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邦华还是为了避嫌而多虑了。
先不说兵部尚书一届文官能不能让军队向其效忠,单单就是皇帝的四个近卫师摆在那里,你三个守城部队敢乱动试试?
“邦华公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邦华公多虑了,朕还没有把话说完呢。”郭可阳笑道。
“第一,京营整编后的三个师,所有团以上部队朕都要派出监军,监军人选自由近卫师总监军部安排。”
“第二,兵部对这三个师还是只有调兵权。师一级的军官任免由朕决定,师以下的由各师军官提名,由监军考察决定,兵部做最后的审核批准。”
如果按照皇帝的说法,这三个师其实就只是在名义上挂在兵部名下,兵部并无多大权力干涉其内部事务。所谓师以下的军官任命由“兵部做最后的审核批准”,更像是走个过场,人员的选拔和提名都是各师自己负责的,兵部根本干预不了。
京营整编之后,兵部也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权力,勋贵们却是吃了大亏,其在军中的影响力却会降到大明立国以来的最低点。
只有皇权对军队的影响力极大地加强了!
“本兵可还有异议?”郭可阳说完,看着陷入沉思的李邦华问道。
“臣没有问题了。”
“好,那朕今日就下旨,撤去保定侯梁世勋的京营总督之职。由卿主理京营整编之事。”
“另外,朕会诏命平江伯陈治安为京营整编协理大臣,协助爱卿。”
“将神机营整编为步兵第二十一师,五军营整编为步兵第二十二师,三千营整编为步兵第二十三师。”
“陈治安为步兵第二十一师指挥使,至于其他两个师的指挥使人选,由你和平江伯商议后报给朕挑选。原来朕命周遇吉、黄得功二人组建的两个骑兵营你不要碰,朕自有用处。”
“另外,裁撤下来的老弱,本兵打算如何安置?”
“臣打算发给银两,将他们遣散回家。”
郭可阳听后摇了摇头,显然他对李邦华的回答并不满意。这些人虽是老弱,但是少说也要裁下来三万人,这些人失去了生计,流落到民间,很有可能成为不稳定因素。
“这样吧!朕会诏令工部和军器寺,让他们从中挑选合适者收入工坊里做工,另外工部负责营建的北京市政工程和德陵,也都需要人手,工坊里挑剩下的可以送到这两处。”
“如果还有剩下的,就安排到石佛寺和南苑开荒耕种,朝廷出钱发给耕牛种子,三年免赋。”
石佛寺和南苑分别驻扎着近卫第三师和近卫第四师,郭可阳去视察这两支部队时,发现营区周围有不少荒地。
将这些裁下来的京营兵安置在近卫师周围垦荒,绝对不会有人敢在近卫师眼皮子底下闹出乱子。
“陛下,京营下面也有些屯田,是否可以安排一部分被裁下来的士兵去专门经营屯田?”
“可以。”
郭可阳说完,扭头瞅了御座侧后方的正在做会议记录的司礼监随堂太监一眼,指了他们一下说道:“下面的话就不用再记了,记录交上来,尔等都出去。”
郭可阳即位不久便诏命司礼监,今后只要是皇帝召见大臣奏对,司礼监都要派两名随堂太监跟随记录内容。一是方便奏对的大臣下去后按照会议内容办事,另一方面也是留下证据,将来凡事有据可查,这个跟起居注很像。
随堂太监将会议记录一份交给李邦华,另一份带走到司礼监存档,而后便退了出去。其他侍应人等也都退了出去,文华殿中只有皇帝、李邦华,还有那个整日不离皇帝左右的王承恩。
“邦华公可知道,朕让平江伯陈治安为整编协理大臣乃是何意?”
“陛下方才说让陈治安做步兵第二十一师指挥使,那么陛下肯定是信任陈治安的,而且臣听说平江伯素有贤名,也算是勋贵中少有的德才出众者。所以陛下才令平江伯协助臣。”
“卿只说对了一面。”
“朕让平江伯协助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挑选在京营中任职的勋贵,只要还有些德行能力的,都挑出来编到陈治安麾下去。以后这三个师都归兵部名下,但是军中勋贵全都集中到第二十一师里面,其他两个师不许有勋贵。”
“朕不想将京营中的勋贵全都撵回家,如此做有失偏颇,有些人还是能为朝廷出力的。在朕看来,勋贵中也并非都是蠢蛋,也有不少有德行才干者。”
“这正如从前所谓的阉党中并非全是坏人,而东林中亦不乏虚伪奸诈之徒。”
李邦华听后默然。
李邦华早年曾跟随恩师邹元标学习。邹元标是东林党大佬和早期首领之一,与顾宪成、赵南星合称为“东林党三君”。
如果按照某些人的标准,李邦华自然就是妥妥的铁杆东林党了。
东林党说是叫“党”,其实与后世的近现代政党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所谓的东林党仅仅是以政治理念、学术观念、地域、师生关系等相近者的一个笼统的称呼而已。早期的东林也只是一个以东林书院为大本营的学术团体。
与后世政党完全不同的是,他们既没有政治纲领,也没有任何的组织形式。
由于没有固定的章程和严密的组织,他们的政治态度和主张,往往是通过个人的活动表现出来的。
一句话,东林党仅是个概念,其组织形式甚至连后世的车友会都不如。后世之人不断将东林党妖魔化,说的东林党好似庞然大物,权力也大的没边,
原历史上,崇祯时期。有很多朝臣,只是因为与某个所谓的东林党张三,私交不错,便也被划成了东林党,至于张三本人是否是所谓的东林本身都是疑问。
更有甚者张三可以今天宣称自己是东林党,明天又因为政见之争或者权力之争而互相弹劾反目成仇。
一切政治斗争的本质都是权力之争和利益之争而已。
所谓的东林党人,往往都是通过个人活动表达政治主张。
譬如李邦华,便是一名实干型的官员,在他看来踏实做事比讽议朝政、评论官员要有意义的多。
而现在重用他的这位皇帝在这一点上,无疑和他很一致。因此当皇帝当着他的面说出“阉党中并非全是坏人,而东林中亦不乏虚伪奸诈之徒”时,李邦华选择了沉默,他只想做好眼前的事,并不想掺和到朝廷的政争中去。
李邦华很清楚,皇帝对东林的防备和不满要远大于从前的阉党。
魏忠贤倒台后,阉党中除了帮魏忠贤揽权的核心人物被惩处,其他参与不深的大多得到了宽宥。
而之前被魏忠贤贬官逐出京师的东林,却只有很少一部分被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