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看法,对于县令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他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虽然在这修士的世界里,想要做一些事,真的很难。
只是因为一个修士的怒火,整座城就陷入了动荡之中。
而且那位打仗打输了的修士,到现在都还没表态。
也许他不是很生气,也许他真的只是在闭关。
但许多其他修士,都认为他该发火,所以小城里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荒诞的,让人发笑。
粮食有了,但官府施粥的时候,还是在里面加了糠。
县令大人不知道,这颠倒的四季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也许来年,依然是个颗粒无收的灾年。
所以他很珍惜每一粒粮食。
衙门外面的那张鼓总是被人击响,有人大喊冤枉。
到了公堂之上,却对着县令破口大骂。
对于这样的事,县令依然不是很在意。
衙内将人打了一顿板子,打的很有分寸,皮肉之苦,不会伤及骨头。
但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挨板子的人是没功夫来此叫骂了。
县令做到这个份上,其实做不久了,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修士,肯定会攻讦他。
但能做一天,就做一天。
有空闲时,他依然会坐着轿子,去怡红院逛一逛。
或者去某个豪奢酒楼的雅间,一待就是一天。
用的理由就是抓犯人,抓逃犯。
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抬头看天,推算着时间,想要看看这颠倒的四季,恢复了没有。
然后走进粮仓里,估算了一下这些粮食还能撑多久。
时光荏苒。
哪怕在施的粥里加了糠,粮食还是一袋一袋的在减少。
转眼间又到了临近秋收的日子。
然而这一次粮食虽然种出来了,且长势很好,但蝗虫却来了。
“凡人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县令大人如此问了一句。
难道只能依附在修士身边,化作他们争夺气运的棋子,才能勉强混口饱饭吃?
修士们要他们生,那他们就能生,修士们要他们死,那他们就得死。
不能做任何的反抗。
这样的前路不是他想要的,但以他微薄的力量,却改变不了这个世道。
县令之所以这么执着的当了这个官,是因为他的父亲。
他父亲也是个破碎虚空的武夫。
因为家国破碎的原因,那武夫最终当了一个乞丐。
乞丐后半生都在流浪,想要见一见令他家国破碎的仇人。
因为那仇人不讲规矩,坑杀了几十万的降卒。
不过他却一直没有见到这个仇人。
乞丐有一个朋友,他那朋友虽然只是凡人,却和好几个女修有染。
虽然最终因为东窗事发,他的朋友被一巴掌扇成了肉泥,但乞丐依然很佩服他。
乞丐的这位朋友很喜欢讲故事。
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他总说,假如这世间没有修士,每个朝代会怎么样发展。
还说在那样的世界里,朝廷如果腐朽了,那只要凡人够多,就能将腐朽的朝廷推翻,建立新的王朝。
他还重点讲了一个乞丐,开局一个碗,最后做到了皇帝。
除此外,还说过许多更魔幻的事情。
比如说,凡人也可以飞天遁地,不过那要借助一些工具。
也能毁城灭国,不过,那要借助一种叫做蘑菇弹的东西。
乞丐为此找了许多蘑菇,差点没被毒死,但最终也没找到能够毁城灭国的蘑菇……
乞丐的朋友还说,凡人的力量如果发展到极致,那修士就是渣渣。
能够追上光,在混沌里飘游的大船。
一炮一个星辰的大炮。
一张纸丢出去,就能将整个世界变成一幅画。
个别凡人势力,甚至能重启整个混沌,让万物归墟。
这听上去可太牛了。
乞丐很向往。
所以他最后还是找了个婆娘,生了个孩子,他想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能不能见到这样强的凡人。
“我那位被女修一巴掌拍成烂泥,英年早逝的叔叔,大概是在吹牛。”
县令大人看了眼粮仓,豪气冲天的心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秋收之后又是冬天。
以往的季节,要是没了粮食,那还能啃一啃草根树皮。
但冬天的时候,要是一场雪落下来,那连草根都很难挖出来。
粮仓的门被关上。
衙内抬着轿子,回了县衙。
穿着捕快服饰的桃子正蹲在里面,手里拿着一个馒头。
见县令回来了,赶紧将馒头三两口啃掉,然后摇了摇头。
“没了。”
县令大人看着自家捕快还有主簿嘴角的馒头屑,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两货吃东西又不带上他。
还有,要吃能不能躲起来吃,蹲在衙门里啃馒头,这也太丢人了。
“最近山上多了好几伙强盗。”
林宇擦了擦嘴角,将馒头屑给擦掉。
他倒不是真的过的这么惨,但大家都过的这么惨,那他也不好特立独行。
本来想拜托蛊族的某个长老,让其走访一下这里的修士,看看能不能将此地的事情解决一下。
却被那蛊族长老告知,此地已经禁止外来修士进入。
“嗯。”
县令大人扶好官帽,点了点头。
吃不饱饭,上山当土匪,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还编了个口号,杀狗官,还粮于民。”
“自从喊了这个口号之后,人越聚越多,如今那座山上的强盗,规模浩大。”
林宇说到这,看了眼衙门里的几个衙内,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人大概顶不住。”
“王都统呢?”县令大人闻言,问了一句。
县里的兵卒,都是这位都统在管。
“王都统正在给您计划最佳的逃跑路线。”
“……?”
县令大人往衙门外看了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想抢粮食,那就让他们抢吧。”
“人活着,就该有个盼头。”
说完,他摇了摇头,做官这事,他真的不是很在行。
有时候他会想,到底是这个世道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那你呢?”
“我?”
……
……
又过去了小半个月。
那群喊着口号的强盗山贼,还真的从山上冲下来了。
许多都是乡野村民,半夜拿了把锄头,上了山,就敢自称是土匪了。
然而一群乌合之众,县令大人守在粮仓,运起轻功,在人群里拿着棍子俯冲了几个来回,这群人就做鸟兽散。
到了第二日清晨。
县令大人指着锅里兑了糠的稀粥,态度极其的嚣张,语气极其的恶劣。
“你们这帮废物,只配吃这些东西!”
说完,还藐视的看着这群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难民。
许多人将拳头捏紧了一些,要不是肚子太饿,他们很想将碗给扔出去。
他们心里大骂着狗官,但碍于昨晚县令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武力,所以也只敢在心里骂骂。
直接对着县令骂,他们暂时没了这个胆子。
“这样走不长久,遇到困难,应该要众志成城,才能渡过难关。”
林宇摇着他的劣质折扇,跟在了县令身后。
当初在那冰天雪地里,所有蛊族人的力量全部拧成了一股绳,最终才从那个鬼地方走了出去。
“再看吧。”县令摇了摇头。
然后背着手,走进了衙门里。
在往后的日子里,这小小的县城里多了个节目。
每过几天,许多县民就会化身土匪,想要进粮仓抢粮食。
而英勇无敌的县令大人,总是能将人给打退。
他的态度也一日比一日嚣张。
有时候拿着个酒壶,几块从怡红院顺的糕点,在粮仓外面吃的红光满面。
桃子也想吃糕点,于是也坐在了粮仓旁边,县令打架去了,她就把糕点顺走了。
……
……
云府里。
云长生也拿了一壶酒,坐在屋顶,看着外面的一幕幕乱像。
林夕坐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只鸡腿。
夜里的风轻轻拂过俩人的衣摆,外面的一切与这座府院显得格格不入。
“吃吗?”
“最后一只了。”
林夕将手里的鸡腿递了过去。
云长生闻言,将鸡腿从林夕手里接了过来,慢条斯理的吃着。
吃完鸡腿,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于是偏了偏头,看到熟悉的东西后,表情一下子没绷住。
只见林夕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口锅,一指灵光下去,锅底慢慢加热。
而锅里热的,是一锅鹤肉。
“……你这是放了多久?”
这看着好像是几百年前,他在四季山上煮的那只白鹤?
“要吃吗?”
林夕又问了一句。
见到云长生嫌弃的眼神,她也不是很在意,等锅里的肉热好了,就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在那细嚼慢咽。
“你如果喜欢,我以后可以天天给你做。”云长生皱了皱眉,见林夕吃的欢实,他真的有点难绷。
“一言为定啊。”林夕闻言,眉眼弯了弯,像是两道月牙。
其实这锅肉她也已经忘了,不过看外面那群人为了一口吃的,在那打生打死。
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这锅没吃完的肉,觉得浪费可耻,于是从储物戒指里拿了出来,准备将这锅肉给消灭掉。
“比起月儿的手艺,还是差了点。”
林夕一边吃,一边点评,还抢过云长生手里的酒壶,一口酒一口肉的吃了起来。
如果不用灵力消除酒意,她的酒量差劲的很。
只是大半壶酒,那双星眸就迷蒙了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身子不自觉的往云长生身上靠了过去。
“那县令撑不了多久的。”
“嗯。”
云长生闻言,点了点头。
县令的事,他其实不是很关心,且当看一个故事而已。
如果不是想要破除太上忘情,他甚至不会向人间看上一眼。
而是与林夕坐在深山,就这样百年千年的过下去。
日子或许会很平淡,很无聊,但想来离厌倦还早的很。
等林夕恢复了修为,林多多也就随时能出来了。
那时,日子肯定会热闹许多。
“困了。”
“那就睡一会儿。”
云长生见林夕身子摇摇晃晃的,就伸过手,将其抱了起来,让林夕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酒意朦胧的女人寻找着舒适的睡姿,闪着迷蒙光亮的星眸轻轻合上。
夜里有些湿润,还有些冷。
云长生见此,用法力将周遭的寒冷驱散了一些。
当年林夕给他取名长生,希望他真的能够修得长生。
他当初其实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初闻修仙的他脑海里幻想着飞天遁地,觉得他将来会是个一心向道的道士。
后来修着修着,却是偏离了修道时的初衷。
心中没有了道,只有林多多,还有林夕。
不过对于此,他却是甘之若饴。
借着黑夜,借着酒,他又提起剑,在那浩瀚洁白的大道上作画。
画中有屋顶,还有在屋顶上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等到天光大亮时,这幅画终于画好,怀里的林夕也眨了眨眼,醒了过来。
看其迷糊的眼神,应该是还没睡醒。
这眼神云长生很熟悉,当初林夕醉酒时,也经常露出这种迷迷糊糊的眼神。
对于前一晚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那是忘的干干净净。
林夕显然也想起来了这茬,她小声问了句。
“没做什么吧。”
“没做什么。”
“那就好。”
说着,她张开双手,神情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眼中的朦胧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散去。
“哈~”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切,然后问了句。
“你都看了好几天了,到底在看什么?”
“在看人性。”
“人性?”
“嗯。”
云长生抬起手,指了指外面的人。
“我在想,我如果拥有完整的七情六欲,也和那些凡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力量。”
“在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后,我会干些什么。”
他最近听到最多的是抱怨,看到最多的是打砸抢。
云长生正准备继续说,但目光看到了外面其中某个人之后,话语声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跟着去打砸抢,而是独自挖着草根。
对于这纷乱的世道,他有些看不懂,分不清哪边是对的,哪边是错的。
于是独自一人迷茫的活在这世间。
虽然还是很蠢,但蠢的很别致。
云长生眸中映照着这道小小的身影,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他脑海里某些久违的记忆浮上了心头。
许多记忆对于云长生来说,太过久远。
而且在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后,他几乎已经将这段记忆遗忘。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段记忆,造就了他的一部分人性。
使他在这个世界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多了许多大人才有的心思。
那是他七情六欲的源头,是最初。
云长生坐在屋顶,眸光望向府院外,看着正在挖野草根的少年,还有少年眼中的迷茫。
他轻轻敲着屋顶上的瓦片,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
排除掉这身强大的修行天赋,他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他从来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智者,不能够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当初看的足够远,思索的足够周全,那许多事情,也不会弄得像现在这般。
在那颗蓝色的星球上,他同样不是特殊的。
就像府院外的芸芸众生,很普通,相当的普通。
那里的人,很小的时候就会去学堂,他也是。
在年幼的那些年,家长并不会看中成绩。
幼时成绩好,那就对着街坊邻居吹吹牛,成绩不好,那也无所谓。
毕竟年纪小,乾坤未定,谁都可以是黑马。
稍大之后,城里的家长就会开始着重抓教育。
至于村里的,虽然知道成绩很重要,但他们都在外出务工,没时间管。
那时的云长生,就是村里的孩子,与这一世的身世,相差仿佛。
他出生在一个还算单纯的年代。
学习成绩中上,还算过得去,最后混了个本科的文凭,在村里也能算是优秀。
在他幼时,网络没有后来这样发达,特大事件,都是通过新闻或者报纸才能知道。
然而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会像网络发达了之后一样,不管是错的还是对的,蹭流量的先一拥而上。
在他幼时,扶摔倒的老人,也不会让家里的大奔变成自行车。
学堂里除了学习知识外,还很注重培养一个人的品格。
尊老爱幼,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你又力所能及,那就顺手帮一下,这是学校里经常说的。
那时的世界很单纯,至少在孩子眼里,确实很单纯。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的变化越来越大。
网络兴起,房价坐上了火箭,工资却没怎么长,人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
社会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比如小伙扶完老人被讹,震惊了许多人的三观。
某某人明明帮了人,却被反咬一口等等。
自那时起,人情味好像淡漠了不少,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开始层出不穷。
随着时间流逝,生活压力又比以往更大了一些。
不过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这种压力得到了缓解,网络成为了许多人生活的调剂品。
有人用网络放松,有人用网络发泄。
自媒体也像是嗅到了鲜血的狼,前仆后继的冲入了网络。
为了流量,黑与白并不重要,他们可以将一件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真实发生过。
许多人的情绪被他们调动,在网络上讨伐自媒体口中的恶人。
云长生也曾热血上涌,跟着去讨伐过。
最后发现事情居然是谣言。
他看着造谣的视频几千万的播放,而辟谣的视频,却只有几万,十几万的播放。
如果不出意外,被造谣的人会带着某个恶心人的标签,慢慢被人遗忘。
在资本与自媒体的神奇操作下,真的可以变成假的,假的可以变成真的。
一件事情如果不是掰开了揉碎了,知道了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有着明确的证据,那就都可以存疑。
有人为了事情的可信度,可以拿自己的亲人发誓,然而你会发现这些人并没有道德底线,完全就是孤儿。
云长生也曾被人利用过几次,也曾热血上涌。
后来看的多了,网络上的所有事,他都会选择冷眼旁观。
不知什么时候起,不管是现实还是网络,当遇见了可怜的人,他已经不再怜悯。
当遇到了可恨的人,他也不再义愤填膺。
刚读大学的云长生安静的看着纷乱的网络,还有越来越淡漠的社会,很迷茫。
他只会管好自己的事,亲朋好友中,除了血缘至亲,其他人,他从不多加理会。
就像府院外那个正在安静挖草根的少年,外面乱糟糟的世道好似与他无关。
一个人安静的活着,不偷不抢就好。
就是在这样的世道里,他的意识忽然在某一天离开了那颗蓝色的星球,来到了这里。
很奇怪,除了未能奉养双亲让他觉得有些可惜,除此外,他对于那个世界没有什么遗憾,也好像没有多少的留恋。
......
......
云长生眸中的思索之色消失,他的意识不知何时又投入到了那片洁白浩瀚的大道。
这里除了代表着芸芸众生的细小光点,七情花制造的七彩光亮,还有林夕与林多多的画像外,好像还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云长生在其中仔细寻觅,终于在洁白大道的一角找到了一抹亮光。
那是他从那颗蓝色星球上带过来的唯一的东西,也是他最初的人性。
那抹人性在芸芸众生的情感冲刷下,变得越来越显眼,好似要化为实质。
但在最终,他终究只是一抹亮光。
云长生回过神,他瞥了眼身前,正好对上了林夕询问的眼神。
于是解释了一句。
“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哦。”
林夕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昨晚酒喝多了,到了现在还有些困,她打了个招呼,下了屋顶,神情慵懒的躺在了秋千上。
“有事的话,就喊我,我午睡一会儿。”
“嗯。”
云长生看着清晨的阳光,面上露出无奈,但也没有反驳,应了一声后,继续看着外面的纷乱。
比起纷乱的网络,这里的纷乱,显然更真实。
……
……
就像林夕说的那样,县令如此行事,终究有一日会撑不住的。
县令不是修士,他只是个武夫。
他并不能如同修士一样,不眠不休,餐风饮露。
累了他需要睡觉,渴了需要喝水,饿了需要吃东西。
然而打粮仓主意的人,却不给他休息的时间。
不管是白天,又或是黑夜,粮仓附近,暴乱一直没有停过。
但他不能退,他想坚持的久一些。
如果粮仓的门被打开,里面所剩无几的粮食被看到,那许多人就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就像他经常说的那样,人活着,就该有个盼头。
县令不怎么会当官,否则事情也不会弄得像如今这样。
但既然县里的人都将抢粮仓杀县令,当成了活下去的信念。
那他不介意将这种信念维持的久一些。
这好像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衙门里唯一像个官员的林宇,现在正在想办法筹粮。
自从失去了圣蛊后,这家伙就成了弱鸡。
所以桃子也跟着去了,否则只凭林宇一个人,很容易会被人乱刀砍死。
都统和县丞已经撤了,官都不要做了。
几个衙内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走了。
如今的粮仓附近,只有县令孤零零的一个人。
“兄弟们,杀狗官,还粮于民!”
“对,杀狗官!”
“吃着官粮不办事,啊呸,狗官!”
人群乌泱泱的。
大多数人蒙着面。
县令老神在在的坐在门口,拿着一壶酒。
现在是青天白日里,许多人还是矜持的。
到了晚上,这里会变得更乱,人也会变得更多。
好些日子没有沾油腥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包纸。
纸里包着一只鸡。
这是他在酒楼里顺的,再不吃,就要馊了,可不能浪费。
悠哉悠哉的咬了一口,在喧闹的喊叫声中,显得很是自在。
县令很富有,粮仓里有许多粮食,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是共识。
只是一只鸡,那也太抠搜了一些,与人设很不符。
于是他又拿出了一个玉质的酒壶,壶嘴塞嘴里,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砰!
某个拿着刀,试图靠近粮仓的人倒飞了出去。
一帮肚子都没填饱的家伙,本来也没剩多少力气。
只是一脚,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低声叫嚷着,很久都没有站起来。
“我们人多,不用怕他!”
“对,不用怕他!”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许多人就是这样,单打独斗,怂的像一条菜狗。
但要是周围全是人,一拥而上,热血直冲脑门时,他们会打的比谁都起劲。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破碎虚空的武夫。
这个武夫还暴揍过一个水货筑基修士。
虽然那修士真的很水,但应付这群暴民,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县令只要吃饱喝足,睡得好,精力充足,自然也能应付这群暴民。
他刚刚吃了半只鸡,半壶酒,吃的很饱。
他的身形不知何时从凳子上消失。
棍棒的声音响起。
冲上来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继续来啊!”
县令的声音很是豪迈。
他又坐回了凳子上,看着纷乱的人群,眼神不屑。
时间就这样一日又一日的过着。
来围攻粮仓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某个水货筑基修士明显想看县令的笑话,派人在附近施粥,还获得了女菩萨的美名。
这位女菩萨还大大方方的将粮仓打开,说明了她家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官府不放粮,那县里许多人都会饿死。
倒也不是没人想要打劫这位女菩萨,可这位菩萨不仅是菩萨,还是修罗。
留了一地的的血,确认了女菩萨家里粮仓里的粮食也确实不多之后,暴民的目光又转向了县令。
县令听到消息后,气的想把那婆娘再揍一顿。
别以为他不知道,修士都有储物戒指。
那婆娘肯定是把粮食都藏到储物戒指里了。
暴民们啃了几天的树皮和草根后,吃上了粥,恢复了一些力气。
而县令大人被折腾的半个多月没睡,也没好好吃一顿。
这位武夫终于迎来了虚弱期。
夜晚。
官府的粮仓周围到处都是亮着的火把。
砰!
县令大人再一次神情凶狠的将一个人打飞了出去,退回来的时候,轻轻喘了一口气。
“杀狗官!”
“杀狗官!”
人群里,某水货筑基修士率先摇旗呐喊。
她和县令有仇,深仇大恨。
以她的资质,正常修炼,是不可能突破筑基修成金丹的。
在付出了许多代价后,好不容易谋得了县令的官职,想要依靠气运修炼。
结果这位置却被眼前的男人抢了。
抢的理由也很荒缪,说是想要帮一帮这群可怜的凡人。
那她就成全他。
让县令大人淹没在他想保护的凡人中吧。
“杀!”
“他快撑不住了!”
咻。
某水货筑基修士偷偷下了暗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县令死定了,她心里如是说道。
果然,本就虚弱的县令遭遇了暗算,闷哼了一声后,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的心脏猛然间抽搐了一下,意识一片模糊。
火把照亮了他。
那群他曾想帮助的人,乌泱泱的从他身体上跃了过去。
身上就这样多了许多的鞋印。
砰!
粮仓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里面,
空空如也。
“狗官,快说,你把粮食藏哪了。”
“快说啊!”
县令连人带衣服被拎了起来,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有些眼熟。
他想起来,在上任的路上,有个老汉用来割稻谷的刀生锈了,他就帮着磨了磨。
好像,就是这把刀。
如今这把刀却被一个年轻人握着。
县令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眼前这年轻人和那老汉一点都不像,应该不是那老汉的后人。
这让他有些遗憾。
或许,那老汉已经饿死了吧。
或许,他确实不适合当官,不然怎么会有人饿死。
那位素未蒙面,喜欢吹牛的叔叔写过许多故事。
在他的故事里,就算再腐败的官,好像都不会饿死人。
县令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他也许错了,凡人就应该依附修士生存,只靠凡人自己,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
周围的人还在问着粮食。
架在他脖颈上的刀像是要随时砍下来。
可是已经没有粮食了,没有了,你们都去找修士去吧,别找我了。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