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李春茂提心吊胆的来到安民厂。这家伙天启六年就任顺天府尹,不久便上书要在京城宣武门内给魏忠贤修生祠。
现在魏忠贤倒台,党羽被抓了一大把。李春茂最近天天睡不好觉,担心哪天锦衣卫就上门来逮拿他。
听说皇帝召他去安民厂面圣,害怕慢了被皇帝趁机收拾,轿子也不坐了,带上几个衙役骑着马就往安民厂跑。
只是这厮轿子坐惯了。长时间不骑马,马术生疏了,路上好几次差点摔下马。还好旁边跟着的衙役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不然也不用等锦衣卫逮拿,这位李府尹直接就摔死在京师街头了,并且摔死时还极可能沾一身街边的屎尿。
李春茂被内侍召进安民厂。来到大堂前,看到一群匠头正眉开眼笑的散去。远远便看见穿着黄色龙纹云肩通袖龙襕圆领袍的皇帝,正坐在安民厂大堂桌案后。
李春茂赶紧低头躬身来到大堂中,对皇帝跪拜。
“臣顺天府尹李春茂,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可阳对李春茂的事情知道一些,毕竟前段时间不但东厂和锦衣卫提供了详细的攀附魏忠贤人员名单。现在满朝文臣更是把只要和魏忠贤来往过的人都扒了几遍出来,弹劾他们的奏本堆得小山一样。
不过除了一些为首的已令东厂和锦衣卫逮拿外,其他的郭可阳并未理会。
一是不想在这事上面分散过多的精力。
自己现在已经解除了魏忠贤的威胁,要全力应对后年即将发生的己巳之变,这些小鱼小虾就等袁可立来朝之后去办吧。
二是自己并不想在清理魏忠贤党羽一事上扩大打击面。
毕竟不能以道德圣贤的标准要求官员,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随波逐流的,谁权大势大便会向谁低头。正如后世一句名言说的那样“谁赢他们帮谁”。这本就是人性,无可厚非。
如果自己搞道德洁癖或政治洁癖,清理掉所有与魏忠贤交往的官员。首先很多政务便会耽搁,其次东林党一定会趁虚而入占据朝堂。和东林党这群伪君子占多数的群体比较,所谓的阉党这群真小人便好对付多了。
郭可阳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宁交真小人、不碰伪君子。
故意把跪在堂下的李春茂晾了几分钟,郭可阳说道:“你便是李春茂?起来说话吧。”
被晾在地上的这一会儿,李春茂头上已经渗出细汗,心里各种猜想皇帝是不是要收拾他。毕竟这位天子一上台,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可是让外朝的文臣们震得不轻。文臣们还没反应过来,魏忠贤和他的几个死党就都被抓完了。连个上奏本弹劾表现的机会都没给。
听到皇帝让他起来说话,李春茂赶紧磕头谢恩起身。
“李春茂,你是顺天府的父母官儿,朕考考你,这北京城的城墙有多长多宽啊?”
李春茂一听满头晕,搞不清楚皇帝啥意思。不过好在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立刻回答道:“回陛下,京师内城东西长十一里九十八丈(6.65千米),南北宽九里五十二丈(5.35千米),外城东西长十三里一百四十四丈(7.95千米),南北宽五里六十八丈(3.1千米)。”
“那皇城又有多长多宽呢?”
“回陛下,皇城南北长四里一百三十九丈(2.75千米),东西宽四里六十一丈(2.5千米)。”
“嗯,不错,很好。李府尹看来还是有心政务的,最起码对自己下面管的这一亩三分地很清楚。不像有些人,就是尸位素餐,还总想着投机取巧。”
“谢陛下夸奖,这都是臣做为顺天府尹的本分。”李春茂心中有些得意,脸上也忍不住有笑容出来了。看来皇帝只是考察自己对政务熟悉与否,并不是要找自己茬。自己这次对答如流,也算是在皇帝面前露了个脸。
李春茂正暗自得意着,突然听到大堂上天音传来:“李春茂,京城街道上屎尿遍地,污水横流,恶臭不堪。你这顺天府尹是怎么当的?”
李春茂一听便傻了眼,心想总不能说一直便是如此,我也没法管吧。支支吾吾道:“回、回陛下,臣、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臣回去便全力整治此事。只是此事积弊已久,恐怕需要些时日。”
“朕也知道此事积弊已久,硬让你这个新官担旧账也是对你不公正。朕便不再责罚与你了,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李春茂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帝还是讲道理的。
“这京师里的环境,整治自然是要整治的。但是配套的市政设施也要有,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朕想在京城里每隔半里修一个公共厕所,但是皇城刨除掉不算,现在你给朕算算总共需要修多少个厕所啊?”
啊,这,每隔半里修一个,皇城还刨掉。李春茂赶紧心算,内城东西长十一里九十八丈,东西向一排就是大约23个,南北宽九里五十二丈,南北向一排就是大约19个。23乘以19等于多少?好一阵心算,终于算出来等于437。
外城东西长十三里一百四十四丈,东西向一排就是大约28个,南北宽五里六十八丈,南北向一排就是大约11个。28乘以11等于多少?又好一阵心算,终于算出来等于308。
外城308个,还要刨掉内城里面包着的皇城。皇城东西长,哎,慢着,等会儿,刚才算的内城需建多少来个?不好,内城的给忘了。
李春茂站在大堂中间,眼珠子微往上翻,心里一阵猛算。越算越晕,越晕越急,不一会儿就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眼看着半天答不上皇帝的问题,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这干站了半天一句话没回,这可是君前失仪。
李春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叩头道:“陛下恕罪,臣君前失仪,臣该死。臣不擅心算,没算出来。”
“来人,给他纸笔,心算不行,就手算。”郭可阳努力控制住表情,憋着不让自己笑场。其实自己这是故意整他一下的。别说李春茂了,就是精通后世数学的自己,这一通加减乘除的光靠心算,自己也算不出来。
李春茂接过纸笔,跪在地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便回答道:“回陛下,除掉皇城内不修,按每隔半里一个算,京城总共需要修公共厕所664个。”
“好,那李爱卿给朕估算一下,建一个男女各十个坑位且带屋顶的公共厕所,加上买地的钱,需要多少银子?那么建664个总共又需要多少银子?”
“回陛下,若按照京师中等地价算,臣估计这样一处需用银10两左右。若以此类推,664个共需6640两银子。”
“你顺天府能拿出来多少?”郭可阳问道。
“顺天府现在账上能拿出1325两白银。”
“偌大一个顺天府怎么库银这么少?”
“回陛下,前段时间户部为弥补亏空,从顺天府支走了1万两白银,是以现在臣府库空虚。”
哦,郭可阳想起来了。登基那天自己询问户部尚书郭允厚朝廷现在的家底。为了弥补亏空,同意郭允厚提出的让各衙门筹措八十万两给户部的提议,想必这顺天府的库中存银也被郭允厚清走补亏空了。
郭可阳想了一会儿对李春茂说道:“银子的事情朕自会帮你想办法。你顺天府先勘察位置,做好规划,将计划做好。此项工程涉及民生,是朕给你立功的机会。好好做。”
李春茂从安民厂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激动的。毕竟皇帝说了这是给自己立功的机会,想必自己之前给魏忠贤建生祠的事情不会追究了。
郭可阳坐在回宫的马车里,盘算着怎么筹出这笔工程款。自己还打算把北京的下水道一起修了,这可比修公共厕所花钱多了去了。
这笔钱肯定不能让平民百姓出。平民百姓手里能有几个钱,那还都是活命用的,不然修好了这民生工程自己还要挨骂。看来只能从这些官和商们身上打主意了。
“哎,有了。”郭可阳脑子中灵光一闪,这个李春茂或许就是个不错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