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 返京前奏·君臣和好
作者:燕啄绍米   宜修重生:人间清醒登橘直上最新章节     
    敲定了老七那点子破事儿,康熙一把扫落御案上的弹劾折子,指着太子和老大的鼻子,说了好几声“你”。
    想骂两声,给自己消消火,奈何老四这个始作俑者远在千里之外,骂了难免被背地里嘀咕迁怒。
    不骂吧?这俩也不是啥好东西,最近混在一起天天不知道捣鼓啥,肯定没啥好事儿,是该骂两句,绷紧那根弦。
    “你们是亲兄弟,说说吧,老四这事儿怎么收尾?总不能真让老四出事儿!”
    太子和老大愕然,内心虽有所忐忑,嘀咕老爷子肯定有后招,说不准自个儿要被牵连。但老四这个弟弟是为了大清社稷,离家忙活了大半年,总不能真不管。
    “皇阿玛,漕运、河道里头那些猫腻,三天三夜都说不清。”
    “三千里京杭大运河从不消停,沿途常常突遭抢劫,老四敢顶着各方势力,捆绑江南官场,为大清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再说了,他还为大清先先后后追缴回三千万两白银,又在江南各地大兴水利,安置了不少山东逃难去的灾民。”
    “于中央、于地方安定舍家抛子,您真忍心看老四忙活一场,不记功还被人算计得没了清名?”
    太子和老大你一言我一语,把所有的脏水都往河工、漕运身上泼,力求让康熙明白——
    深陷局中的是他亲儿子,是帮大清追缴江南亏空的老四,是离家半年多、在外忙活的胤禛。
    千万不能过河拆桥,任由老四被旁人作践!!
    不过,深知康熙秉性的太子和老大,越说越觉得心惊,无他,康熙的态度很暧昧。
    怒过、吼过、骂过,情绪宣泄后的康熙异常冷静,丝毫没有被儿子们的言语所打动,而是细细打量起了御书房内的大清疆域地图,目光聚焦在山东、江南两地,神色莫名。
    御书房内气氛平静异常,一声通报声传来,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皇上,高相、李相、明珠大人求见。”
    “不见!”
    康熙因山东、江南、河工漕运之事头疼的很,太子和老大说了一大堆,都没个准话,更不想见其他人。
    李德全见康熙神色不虞,再三犹豫,还是继续通禀。
    “皇上,赵御史也在外头求见呢,非说见不到您就不走。”
    话音刚落,梁九功非常有眼力劲儿地拿了茶上来给康熙用着,自然地隔开康熙对李德全的怒目而视。
    “呵,他胆肥了,敢威胁朕。”康熙随手又扔下一叠奏折,骂道,“让他给朕滚进来,朕倒要听听,他想说什么。”
    赵御史跪地行礼后,捧起奏折一看:哦,原来是河道衙门呈进来的。
    头一篇就是河道头头,状告雍军王以钦差的权势,敲诈民财,紊乱河政。
    下面还有几十篇,有的是状告雍郡王不通河政,却借着江南总督对漕运进行封锁,或是驱逐沿河两岸的基层河工,引起地方动乱、漕运瘫痪等。
    字里行间无不是指责雍亲王多管闲事儿,对漕运、对河工进行横加干涉,打杀了不少河工……呸,文采倒是不错,但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河工有多脏,谁不知道?不可否认,大清漕运正处于繁荣发展期,可问题依旧是一大堆,最明显的就是剥削百姓。
    首先,漕粮方面,“损耗”的花样可不少。一是鸟耗,麻雀偷吃是正常的,但没了的那部分,百姓必须要承担;
    二是鼠耗,老鼠偷粮食也正常,也得由百姓承担;
    三是搬运损失,装船的时候粮食整袋落水,如何能让高贵的士兵们承担这个,还得百姓来填补亏空……
    至于非法的勒索、敲榨更是名目百出,什么“券票”、“样米”,什么“号钱”、“津贴”、“槽余”,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要!
    其次,漕运沿途陋规、积弊层出不穷。什么大运河有过河费,过闸有过闸费,装卸有装卸费,进仓库有进仓费……康熙知不知道这一切?当然知道!
    为何不解决这些问题呢?不是康熙不想,而是不能,也没法管。一则牵一发动全身,一旦动了,必定会影响漕粮运送。
    所以,明知有问题,康熙只能“装聋作哑”,只要漕粮能如数如期运达,其他的……不重要!
    纵使河工费一项,就占据了国家总收入一成到一成半,也只能得过且过。
    二则康熙不是没有想过整顿漕运,但结果并不如人意。
    康熙曾大力支持靳辅和陈潢主持的治理黄河工程。
    靳陈二人带领军民兴建堤坝、广疏引河,积十年之功,终于“水归故道,漕运无阻”,然而……靳陈二人最终的结局,众所周知,是悲惨的。
    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动了“漕运”的蛋糕,朝堂容不下他们,宗室、勋贵更容不下!
    赵御史深知漕运、河工这里头的脏事儿,平静地奏道:“皇上容臣禀奏:漕运附带了太多利益因素,宗室、勋贵、地方,甚至江湖跑腿都与之密切相关,雍郡王被弹劾不奇怪,臣奇怪的是,您为什么不肯见高相他们?”
    康熙冷冷地问:“嗯,怎么,你赵大喷子,如今都敢指使朕见谁,不见谁了?”
    “臣不敢,更不能。但陛下,君臣失和,社稷危矣。国库欠款事发后,皇上,您对朝堂百官失去了信任,百官对你畏惧胜过忠心,君臣还能携手开创大清盛世吗?”
    康熙勃然大怒:“好啊,你这是指着朕的鼻子开骂,骂朕刻薄寡恩,难道臣子无错,错皆在朕?
    是谁,导致国库欠款?是谁,用国库的银子出放贷?是谁,仗着朕的信任给朕脸上抹黑。
    论起来,这满朝文武除了你这个赵喷子,谁干净?大臣皆可杀!”
    赵御史见康熙发了脾气,不慌不忙地磕头奏道:“当年,崇祯帝之前也曾说大臣可杀,您可知大臣是如何回话的?”
    康熙一听这话更火了:“你在考朕明史?不要胡搅,给朕滚出去!”
    赵御史自顾自地回话,“明朝君臣的矛盾如前车之鉴,崇祯指责大臣可杀,大臣指责皇帝薄情。
    ‘大臣皆可杀,而朕非亡国之君’背后是崇祯帝对帝王操守的坚持,是天子为国而死的勇气,也是君臣异心、明朝覆灭的必然。”
    “皇上熟读明史,应明白当年恩恩怨怨,明朝君臣矛盾到底谁对谁错?更应明白,大清不可走明朝的老路!
    大清不是明朝,您不是崇祯,高士奇、李光地、明珠不是孙传庭、卢象升、袁崇焕。”
    “臣也相信,皇上不会像崇祯帝那般,起初发现孙传庭、卢象升、袁崇焕才能时感动万分。
    结果只要他们出现一点点的差错,就感觉受了欺骗,毫无怜悯之情将之抛弃。对袁崇焕进行凌迟处死,任由孙传庭、卢象升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含冤而死。”
    见康熙若有所思,神色有所松缓,赵御史再接再励。
    “皇上,高士奇、李光地、明珠乃至满朝文武,宗亲勋贵,在国库欠银一事上责无旁贷。甚至没有一个屁股底下是真干净的,可皇上,若他们真完美无瑕,您敢用?您能用吗?”
    “何况,官场本就是宁用‘错’不用新,犯错的老油条再无能,总好过不经世事的新人。漕运、河工这事儿上,你不用高相、李相他们,难道打算让初出茅庐的张廷玉这些新苗子接手?”
    赵御史最后故作感慨地叹气,“皇上,您非揪着朝臣们那点子错事,对他们不理不睬、不依不饶,又能怎样呢?难不成,真扔了为您效劳半辈子的高相他们?”
    明珠、李光地、高士奇,一个比一个简在帝心,康熙早知道他们屁股底下不干净,但用的极为顺手,扔肯定是舍不得扔的,否则,他们如何会位极人臣。
    张廷玉确实是个好苗子,但还嫩的很,压根不顶事儿,还得磨一磨。
    康熙被说动了:“哦——嗯,那你说,他们会站在哪一边?”
    赵御史直白地答话,“屁股决定脑袋,您是他们在朝堂的立身之本,甭管别人给的再多,都不及您吹一声哨。”
    康熙被气笑了,“哼,你当他们是狗啊,朕吹哨一声,他们就屁颠颠跑来摇尾巴。”
    赵御史一向稳重,但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也不反驳,“对下,他们狗仗人势,拉帮结派;对您,他们摇尾乞怜,博求恩宠。说他们是狗,也没错!”
    “滚!滚远点,让外面那仨进来!”康熙笑着指着他,眼神示意他滚边上跪着,又吩咐李德全,放外头候着的明珠、李光地、高士奇进来。
    全程在场的太子和老大,心里给赵御史比了个大拇指:牛,真牛。
    他们亲身经历整个国库欠款事件,比谁都明白康熙对朝臣的信任度降至冰点,就是上赶着给康熙卖力的明珠,都没少得冷脸,结果……
    赵御史一番话,让康熙重拾对朝臣的信任不说,还让康熙心情愉悦,谁看得不得说声牛。
    被二人暗地嘀咕的赵御史,内心盘算着:
    四福晋说的对,只要他出头帮康熙和朝臣劝和,就能两头收人情——
    两年后公主选婿,高士奇、李光地、明珠高低得帮自己儿子多多进言,儿子尚主的几率又大了不少。
    退一万步,就算儿子没能成功尚主,有这份人情在,儿子的仕途也差不了,怎么算都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