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霍尔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吸收装置是他苦思冥想很多天，还结合了《化学圣典》内很多实验过程，最终才琢磨出来的。
    说是呕心沥血之作也不为过。
    虽说付出多少努力并不代表一定成功，但……霍尔自己推算过了，并且还利用装置反复测试了几次，都没有找出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只能在实验室完成的反应过程。”
    林恩来到装置前，敲了敲氮氧化物回收系统，然后说道：“你用来测试的装置，就那么大一丁点，所以影响很小。
    “但如果真的用在工业上，届时铅室是以立方米来计算的，各种细微的不同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氮氧化物中的一氧化氮难溶于水……你如果打算用淡水来收集氮氧化物，根本行不通。”
    霍尔瞳孔一缩。
    这一点他还真没有考虑到。
    当然这不怪他。
    能想到这里就已经相当不可思议了，各种溶解度等等本就是这个时代稀缺的知识，霍尔脑袋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所以不可能兼顾到。
    不过霍尔也没有放弃，他眼睛闪烁了好几次，边思索边开口：“城主大人你只提到了一氧化氮。那么也就是说，二氧化氮能溶进水里？
    “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加入一个氧化过程，把一氧化氮转化为二氧化氮！”
    这个思路的确不错。
    但林恩还是摇了摇头。
    且不说中世纪没有合适的氧化剂，就算有，这玩意儿也是消耗品！
    耗费巨大的药剂成本，就为了让催化剂能溶于水中……真要是这么干了，不如直接烧硝石。
    毕竟循环利用的核心是节省成本。
    这么操作反而会将成本拉高好几倍！
    再者，就算白鸽城有氧化剂，就算这种氧化剂不需要任何成本，林恩也不会征用。
    原因很简单，霍尔只考虑到了水和稀硫酸的吸收！
    二氧化氮溶解度虽然不错，但那是在淡水和稀硫酸之中，一旦溶剂换成浓硫酸，那二氧化氮的溶解度也会相当可怜了。
    而工厂需要的最终产品，是浓硫酸。
    想要利用氮氧化物，就必须稀释浓硫酸，但工厂需要的终产物是浓硫酸，最后还要进行一次浓缩操作……这等于是兜了个大圈子。
    没有十年脑血栓，干不出这事。
    “行不通吗……”
    听完林恩的解释，霍尔表情多了一丝惆怅。
    他没想到，自己费劲巴拉思索的解法，竟然如此的错漏百出！
    同时也更加震惊。
    身为地精，霍尔本身就有着钻研各种奇技淫巧的天分，再加上他自己也有炼金术方面的才能，算得上是罕见的天才了。
    结果，林恩一眼就看出了他完善了好几次才最终推出的实验装置……
    这位年轻城主的化学造诣该有多么恐怖？
    嘶，化学大能恐怖如斯！
    “倒也不是行不通。”
    就在这时，林恩摸着下巴，一边盯着实验装置一边思索起来。
    “想想化学史上的大佬们是怎么解决的……”
    还真就让他想到了。
    在反应装置末尾加一个吸收塔，以水来吸收氮氧化物是万万行不通的。
    但这并不成问题。
    同样是吸收塔，只是形式和位置要稍微变化一下。
    原本在尾部的吸收塔，调整到反应起始处，也就是燃烧炉子和铅室之间。
    从原始反应中生成的是稀硫酸，里面还有大量的氮氧化物。
    接着，将这些液体与燃烧后生成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混合。
    这种情况下，燃烧后的二氧化硫会再次生成硫酸，从而增加酸液的浓度，产出就是浓硫酸。
    同时，氮氧化物也因为高温燃烧直接释放了出来，随后又和没有被完全吸收的二氧化硫进入铅室，再次开始下一个反应过程！
    简而言之，吸收过程不是在尾部。
    而是将终产物直接通回燃烧室，二次反应浓缩稀硫酸，同时还能轻易把氮氧化物送回铅室……
    哐当。
    说完最后一句话，霍尔手里的试管掉了下来，直接就砸碎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恩，但紧接着又看向玻璃装置，脑中迅速演算着林恩提出的这种崭新工艺。
    片刻后，霍尔眼中光芒大盛，他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天才一般的设计！这样既能够生成更多的三氧化硫，又可以保证催化剂被反复利用……甚至这个过程可以直接生成浓硫酸！”
    这一刻，霍尔看向林恩的目光已经不是崇敬，而是有些像是信徒面对上帝一般的虔诚、颤抖了。
    把吸收塔换一个位置，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操作，宛若神来之笔，瞬间将这个装置带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这就是化学之神！
    “……努力学，化学圣典里记载的东西比这个要高深多了，等你搞出了三酸两碱，就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深造了。”林恩被霍尔盯得有点发毛，于是便说道。
    霍尔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了。
    如果不是因为拄着拐杖，他恨不得绕着白鸽城跑两圈。
    “化学圣典里，还记录着更多美丽的反应式？”霍尔激动到颤抖。
    大概也只有对数学、化学有着不可思议之热爱的人，才会对那完美的平衡，以及能够精确计算的元素组合如此痴迷。
    甚至于用出“美丽”这样的形容词。
    林恩点点头：“按照我的要求改进铅室法吧，尽快投入生产。中级版化学圣典在等着你。”
    “是！”霍尔顾不上疼痛，当时就立正了。
    还不等林恩离开，他就大手一挥喊来了学徒，叮叮当当地捣鼓了起来。
    ……
    傍晚时分，白鸽领石屋外。
    莫托带着守卫队，齐整地肃立在空阔的操场上，仿佛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其余人同样是满脸严肃，眼神坚毅。
    难以相信，几个月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还是面黄肌瘦的可怜虫，他们的身体羸弱到让人怀疑摔一跤就彻底起不来了。
    然而如今，尽管他们的身高已经定型，但那枯瘦的骨架上却生长出了健硕的血肉，他们的皮肤仍然黝黑，但如今却柔韧与紧绷，制式的守卫服下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
    但最大的变化却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