的物品，就是风靡整个贵族群体的神药！”
    林恩精神专注了几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肖特则做了个手势，哗愣愣一声，商队成员便将车厢尽数拉开。
    里面挤满了一颗颗暗灰色的小圆珠子，不足手指盖三分之一大小，旁边还有一个个小木盒子，展开后，里面也有细密的霜状粉末。
    “这是……”林恩还真没认出这种人工造物。
    伊蒂丝也同时皱起了眉头。
    她能粗略分辨植物有无毒性，但这种人造产品就束手无策了。
    “这东西叫做铅白。”肖特颇为自豪地说道。
    林恩本有些期待的脸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不过肖特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兀自解释道：“这种神药在所有的贵族之间流行，只要把铅白涂抹在脸上、身上，皮肤立马就会变得白里透红！
    如果想要长期美白的话，还可以服用经过特殊工艺处理过后的铅白丸。
    正是因为它出色的效果，如今不仅公主小姐们在用，就连许多男性贵族都忍不住将其作为与香水一样的必需品！”
    听完这里，林恩的心彻底死了。
    如果要评选一个中世纪“美丽的恶魔”，那铅粉敢认第二，就没几个敢认第一。
    在以白为美的时代，铅粉可以让皮肤堪比最纯净的白色颜料，因此大受追捧。
    这导致铅制化妆品工厂成为了一位位底层女工的葬身之地，同时，也有一大批信奉铅粉的人饱受摧残，轻则烂脸、脑损伤，重则铅中毒身亡。
    “什么价格？”林恩问道。
    他肯定不可能买这玩意儿来使用的，但铅粉的含铅量很高，如果价格合适的话，就当作是铅来作为工业生产用也不赖。
    “铅丸的话，一金币三枚。铅粉则是五金币一盒。”肖特说完，强调道：“童叟无欺，放到任何地方，都是这个价格！”
    林恩听完便挪开了目光：“下一车是什么？”
    肖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愣了一下，冷不丁问道：“等等，城主大人，您不需要铅粉吗，这可是……”
    “不要，没什么用。”
    “它能让女子更加美丽，皮肤雪白如同初女！”
    林恩笑笑，看向伊蒂丝。
    伊蒂丝会意，摘下了她的兜帽，下一刻便有一袭绿色的发丝垂落，她黏滞滞的目光追着林恩，轻笑一声，道：“涂了这东西，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这副容貌一经展露，周围的人全部看呆了。
    伊蒂丝本就是树精，身上的气息就能引动周围的人生机勃发，再加上夜色掩映、火光摇动，更显她的美貌。
    不远处。
    特蕾莎下意识地摸向大腿，仿佛本能般就要抽出匕首。
    但莎娜在短暂的呆滞后迅速反应过来，道：“树精是林恩的私有财产。”
    特蕾莎一愣，也回过神来。
    对于教会来说，流落在外的外族属于格杀勿论的存在。
    但，人类王国的贵族们习惯豢养稀奇的物种，其中最受欢迎的，树精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蛇女、猫女等等，据说还有各种具备动物特征的族群。
    有人甚至专门收集了这些信息，取名为《兽人化少女图鉴》……
    简直是肮脏、无耻……
    只有最下流的人才会看这种东西！
    而这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为了满足贵族变态的欲望。
    想不到，白鸽城城主竟然也养了一只树精！
    特蕾莎眼神里带着嘲弄与鄙夷。
    这时她发现莎娜的情绪似乎不是太高的样子，转头一看，后者竟然也不复之前的欢快。
    特蕾莎这才想起，刚才莎娜的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而且连“城主”这类敬称都不用了，竟然直呼其名。
    “嘁，我本以为他和其他贵族不同。”
    莎娜摇头笑笑，似乎是为自己看走眼而惋惜，低声道：“原来不过是把肮脏的想法藏的更深了一些而已。”
    “贵族都是这样。对外展示的形象不过是巩固他们统治的皮囊罢了。”特蕾莎走上前来，将莎娜搂入怀中。
    借着又道：“我们回去？”
    莎娜不甘心，倔强地摇头道：“先把你的伤治好吧。那家伙虽然和其他贵族一样恶心，但消煞圣药却真的有用。”
    ……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在场众人已经被伊蒂丝那一刹那的现身震得几乎挪不开眼睛。
    而伊蒂丝目光则锁定着林恩一人，侵略性十足。
    “我领地上的女子，需要这东西吗？”林恩没有理会伊蒂丝挑弄的目光，转而看向肖特。
    肖特惊愕地低下头，不敢多看，低声道：“城主大人，您确实不需要铅粉……”
    “那就是了。下一件物品吧。”
    “这……城主大人，下一个商品是毒物，恐怕您不需要，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肖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经过之前的筛选，他大概搞明白了。
    虽说白鸽城对药材一无所知，但皮革跟那位美若天使的女子似乎有什么办法判断药材的价值。
    他们选择的，基本都是上好的药材。
    至于商队利润最高、名字起得震天响但效果不怎么样的药草，他们看都没看一眼。
    因而，最后一件物品恐怕也会被直接淘汰。
    “来都来了。”林恩抛出一个究极句式。
    肖特不敢拒绝，只得命人打开最后一个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