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忘了而已
作者:吃冰冰的喵酱   师尊,你不对劲啊!最新章节     
    此篇番外讲的是另一条时间线林夕的故事。
    ……
    ……
    周国。
    云府。
    桃树上的桃花全部凋零,地上铺满了黑色的桃花。
    另一棵桃树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了祂用树枝记录的各种数据。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祂在地上留下的最后一行字。
    天人,身不由己。
    除此外,那棵桃树好像从未来过,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红杉又一次断了,高大的树身横倒在了地上,树杈和枝叶落了一地。
    猴子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地上,嘴角溢着鲜红的血。
    他的猴毛皱在一起,粘哒哒的。
    猴眼中是茫然,不明白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知,有时候真的很令人羡慕。”
    李月的声音由远及近。
    身穿鹅黄色劲装的女子走过这一片狼藉。
    地上的裂缝缓缓合拢,奄奄一息的桃树红杉还有猴子,都被她收回到了四季山中疗养。
    时间仿若倒退,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四季山还是那个四季山,只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她的师尊。
    吱呀。
    推开屋门,脸色苍白的林夕躺在床榻上。
    她时而皱着眉轻咳几声,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苍白的唇想要念出一个名字。
    可当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却怎么也念不出来。
    即使在昏迷中,她也在很努力的回忆。
    可惜这一切只是徒劳。
    最终,只能面对着空落落的内心,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在卧床下,三柄长剑跌落在地,平日里锋锐无比的法宝飞剑此刻失去了神光。
    小萝莉剑灵已经维护不了自身的形体,剑身上布满了裂纹。
    好在前些时间,林夕回归仙人境界时,她也晋升成了仙器。
    此刻剑身上的裂纹正在缓慢恢复。
    其他俩柄剑就不像她这么幸运了。
    雪云剑再也不唠叨了,他颤抖着剑身,感受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想着这次会不会死。
    清晨剑则在心里念叨着。
    亏了,太亏了。
    每次和云长生合作,最终倒霉的都是她。
    好在,这世间以后都没有云长生了。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她如此想着,然后陷入了昏迷。
    一块块带着鲜红锈迹的碎片从剑身上脱落。
    这柄曾经杀穿一界的法宝飞剑,好似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结。
    好在当她的意识即将沉入永久的黑暗时,一缕白发垂落,一双手轻轻按住了地上的几柄剑。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黑白混色的裙子,长发半边白,半边黑。
    祂闭着眼睛,缓缓修补着地上的剑。
    当察觉到他们已经脱离了死境后,又马上松开了手。
    李月见到这一幕,只感觉很讽刺。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杀了她的师尊。
    之后又封印了她师娘的记忆。
    如今又假惺惺的治疗她师尊留下的飞剑。
    “有时候,无知总是会令人羡慕,你说对吗?”
    杀死了云长生,本就虚弱的烈阳变得比之前更加虚弱。
    祂站起身,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眸直视着李月。
    “呵呵。”
    李月冷笑了一声,握了握拳,却没什么动作。
    对或不对,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经发生,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
    不过,报仇这件事,总该是要再尝试一下的。
    一面镜子被她取出了储物戒指。
    那是她最初的本体,乾坤镜。
    对他人而言,失去了仙基的乾坤镜,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可对李月而言,这面镜子只要在她的手中,那就能再一次发挥出属于仙器的威能。
    可当镜面开始波动时,身前的人却已经不在。
    李月尝试推算烈阳现在的位置,却怎么也算不到。
    此刻以她渡劫修士的心境,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无奈。
    差距太过巨大。
    拔剑四顾,想要拼死一战,却找不到敌人到底在哪。
    如果烈阳不止是想要杀云长生,而是想在此地大开杀戒。
    那这座府院里,将再也没有心跳声。
    “如果真的很想见到我死,那你会看见的。”
    飘渺空灵的声音落下。
    李月尝试着寻着声音推算,可依然一无所获。
    她将镜子收起,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林夕。
    恍惚间,她想起刚刚拜入四季山时,第二次见到林夕。
    那时的林夕满身的血,手里拿着七幻莲。
    林夕说,为了抢走七幻莲,她杀了许多许多的人。
    她还说,她与七剑宗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杀人,只是因为她需要这朵莲花。
    “或许有一日,有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人也会上门,将我杀死。”
    “因为,她需要我死。”
    那是林夕以太师尊的身份,教导李月的第一课。
    她说,这就是修仙界。
    有时候,你只需要活在这个世上,就会阻碍别人的路。
    而当路只有一条,没有其他路可以走的时候,那别人只好将你这块拦路石给清除了。
    在这次的谈话中,林夕数次强调了力量。
    那时的她说,唯有力量,才是永恒。
    当时的李月不是很理解这些话,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为什么就会阻了别人的路。
    如今,却是懂了。
    “师娘,好好休息吧。”
    李月长叹了一口气。
    忘了好啊。
    忘了,就不会烦恼了。
    咔嚓。
    咔嚓。
    空间忽然起了波澜。
    是之前被烈阳震退的渡劫修士们。
    可惜,事情早就已经发生,就算来再多的人,也已经没有用了。
    不过李月还是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将此处发生的事告知给他们。
    然后感谢了他们的仗义出手。
    “当修为高了,或许就能够逆转这结果。”
    几天后,渡劫修士们陆陆续续的都走了。
    府院里只剩下了神卦,还有武极。
    俩人没有说安慰的话。
    到了他们的境界,任何安慰的话语,皆是无用之言。
    “逆转时间吗?”
    李月虽然没有容纳乾坤镜的所有记忆,但对于仙界的许多事,她还是知晓的。
    逆转时间,那是道祖才能做的事情。
    而在仙界诞生至今,无数元会过去,道祖也就只有那么几位。
    就像林夕当初说的,万古岁月以来,世间天纵之才何其多也。
    有人刚刚诞生,就是仙神。
    有人天纵之资,天赋震惊万古。
    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摒弃一切,一心只在大道上,那又有什么资格去与那些人竞争。
    道祖这两个字,注定是遥遥无期。
    “有事可以去天机阁寻我。”
    见李月不语,神卦行了一礼,谢过了四季山之前的庇护之恩。
    然后留下了一块令牌。
    持此令,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传音给他。
    而不会像别人那样,他不在天机阁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就连身为仙人的渔夫,也没能找到他。
    “道友,我也该走了。”
    武极打了一声招呼,同样是匆匆离去。
    院落里就此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整座院落慢慢变得虚幻。
    李月解开已经被她化作首饰的四季山,想了想,觉得在海上漂着也不错。
    于是碎了虚空,将四季山扔向了海面。
    她双手掐诀,冰蓝色的灵气像是一条条蓝色的丝带,在大海中翻涌。
    极寒之境。
    只是石子大小的四季山缓缓变大,巨大的阴影落下,惊走了无数鱼群。
    “夭夭,随我上山修行。”
    “哦。”
    林府中,一个穿着花袄,做村姑打扮的姑娘应了一声。
    她留了一封书信,说是要去闯荡江湖。
    眸光不舍的看了眼林府里的人,身体化作流光,不见了踪影。
    ……
    ……
    天地大变。
    世间的修士都在适应天地间的变化。
    最先适应的,自然是修为最高的那些人。
    以神卦为首的人推演着这片陌生的天地,然后聚在一起,分享着各自的成果。
    “那位,好像换了。”
    神卦指了指天空,轻声说了句。
    说完,他又凝聚了浓郁的灵气在周边,只差一点,浓郁的灵气就可以转化成仙灵之气。
    而之所以没能转换,只是因为修为还不到家。
    “不能飞升了。”
    又有人说了一句。
    “近日里修炼,感觉前方的道路没有了人。”
    “而且以往在修炼的时候,就算看不到,但还是能感知到大道有尽头。”
    “如今却是感觉不到尽头在哪里了。”
    “大道本就该没有尽头。”李月拿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些渡劫修士们所说的变化,她也感觉到了。
    从前感觉道有尽头,而且在道的前方,已经站满了人。
    他们,只是在顺着前人的脚步前行。
    如今却是再也没有这种感受了。
    道没有尽头,他们也没有在顺着前人的脚步前行。
    每个人都在修每个人的道。
    因为每个人的对道的理解,都是不相同的。
    目前来看,没人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很荒缪的感觉,就像解除了身上的枷锁,变得轻松了许多。”
    “总感觉曾经是在为了别人而活,而如今,是在为了自己而活。”
    “确实有这种感觉。”
    一众人继续商讨。
    如今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件事,此界与仙界之间的联系,可能是断了。
    有人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又有人担心,在此种情况下,还能不能成仙。
    “我去试试。”
    李月将茶盏放下。
    “这……”
    在一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她还真的去试了。
    天上风云汇聚。
    成仙雷劫于她而言,并不困难。
    阴云只将天空笼罩了片刻,就逐渐散去。
    雷声更是不堪,除了最后的心魔劫,其余雷霆全部都被冻结在了天际。
    “师尊曾说,天劫用来炒菜味道好像挺不错的。”
    李月在心魔劫中清醒过后,看着被冻结的雷霆,有些跃跃欲试。
    还没等她行动,一个少女映入了她的眼帘。
    依然是黑白混色的裙子,双眸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祂看着成为仙人的李月,看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确认李月没有飞升,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祂本就快要死了。
    撑到如今,就是想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我杀了你师尊,你杀了我,一命还一命。”
    “从此,你将心境通达,与修道之路上,再无阻碍。”
    空灵的声音落下。
    这一次祂没有再躲李月刺过来的剑。
    当剑身穿透祂的身体,原本飘散的阴云再一次汇聚了过来。
    绵绵细雨落下,在清风细雨中,祂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落下了帷幕。
    “希望你能引领着烈阳界,将烈阳界带到更高处。”
    烈阳在心里说了一句,身躯如同细密的流沙一般,风吹过,散了一地。
    李月看着这一幕,收回了手中的剑。
    “此界能够成仙。”
    她留下了这句话,就此不见了踪影。
    ……
    ……
    “师尊,又在写话本吗?”
    四季山上,从天机阁归来的李月来到四季洞,一眼就寻到了林夕的身影。
    “是月儿啊?”
    林夕偏过头,见到李月后,弯着眼角笑了笑。
    对于师尊这个称呼,她并没有反对。
    就好像,她本该就是她的师尊。
    “有些无聊,就想写点什么。”
    说着,一枚枚玉简飞到了林夕的周围,神识在玉简中横扫而过,娟秀的字迹印刻在了玉简之中。
    “写风的时候,可以写湖面的涟漪,可以写炊烟往哪边飘,可以写云彩,可以写裙摆,可以写落叶打着旋……”
    说着说着,她又拿起了一壶酒,轻轻饮了一口。
    甘冽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落了下来,在光洁的下巴上打着转。
    最终嘀嗒一声,滴落在了地上。
    “写酒的时候,也不能只写酒,可以写载满一船清梦的小舟,可以写与狐朋狗友饮酒作乐,最后摇摇晃晃掉进了沟里……”
    林夕说着说着,愣了一下。
    咦,她对这件事怎么这么熟练?
    就好像……就好像从前有人教过她。
    “大概是天赋异禀吧。”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忽然间就没了兴致。
    于是坐起身,准备去指点一下徒孙的修行。
    “桃夭夭,你又偷喝我的桃花酿!”
    “啊?”
    “师祖……”桃夭夭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自家师尊冷冰冰的眼神,于是连忙改口。
    “太师尊。”
    林夕闻言,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下次不许了。”
    说着,一把夺过了小姑娘手里的酒坛。
    喝一坛少一坛,可不能浪费了。
    咦,为什么会喝一坛少一坛?
    她脑海里想过这个问题,最后没想明白,便不再想了。
    ……
    ……
    岁月悠然而过。
    转眼间桃夭夭也到了下山了却红尘事的时候。
    “这丫头到了四季山上之后,就彻底玩疯了。”
    漫天的风雪,云彩却不是阴沉的颜色,而是通红的晚霞。
    这是属于修士的伟力。
    哦,不对,现在不该称她们为修士了,现在的她们,已经是仙人,真正的仙人。
    李月坐在晚霞下,手里拿着一根鱼竿,红色的云彩将她的脸也映的通红。
    看鱼线垂落的方向,却不是水面,而是云海。
    如果修为足够高深,或是修过天眼之类的神通法术,那就可以看到,鱼线穿透了这片世界,正在混沌中垂钓。
    烈阳界已经与仙界失去了联系,但好在烈阳界已经可以容纳仙人。
    可虽能在此界成仙,但成仙之后的路该怎么走,烈阳界仅有的几位仙人一下子陷入了茫然。
    好在仙人寿元几乎无尽,有的是时间慢慢摸索。
    “夭夭啊。”
    坐于一旁的林夕无奈的笑了笑。
    她手里也拿着一个鱼竿,鱼线同样垂落至混沌。
    这是跟李月学的。
    对于前路,她同样很迷茫,但对于力量,她却很渴求。
    俩人此刻都在用手里的鱼竿,试图摸索前路。
    她们称这种方法为,垂钓诸天。
    对于某些文明来说,外面的世界,他们称之为星辰大海。
    而对于烈阳界这种修仙文明来说,烈阳界之外,自然就是诸天万界。
    垂钓诸天,就是想用鱼竿垂钓其他世界,找寻其他世界的修行方法,看看能不能触类旁通。
    不过俩人做的都很小心,鱼线也都是往那些中千世界凑,生怕惹到强敌。
    可根据这几年的经验来看,好像有些小心过头了。
    因为钓了好几年,两女的鱼钩只勾到了一次有生灵的星体。
    那一次勾到了一个小千世界,里面的人修炼的是斗气和魔法。
    可惜那个世界的文明才起步阶段,最强的法师也需要念咒老半天,才能使用禁咒。
    而且上面也没有类似于灵气的能量,几乎没什么价值。
    当林夕的鱼钩砸下去的时候,差点没把那老法师给砸死。
    好在她最后收手,被那一界生灵称作法神的老法师才幸免于难。
    本着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的原则,林夕顺着鱼线,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归纳总结了所有知识。
    然后就放开了鱼钩,没有再去管那个斗气与魔法的世界。
    自那之后,林夕和李月的鱼竿再也没有勾到过有生灵的世界。
    “根据古籍记载,烈阳界周围应该有许多世界的,怎么钓了这么久,就勾了个小千世界?”
    林夕有些不解。
    自从此界与仙界失去了联系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揉了揉脑袋,捋了捋思绪。
    在她的记忆里,她已经安安静静的在四季山修炼了上千年。
    期间除了了断红尘事,就没怎么出去过。
    就连李月这个徒弟也是自己跑上山,省去了她外出寻找的功夫。
    后来听说外界来了个仙人,在烈阳界作威作福。
    再后来,有个人站了出来,与仙人同归于尽。
    而她则依然安安静静的在四季山修炼,最终修成了仙人。
    至于外面发生的那些事,好似都与她无关。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与仙界断开了联系的原因。”
    李月没去看林夕疑惑的眼神,她眼观鼻,鼻观心,最后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心中叹了口气。
    烈阳在离开之前,曾与她说,无知有时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认为烈阳说的很有道理。
    至少师娘……不对,是师尊……
    至少师尊近段时间过的挺开心的,每日里逗弄逗弄桃夭夭,喝喝酒。
    闲时秋千上一坐,拿着空白的玉简编写话本。
    偶尔再陪着她在云端钓钓鱼,解解闷。
    嘴馋了,也有她做饭。
    这才是逍遥如神仙,这才是仙人该过的日子。
    至于另一位真正的师尊……
    阳光略微刺眼了一些,李月低下头,眸光看着云海的下方。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暂时做不到。”
    不管是将林夕记忆的封印解开,又或是复活云长生,现在的她暂时都做不到。
    李月抬手,很是随意的将鱼竿换了个方向。
    她的鱼线已经到头了,然而刚才的那片混沌虚空,却没有任何生灵。
    离开了仙界的阴影,才知这片混沌的浩瀚,生灵诞生的艰难。
    鱼线在混沌中穿梭,触碰到许许多多的星体,可上面只有一片的荒芜。
    谁也不知何时才能遇到下一个拥有生命的星体。
    好在垂钓了这么久,也不是一无所获。
    俩人用鱼线勾到了许多炼器的材料,到时用来炼制些法宝,也能增加一下四季山的底蕴。
    “月儿,我想出去走走。”
    “师尊请随意。”
    “嗯。”
    林夕点了点头。
    然后站起身,捋了捋裙摆,收起鱼竿,脸上是清冷的笑容。
    “好多年没下山了,听你说,世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变化。”
    “也许下山看看,多与其他仙人论道,可以寻到前行的路。”
    “师尊说的有理。”李月也不反驳,而是点头应了一声。
    与其他仙人论道这种事情,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做。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此界仙人也不止四季山上的俩人。
    比如神卦、武极之流,也在不久前渡过了成仙雷劫。
    可是渡完劫,成了仙以后,却都陷入了同她一样的迷茫。
    几人互相商讨过,如果还想继续往前走,就只有廖廖数种方法。
    第一种,趁着与仙界的联系断开不久,试着想办法飞升到仙界。
    目前来看,这很难做到。
    而且在某神卦提出这种想法后,天上落下了惊雷,他的印堂直接变得漆黑,还是带反光的那种漆黑。
    神卦吓得直接闭了嘴,几人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讨论过。
    经历过那件事,世间仅有的渡劫修士们,几乎都知道天上那位到底是怎样的强大。
    不知道的,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差不多也就知道了。
    就算成了仙,他们也没胆子去招惹天上那位。
    于是第一种方法就这样被排除。
    至于第二种,那就是寻找十万年的仙,还有此次仙人死后,所留下的东西。
    最好能找到仙界的功法。
    不过烈阳界仅有的几个仙人在这一界找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找到。
    直到某一天抬头看了眼月亮,越看那东西,越觉得眼熟……
    得……那两个倒霉蛋,不对,是那俩个仙人的东西,就别指望了。
    从头发丝到衣服,都已经融进了月亮中。
    “月道友,记得您……”神卦指了指天上,没有将话说完。
    李月却是听懂了。
    她的第一世来自于仙界,也有着乾坤镜那些关于修炼功法的记忆。
    神卦的意思是,能不能分享一下。
    这种事情很无礼,所以神卦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乾坤镜一直都是自己推演功法,在转世前,她只将功法推演到了真仙巅峰。”
    “那月道友现在……”
    “对,我现在是真仙巅峰,正在尝试推演后续的功法。”
    “……”
    惹不起,惹不起。
    这才几年的功夫啊,就真仙巅峰了!
    李月眯了眯英气的眼眸,手里拿着茶盏,没有说话。
    当年她成仙之时,烈阳曾来寻她。
    弑师仇人就在眼前,就算打不过,那也是要打的。
    可未曾想,竟是一剑将烈阳杀了。
    而她真仙巅峰的修为,就是烈阳最后的馈赠。
    “希望你能引领着烈阳界,将烈阳界带到更高处。”
    李月想起烈阳最后说的话,微微失神了片刻。
    许久后,她才抬手雪白的玉手,拿起茶盏抿了抿。
    “月道友。”
    “月道友!”
    “嗯?”李月回过身,将目光投向了神卦,露出询问之意。
    “月道友,最近可有所得?”神卦又问了一句。
    李月又听懂了。
    老家伙在问,最近有没有推演出真仙之上的修炼方法。
    她无奈摇头。
    “未有所得。”
    以前乾坤镜在仙界时,有许多仙人会在她面前斗法,争夺她。
    她也就趁着这些机会,观察那些仙人斗法,采百家之长,推演属于自身的路。
    可在此界,仙人只有寥寥数位,还都是迷茫于前路的。
    她就算想复刻乾坤境的做法,也是做不到了。
    “只能从无到有的尝试了。”
    李月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回到了四季山。
    其他俩人面面相觑,最后无奈的摇头。
    从无到有的尝试,这个方法很笨,很蠢,但目前来看,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混沌中第一个修士,就是从无到有的尝试修行,后来人也都是站在祂的肩膀上。
    他们无非就是再走一遍这些前辈的路,当一当烈阳界的先行者。
    李月回去后,就开始了垂钓诸天。
    她想寻觅其他世界的修行之路,然后学一学当年的乾坤镜,踏出自己的路。
    ……
    ……
    飞雪依然在飘,却飘不到院落。
    林夕走进山顶的院子里,白色长靴踩着树叶。
    吱呀。
    房门被她推开。
    她看着屋里的摆设,熟稔的拿起桌上的笔,在那写写画画。
    写完,她挑了几幅顺眼的,表了起来,挂在了墙上。
    看着墙上的字画,她像是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退步了?”
    “而且退步了很多。”
    是因为陪着李月拿着鱼竿在云端坐了几年,所以手生了吗?
    记忆里,她去了断红尘事的时候,还开了一家字画店。
    生意好像还挺好。
    想到这,林夕又看了眼她刚刚写的字画。
    “嗯……这真的能卖的出去吗?”
    抽空该多练练了。
    如此想着,她又打开柜子,在里面挑挑拣拣。
    最终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
    男式的。
    记得了断红尘事的时候,为了方便,所以女扮男装下的山。
    那这次下山,就继续女扮男装吧。
    她将长裙脱下,露出白皙的肌肤,低头看了眼,犹豫了一下,将肚兜也给脱了,换上了束胸。
    稍微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没关系,仙人不用喘气。
    如此想着,然后穿上里衣,将月白色长袍披上,准备出行。
    “师尊,如果有空,就带着夭夭一起,到时候你直接将人扔到林府就好。”
    “哦,好。”
    林夕听着耳畔的声音,点了点头。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了圈,感觉有些不合身。
    大了些。
    念头闪过,心里吐槽着以前的自己做事太过粗心。
    想了想,又将头发束好,戴上发冠,又拿了把扇子。
    她往镜子前一站,看了很久。
    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以前的她是有多天真啊,竟然会认为这样女扮男装,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笑完,一丝一缕的仙灵之气将林夕环绕。
    等仙灵之气散去,原先那个貌美清冷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镜子里映照的,是一个男人的面容。
    “这样才对吗。”
    林夕拿起折扇摇了摇,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这样多好,就连衣服也合身了。
    装扮的满意了,她踏出了院子,神念扫过整座四季山,搜寻着桃夭夭的身影。
    感知到桃夭夭到底在做什么后,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
    ……
    四季洞。
    猴子蹑手蹑脚的走到洞外,他猴眼往山洞里看了眼,眼神有些警惕。
    “你个猢狲,还不进来拜师。”
    猴子闻言,指了指自己,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拜师这件事,他当然是很心动的。
    看看林夕,修为跌落,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
    再看看李月,明明比他晚修炼了这么久,如今却已经是仙人了。
    如果他真的拜入四季山,那几十年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暴打桃树,走上猴生巅峰了?
    想到这,猴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挪着步子走进了四季洞。
    “把门关上。”
    “吱吱。”
    猴子应了一声。
    他早就能化形,也早就学会了说话。
    不过他对此一直都有些不习惯,还是喜欢像只野猴子一样窜来窜去。
    砰。
    四季洞洞门被猴子关上。
    “还不跪下。”
    “吱吱。”
    猴子应了一声,然后大礼参拜。
    密闭的山洞里忽然有风吹过,挂在石壁上的烛火亮了起来。
    大礼参拜完的猴子抬起头,面色忽然僵住。
    只见一只大鹅瞪着绿豆大的眼睛,叫了两声。
    “嘎嘎。”
    “……”猴子。
    “桃夭夭!”
    许久没说过人言的猴子怒喊了一声。
    四季山的人,简直是欺猴太甚!
    今天要是不讨回一个公道,这四季山,不待也罢!
    可惜这个公道短时间内注定讨不回来了。
    ……
    ……
    去往周国的路上。
    桃夭夭跟在林夕的身后,正捂着嘴,嘎嘎嘎嘎的笑着,那模样,就像她养的那只大鹅。
    “夭夭啊,你之前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是你的太师尊?”
    “明明我都变成了男人。”
    林夕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
    正在那嘎嘎乐的桃夭夭闻言,赶紧止住了笑容,然后低头看着鞋面。
    “那个……”
    “这个……”
    “这样……”
    “那样……”
    “然后就认了出来。”
    林夕见桃夭夭一脸纠结的样子,也没深究。
    大概是相处久了,所以才被桃夭夭一眼认了出来。
    “众生如尘埃。”
    “然而每一粒尘埃都有自己的故事。”
    “嬉笑怒骂,恩怨情仇。”
    “这滚滚红尘令人留恋,令人羡慕,令人……放不下。”
    周国。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正午时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几个纹着花臂的闲汉蹲在一旁,眼睛在人群里转悠。
    遇到气质不凡,穿着不错,看上去是外地来的有几个闲钱的富人,就主动搭讪几句。
    大部分人不怎么理会这些人。
    对这里不熟悉,有需要问路的,或者想要知道哪里的酒楼最好吃,哪家客栈睡着舒服,也会朝着这群闲汉问两句。
    问完,让闲汉带路,然后丢下几枚铜钱。
    桃夭夭对此很是熟练。
    四季山上哪里都好,花很香,景很美,饭菜也好吃。
    但是待久了,总归是有些无聊。
    再次步履红尘,听到熟悉的叫嚷声,感受着人间的纷纷扰扰,她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只是小半天功夫,手里就拿了不少东西。
    各种首饰,胭脂,还有小吃,嘴角还在嚼着糖葫芦。
    她摸摸荷包,给蹲在墙角的闲汉扔了六个铜钱。
    “带我去这里最好的酒楼。”
    说完,昂着脑袋,迈着轻快的步伐,像是一条回到水里的游鱼。
    然而鱼儿刚想游,尾巴却被拽住了。
    “夭夭。”
    “呃……”
    桃夭夭闻言,脚步顿了顿,神情微微僵硬。
    忘了是跟着林夕一起出来的了……
    她回过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挑了盒胭脂,然后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太师尊~”
    有些娇气的叫了一声,将胭脂递了上去。
    “你有在听我说吗?”林夕眸光有些冷淡,没有因为桃夭夭的讨好而露出好脸色。
    但却也没有生气。
    如果桃夭夭不是四季山的传人,她大概早就已经拂袖而去。
    “在听的。”桃夭夭小心打量林夕的眼色,见其没有生气,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师尊~”
    她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凑到林夕身前,将胭脂硬塞进了林夕的手里。
    然后牵着林夕的手,很是大气的道。
    “走,今个儿请太师尊吃好吃的。”
    说着,瞥了眼带路的闲汉,又丢下了三枚铜钱。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轻。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雅称。
    比如公子、大人、小姐、先生……
    周围人的服饰也越来越好,丝绸锦绣,花花红红的。
    林夕被小姑娘拽着手,一路拽到了一家酒楼。
    坐下后,她看了眼手里的胭脂,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不管怎么穿衣打扮,都像是村姑的小姑娘。
    这是被这丫头贿赂了?
    她有些好笑,但也没再继续说教。
    让桃夭夭来这红尘,本就是来感受这些的。
    一会儿的功夫后,几个凉拌的菜先上来了。
    拍黄瓜、凉拌豆腐、花生,还有一壶小酒。
    林夕想起她下山时,那一脸懵逼的样子,再看看阔气的桃夭夭。
    果然,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对面这小姑娘,自出生起,就没过过苦日子。
    就算渔夫开启灭世之阵,也没影响到这小妮子。
    “太师尊。”
    “嗯?”
    “走一个。”
    “……”
    砰。
    酒盏碰在了一起。
    “太师尊。”
    “嗯?”
    “会划拳吗?”
    “……”
    林夕听着小姑娘划酒拳时,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忍了忍,没忍住,于是抬起手,在其额头上敲了个爆栗。
    咚的一声,很清脆,一听就很疼。
    小姑娘终于老实了。
    酒足饭饱后,桃夭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拿着一壶酒,脸蛋红红的。
    她看了看林夕的脸,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
    “太师尊,你这变身术能不能交给我?”
    变成男人模样的林夕垂眸看向她,像是在问:你想学来做什么?
    “那个……这个……师尊说,让我在红尘里,好好感受感受这人间。”
    “而红尘气最浓重的地方,是……嗯……青楼。”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认真修炼!”桃夭夭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
    “……”林夕。
    想她四季山每一代都是正经人,怎么出来个这么跳脱的。
    略有些无语的垂了垂眸,然后摇了摇头。
    意思是:这变身术,不教。
    之前还满脸兴奋的桃夭夭神情立刻萎靡,瘫坐在了椅子上。
    直到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将她的酒吹醒,这才又恢复了元气。
    结了帐,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林夕摇着手里的折扇,声音清冷的道了句。
    “该回家了。”
    “哦。”
    砰砰几声响。
    几块碎银子被丢在了桌子上。
    坐在靠窗位置的两个人不见了踪影,再次出现,已经到了林府的门外。
    “好了,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自己的事。”
    “嗯嗯。”桃夭夭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李月平日里教的一些规矩。
    于是行了一礼,神情恭恭敬敬的道。
    “恭送太师尊。”
    “不可行奸淫掳掠之事。”林夕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摇着折扇,消失在了暮色里。
    桃夭夭看着林夕消失的背影,将刚才被揉乱的头发理好。
    又拿出了一面镜子照了照,见模样与离开时没有太大变化,就把镜子收了起来。
    砰砰砰!
    大门被她敲响,门环与门相撞。
    “小漓儿、爹、娘、云叔叔、林叔叔……”
    桃夭夭碎碎念的报出了一大串的名字,目光盯着面前这扇红漆的大门。
    当把所有的名字都念了一遍之后,那扇门终于被打开。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是个小侍女。
    小侍女眼神有些狐疑,怯怯的看着桃夭夭,辨认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了句。
    “夭夭小姐?”
    “桂花!”桃夭夭一眼认出了小侍女,她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挑挑拣拣,拿出了一根簪子。
    可是簪子还没送出去,名为桂花的小侍女就跑了。
    “夭夭小姐回来了!”
    “夭夭……夭夭………”
    “小姐……她回来了!”
    声音渐行渐远。
    接着,府里噼里啪啦的一阵鸡飞狗跳。
    有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几声抽泣哽咽的声音。
    等大门再打开时,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扫帚柄。
    “让你鬼混!”
    “还浪迹天涯!”
    “还闯荡江湖!”
    “家都不知道回了,是不是!?”
    桃夭夭见到扫帚柄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躲闪了。
    见到是谁后,又止住了脚步,生生挨了几下。
    “娘亲。”
    她无视了即将到来的攻击,在那嬉皮笑脸。
    “娘亲,生气的话,会变老哦。”
    “你……你……”
    桃子喘了几口气,扫帚柄扬起,恨恨的瞪着眼前失踪了好几年的不孝女。
    最后还是没忍住,拿着扫帚抽在了小姑娘的屁股上。
    变老就变老。
    她堂堂破碎虚空的武者,近两百年的寿数,不差这几岁!
    啪!
    啪!
    啪!
    她恨恨的抽了几下。
    桃夭夭适时的呼痛几声,眼角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见自家老娘的脾气有点没完没了,她叫嚷着往府里跑。
    一边跑还一边叫。
    “杀人啦!”
    “杀人啦!”
    “有人要谋杀亲生女儿啦!”
    “……”桃子。
    她追着不孝女,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围观,感觉有些丢人。
    这才将手里的扫帚一扔,放过了桃夭夭。
    还想继续看这母慈女孝的众人略有些失望,府院里的鸡飞狗跳也终于接近尾声。
    “以后别走错门了,咱家搬出去了,就住在隔壁。”
    桃子指了指院墙外,看其凶巴巴的眼神,应该是还没消气。
    桃夭夭则乖巧的点头,她拿出之前逛街时买的礼物,挑出一套首饰。
    纯金的!
    “别想收买我,我不吃这套,等回家了,我再收拾你。”
    桃子说是这样说,但还是默默将首饰收下,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这些年去哪了?”
    “加入了个江湖门派,行侠仗义。”
    啪。
    桃夭夭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你娘你爹都是破碎虚空的武夫,你竟然跑去别的地方学武功!”
    “……”
    桃夭夭没敢反驳,这理由确实是有些站不住脚。
    她左顾而又言他,转移了几次话题。
    身体也小心翼翼往自家老娘身边凑,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娘两手挽着手,言行举止慢慢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到了晚上,母女俩回了朱府,然后摆了宴席,庆祝桃夭夭平安归来。
    宴席上皆是熟人。
    林宇、林天、云流羽、林漓、朱卫权、桃子……
    许多年前,他们两家就总是这样聚在一起。
    “云叔叔呢?”桃夭夭逗弄着自己的弟弟,这小子叫朱什么来着……
    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把自家弟弟的名字给忘了。
    那就叫小朱好了。
    给自己弟弟安了个小名,眯了眯眼,发现周围人的神情有些不对。
    “怎么了?”
    “你云叔……嗯……你云叔他……”
    朱卫权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桃夭夭将逗弄自家弟弟的手收回,看向了林漓。
    见到林漓一下子红肿的眼眶,她像是猜到了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
    云流明明还很年轻的……
    她张嘴想问,声音却突然哽咽了一下。
    团聚本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与所有亲人的久别重逢。
    没成想,与重逢相伴的,还有别离。
    生与死的,别离。
    “你云叔生病死了。”
    终于,有了开了口。
    ……
    ……
    “云流。”
    小县城的客栈里,一身月白色长袍,手里拿着折扇的林夕念叨了一句。
    她打开窗门,迎着漫天的星光。
    这次下山想要做些什么,她其实还没想好。
    与李月说的是,和其他仙人互相论道,期望能找到继续前进的路。
    可是下山之后,她第一时间却没去寻那几个仙人。
    而是来到了这小小县城,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
    没有目标,没有目的,没有想做的事。
    但就是想要下山看看。
    “云流。”
    林夕再一次念出了这个名字,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好像是在哪听过。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这件事。
    寻遍了记忆,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之后,便没有再管。
    时间匆匆流逝着。
    总是住客栈也不是办法,几天后,小县城里多了家字画店。
    字画店的后院里是秋千、桃树、温泉。
    老板是个模样很好看的青年人,很懒散,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折扇。
    不过,字画店的生意却不是很好。
    总有人取笑,老板去做点别的买卖,比如入赘,或者从了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在眼前。
    “写的很难看吗?”
    林夕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拿着笔,舔了舔笔尖,朱唇上染了墨色。
    明明记忆里,她开的字画店生意挺好的啊。
    几百年没有写,退步这么多了?
    又或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现在的人已经不好她这一口字画了?
    好在,总归是些小事而已。
    生意差一点,那就差一点吧。
    林夕将笔一放,坐在秋千上,手里的折扇跟着秋千一起晃动。
    字画店就这样开了几年。
    林夕练了好些年的字,生意也终于越来越好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的字有些奇怪。
    “写着有些不顺手。”
    “就好像在模仿别人。”
    这种怪异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总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好像缺了一些什么,这怪异的感觉,或许才是她下山的真正原因。
    “太师尊。”
    屋外有人叫了一声,是桃夭夭,她像是有些困惑,有些纠结。
    正在练字的林夕放下了笔,问道。
    “何事?”
    “弟子忽然有些迷茫。”
    桃夭夭走进了字画店里,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林夕对面。
    “因何迷茫?”林夕问。
    “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无聊,好像没有什么目标。”桃夭夭答了句。
    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爹娘很好,但出去闯荡江湖几年后,家里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她弟弟身上。
    比起当年,对她少了几分关心。
    最近家里又开始催婚,那家公子,那家少爷的,弄得她有些烦。
    好在还有个好闺蜜林漓陪着,和她一起当大龄剩女,陪着她一起挨骂。
    每次说起这件事,两家人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没有喜欢的人?”林夕问了句。
    桃夭夭继续敲桌面,不答。
    “那是看不上?”
    “嗯。”
    这次终于答了一句。
    “如果我不是修士,我或许就该和那些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已经嫁人了。”
    这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子女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让桃夭夭庆幸的是,好在她是修士,每次婚事定下来了,她就装神弄鬼吓男方家里,于是每次婚事都告吹。
    她娘因为这件事,最近就没有睡过安生觉。
    “不想嫁人,那就不嫁了,无非就是些闲言碎语。”
    “我们修士不在意这些的。”
    “嗯嗯。”
    桃夭夭得到了认同,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在那疯狂的点头。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一直聊到了晚上。
    “可是我不嫁人,我爹娘就会不开心诶。”
    快要走的时候,桃夭夭叹了口气。
    生活真是艰辛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林夕笑笑,没有说话,等小丫头走了之后,她将门一关,拿了一壶酒,坐在屋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又是几个月。
    父母再次抱怨桃夭夭的婚事,不想嫁人的桃夭夭决定找点事情做。
    上一次是李月带走她,对此,她无可奈何。
    这一次,却是主动离家。
    桃夭夭行了几千里路,去了一家书院,认识了一个名为洛月灵的人。
    当初林夕编造了一个小师妹的故事。
    因为她的修为太高,修的大道名为太虚,所以在故事完成后,小师妹从故事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她说,要完成冯老头的理想。
    她说,要让世间所有人都读书识字明理。
    而且在故事里,她的资质还不错。
    虽然天资没有隐仙和红尘一派的修士好,不能像他们一样,坐在山里修上几千上万年,就能成为渡劫修士。
    但安稳修炼,在炼虚境之前,应该是不会遇见瓶颈的。
    如今离那个故事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洛月灵也已经成为了元婴修士。
    桃夭夭正无聊着,路过书院后,被洛月灵忽悠了几句,就进了书院里。
    而一直坐在字画店里的林夕,也将目光投向了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此次下山到底是想要寻找什么,所以就追寻着本能,到处看看,
    ……
    ……
    “你这里是教什么的?”
    “什么都教。”
    洛月灵一身皂青色的长袍,戴着发冠,手里捧着一本书。
    那满身的书卷气,和她手里的书相衬。
    “修行、算术、四书五经、种田……”
    “等等,种田还要教吗?”桃夭夭看到满屋的书,觉得脑壳有点疼,她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看着那些正在耕种的人。
    她问:“种田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
    洛月灵将手里的书放下,然后摇头道。
    “这可不简单,如何利用土地,怎么施肥,不同的地适合种不同的庄稼粮食,还有如何提高亩产……”
    洛月灵谈起这些事,就变得很健谈,叽里咕噜的说着桃夭夭听不懂的话。
    桃夭夭赶紧举手投降,转移了话题。
    “对对对,种田确实是一问很高深的学问。”
    “那……我留在这里,可以做些什么。”
    洛月灵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忽悠了一个修士进来,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摆起书院先生的谱,抬头挺胸,两手背在了身后。
    “你就帮我测一测那些学生的修行资质,然后将那些有资质的修士聚在一起。”
    “接着,我们一起研究一下,他们为什么能够修行,他们与普通人的区别在哪里。”
    “哦,好。”
    桃夭夭就这样留在了书院里。
    她觉得这里很有意思,至少比嫁人要有意思的多。
    岁月匆匆而过,书院也跟着越开越多。
    麻烦当然是有的,但有某个算卦的当后盾,那些麻烦,也就无所谓了。
    “啊……好难啊!”
    某年某月某日。
    桃夭夭将书一摔,有点自暴自弃。
    研究了好几年,她还是没能弄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修炼,有的人不能修炼。
    好在有一天,洛月灵宣布结束了这个课题。
    “就像男人带把,女人不带把。”
    “就像女人能喂奶,男人没奶水。”
    “这东西是天生的,能修炼就是能修炼,不能修炼就是不能修炼。”
    这就是洛月灵得出的结论。
    她好像有些不甘心,于是准备换个路子。
    砰!
    一面墙被炸的粉碎,硝烟弥漫,跟粉尘一起飘散,带着刺鼻的气味。
    “知道这是什么吗?”洛月灵问桃夭夭。
    “看着像烟花。”
    “嗯,我把烟花改良了一下。”
    “改良这东西做什么?”
    桃夭夭说着,小手一挥,“轰”的一声,又是一面墙炸了。
    对她而言,改良了的烟花确实是没什么用。
    洛月灵看着炸的粉碎的墙,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低声念叨了一句:“满脑子的暴力。”
    见桃夭夭的眼睛望过来,于是正了正神色,接着道。
    “许多年前有个姓冯的人,说要拯救天下人,可惜后来没有将这件事情做完,就跑了。”
    “而我,想帮他把这件事情做完。”
    “你打算怎么救?”桃夭夭有些疑惑,不明白洛月灵到底想做些什么。
    不过,只要比嫁人有意思就行。
    对了,回头还要回家一趟,虽然有些矛盾,但是家总归是要回的。
    这些年她总是给家里寄信,有时候还会寄一些银子。
    偶尔也会收到桃子给她寄的信,一开始总是在骂人,还时不时的威胁几句。
    说什么被她抓到后,要狠狠的揍。
    过了一段时间后,就不骂了,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心。
    还说只要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说成亲这件事情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桃夭夭又陪着洛月灵做了许多尝试。
    两年后,终于告辞回了家。
    而在她回家后不久,一个摇着折扇的青年人站在了书院的门口。
    林夕脚步顿住,想了想,手里的折扇消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大花袄。
    身体也跟着缩小了一些,看其模样,像是个村姑。
    这正是桃夭夭的模样。
    天机阁。
    正在拨弄罗盘的神卦往这边看了过来。
    之后,他又往天上看了一眼,最后想了想,没有去插手林夕的事情。
    ……
    ……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回家一段时间吗?”
    洛月灵看着回来的桃夭夭,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此刻的她手里拿了一个喷壶,还有一个玻璃容器。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年轻的学生。
    “看你舍不得我,所以过段时间再走。”林夕模仿着桃夭夭的说话方式,笑着道了一句。
    然后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嘁。”洛月灵瞥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
    “正在尝试研究新的肥料,我觉得,想让天下人都读书,首先要让天下人都填饱肚子。”
    “挺有意思。”林夕笑着说了句,两个女的就这样凑在了一起。
    许多事情其实洛月灵都只是起了个头,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就将所得写进了书里。
    书院里的其他弟子也是这样做的。
    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这样记在了书里,分门归类。
    后来人如果也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只需翻书,然后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续研究。
    天空上。
    无形的丝线垂落人间,将这一界所有的人都捆住。
    然而如今,捆绑人间的线像是稍稍有那么一些不同了。
    以前仙人大于一切,可有人去了那家书院,翻了许多书之后,忽然觉得凡人也可以很厉害。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无穷高处的那一位没有去管。
    在那片虚无的空间中,她的眸光只是一直盯着身前的七彩火焰。
    这是这片虚无空间中,除了她之外的唯一颜色。
    至于那些捆绑人间的线变得如何了,她并不感兴趣。
    只要线不断掉,最后被仙界趁虚而入就好。
    只是火焰好像已经越来越暗,似乎随时都会灭掉。
    就像烈阳在生命的最后推算的那样,终有一日,这七彩的火焰会熄灭。
    而容晓羽也终究会将一切遗忘,最后化作纯粹的规则。
    可惜,烈阳推算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不是此界的天道,身体也已经很虚弱。
    她推算的结果,自然也就不一定正确。
    ......
    ......
    “夭夭同学,最近你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
    洛月灵近日里正在研究如何提高水稻产量,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大花袄的村姑。
    “无聊。”
    被抱怨了的林夕也不介意,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洛月灵闻言,翻了个白眼,很想将手里的书扔出去。
    最近桃夭夭总是问她,苹果为什么会坠落在地上。
    鸟为什么能飞。
    人装上翅膀后,是不是也能飞。
    等等等等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要是对这些事情有兴趣,那就带几个学生,自己去寻找答案。”
    “或许可以试试。”林夕点了点头,还真就拉了一帮学生,准备去探索这些问题的答案。
    兴致忽然就上来了,所以就打算在这里玩一玩。
    而且……
    她清亮的眸子看向天空,那里有一丝一缕的人道气运正在飘落。
    飘落的方向,正是洛月灵的身上。
    不知为何,见到这些人道气运之后,林夕就想让人道气运多飘落一些,然后凝聚出人间的权柄。
    自从下山后,她一直都是凭着本能做事。
    这次也是一样,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
    岁月继续往前。
    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被书院里的人提了出来,有的问题被解决了,有的没有被解决。
    如洛月灵想要增加水稻的产量,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这个问题却是解决了。
    应该说,解决了一部分。
    “一年三熟的水稻还有小麦。”
    林夕拿出了一把种子,这是她用法术魔改过的。
    “我拿去试试。”洛月灵有些不信。
    桃夭夭一直表现的有些不靠谱,她那样子,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当水稻种出来之后,洛月灵就不得不信了。
    吃着大米饭,确定了这水稻没有毒,而且是一年三熟,产量很高,气候也不挑,不管是种在南边还是北边,都可以。
    林夕手里也捧着一碗大米饭,她用筷子扒着饭,支支吾吾的说道。
    “接……接下来,多……留点种,然后让所有人家都种上这些水稻。”
    说完,一碗饭被她给干完了。
    她轻轻打了个嗝儿,摸了摸小肚子,明明感觉吃的很饱了,肚子却没隆起。
    “这简单,这个世界每个地方,都有我的书院。”洛月灵语气有些骄傲。
    “那确实很简单了。”林夕看着再次垂落的人道气运,点了点头。
    这次的人道气运,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很多。
    不过距离凝聚人间的权柄,还差的很远。
    “人间的权柄能让我变得更强,但也只是变得更强而已。”
    又不能用来突破,干嘛这么热衷于这件事。
    林夕有些困惑。
    如同往常一样,没想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再想。
    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
    就像为什么桃花酿喝一坛,就会少一坛。
    就像那些字明明已经写的很好了,但不管怎么写,都觉得有些不顺手。
    就像是在模仿别人。
    林夕相信,迟早有一天,她能将这些问题全都给想明白。
    “好好陪陪父母。”
    她给又准备翘家的桃夭夭传音说了一句,然后拿着一个个玻璃容器,倾倒着各种液体。
    最近有个人说,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由无数细小的颗粒构成的。
    这让林夕想起了佛门那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最近闲来无事,她就探索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仙人的眼睛很好用,只是以前没有那么仔细的观察过身边的物品。
    如今仔细观察了,发现那人说的是真的。
    有时候林夕瞪着眼睛看过去,能看到灵气也是由许多细小的颗粒构成的。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她又注视着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忽然间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变得更强了。
    “这也是一种修行。”
    她眉眼弯了弯,拿出纸笔,将自身的发现记录了下来,然后扔到了书架。
    大概两三个月之后,每个地方的书院里,都出现了这本书。
    与此同时,人间的气运再次从天空垂落。
    天上那位依然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这种分裂权柄的行为,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自动机制。
    有人达到了要求,那她就降下气运。
    就像有人做了一些符合要求的事,那她就会降下功德。
    如果是当初的烈阳,祂或许会阻止人间权柄的分离。
    因为祂有七情六欲,是自私的。
    当初任由云长生凝聚权柄,也只是想利用云长生而已。
    ......
    ......
    岁月继续往前。
    对于沉迷进各种问题的林夕而言,一百年,又或是两百年,就像是眨眼间一样。
    可对于人间的许多人而言,一百年,那已经是三四代人了。
    桃夭夭送走了林府的许多人,亲眼看着他们进了棺材。
    对她很好,就算老了之后,还有些傲娇的云流羽。
    接着是林天、林宇。
    再之后过了二三十年,她最好的朋友林漓也闭上了眼。
    她弟弟从小贪玩,没有好好练武,也比她先走了一步。
    好在她爹她娘都是破碎虚空的武夫,还能陪着她一段时间。
    看多了生死,桃夭夭越发珍惜现在的生活。
    一家三口坐在小院里,看着岁月变迁。
    至于云流,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了。
    “老朱,你看,有人在天上飞。”
    “有人在天上飞不是很正常吗?”
    朱卫权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世间的修士虽然很少见,但总归是有一些的。
    有人在天上飞而已,很正常。
    “不是。”桃子掐了掐朱卫权的胳膊,加大了说话的声音。
    “是凡人在天上飞!”
    “凡人?”
    朱卫权有些惊疑的抬起头,看向了高空。
    天上的东西很小,但以他破碎虚空的武夫实力,还是能看清楚的。
    那是一个球,很大的球,球在天上飘着,在球的下方,挂了一个篮子。
    篮子里,站着几个人。
    “我那不靠谱的叔叔说的是真的?”
    “叔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叔叔。”
    “呃……事情有些复杂,很难说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
    “……”
    朱卫权沉默了一会儿,那段记忆对他而言有些太久远了。
    他需要仔细回忆一下。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悠悠的说道。
    “其实那位叔叔,我也没见过,他的事情,也都是我爹告诉我的。”
    “我爹以前当过乞丐……”
    故事确实很复杂。
    朱卫权絮絮叨叨的,讲了好几个时辰。
    桃夭夭看着天上飞的气球,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朱卫权旁边听故事。
    “我那叔叔说,凡人也可以掌控改变天地的伟力……”
    ......
    ......
    因为一个从虚幻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人,世界的方向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跑偏了。
    对于凡人而言,跑偏了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好了些。
    至少现在吃饱饭变得很容易。
    水稻小麦一年三熟,亩产很高。
    就算遇到灾荒天气,家里也存了许多粮食,够吃很久了。
    像以前,遇到灾荒天气,他们都只能跪地祈求,期望哪个路过的修士能够降一场雨,又或是将蝗虫赶走。
    “来书院里读书的人多了很多。”
    “其实他们有些人很聪明,只是从前一直被困在了地里,为了温饱而努力。”
    洛月灵还是以前的模样,手里拿着书,一身皂青色的长袍,满身书卷气。
    拿着各种玻璃容器的林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跟你说话呢。”
    洛月灵将身体凑了过去,想要看看林夕在做什么。
    看了半天后,没弄明白,于是偏过头,假装很懂的样子,然后走出了房间。
    林夕没理会她,她的手中闪过一抹电弧,然后将电弧击向了一管水。
    经过雷电的疯狂凌虐,水最终变成了两种不同的气体飘了出去。
    “一种是凡人呼吸时需要的气体,另一种……”
    林夕翻了翻书架,寻找着关于这类气体的描述。
    “嗯……能燃烧。”
    于是拿着电弧试了试,确实能燃烧,不过有点暴躁……
    好在修为高深,这点小场面,一根手指头就镇压了下去。
    将这些记录下来,放在书架上,眼睛盯上了无处不在的灵气。
    “既然能将水分离成两种不同的气,那能不能从某些物体中,分离出灵气?”
    她眼神呆滞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理论上可行,但如果可行的话……”
    如果可行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上一个天道很蠢。
    祂为了让灵气变得更浓郁,竟然将这个世界压缩了一下。
    接下来的许多年,林夕都在观察探索这件事情。
    到了后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灵气好像是独一无二的,上一个天道并不是蠢货。”
    花了好几年,却得出这么个答案,这让她的兴致减了不少。
    林夕走出属于她的专属房间,看着天上的太阳。
    这么些年过去了,人间的权柄已经快要凝聚了。
    除了人间的权柄,她的身上还多了许多的功德。
    不过目前而言,这些功德没什么用。
    “也该走了。”
    桃夭夭的父母也快要走到尽头,这一次出行,也就结束了。
    林夕将书院里属于她的那些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和洛月灵打了声招呼。
    “保重。”
    “保重。”
    俩人互相点头致意。
    七个月后,林夕再一次出现在了小县城里,站在了一个墓碑前。
    墓碑上写的是:不孝女,桃夭夭之墓。
    看来对于没有嫁人这件事,桃夭夭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至少以女儿的身份来说,她是愧疚的。
    轰隆隆!
    天上雷霆闪烁,乌云遮住了天空。
    等乌云散去后,林夕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回过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走了,回山了。”
    “是,太师尊。”
    从前很是跳脱的桃夭夭变得安静了许多,她跟在林夕的身后,离开了这里。
    原地只有几个墓碑,几个土包,这些简简单单的东西,将许多人,许多事埋葬在了一起。
    “再也不用守在粮仓里,差点被暴民打死了。”
    “再也不用一个馒头掰成两块吃了。”
    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出现在了墓碑前,她对着墓碑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对着朱卫权说的,一句是对着桃子说的。
    那些年,那些事,尘归尘,土归土。
    不得长生,终究会化作一捧黄土。
    不管是平民百姓,又或是达官显贵,最后都一样。
    鹅黄色的身影慢慢变淡,一步之间,跨越到了四季山。
    她的到来,就连同为仙人的林夕都没能察觉。
    谁也不知,这一百多年过去,她如今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可能真的找到了办法,突破了真仙,也可能没有。
    ......
    ......
    四季山,云端之上。
    李月拿着鱼竿,坐在云海之中。
    白云从她身边飘过,将她的身影笼罩,朦朦胧胧的。
    “回来了。”
    她像是低声自语了一句。
    鱼竿旁的空间波动了一下,林夕领着桃夭夭,出现在了这片云海之中。
    云雾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三人的身边。
    雪花从云层中坠落,为四季山山顶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棉絮。
    “师尊。”
    桃夭夭低头看着脚尖,许多年没见李月,语气有些生疏。
    李月对此也不在意,抬手摸了摸桃夭夭的脑袋,感受了一下她的修为,然后留下了三个字。
    “还不错。”
    桃夭夭被夸了一句,有些开心的笑了笑,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说出了一个请求。
    “师尊,我想去书院。”
    “嗯?”李月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
    她掐指推算了一下,随后就摆了摆手,很是随意的道了一句。
    “想去就去吧,不过要考虑清楚,出了事的话,我可能不会为你出头。”
    “啊?”桃夭夭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面对李月瞥过来的目光,又将接下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林夕看着这对师徒,没打扰她们,而是自顾自的拿着一根鱼竿,继续垂钓了起来。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
    几个月后,桃夭夭还是走了。
    因为当初的恶作剧,走之前,猴子还拦着她打了一架。
    可惜猴子没打过……
    桃树晃动着树身,在那嘎嘎嘎的笑。
    “精怪成精,寿命虽长,但修行速度却不快。”林夕拨动了一下鱼线,换了个方向垂钓。
    “有得必有失。”李月答了句。
    此后,俩人各自在云端修行,也很少说话了。
    好在没了这两个闷葫芦,四季山依然挺热闹。
    山脚下长着好几棵树,除了一开始的,又有另外的桃树成精了。
    猴子和桃树整天干架。
    小萝莉剑灵在和清晨剑掰手腕。
    雪云剑转世去了,只留了个剑身,说是三百年后,会回来取回这一世的身体。
    可自他转世之后过了八百年,也没人上山来拿那柄剑。
    云端上沉迷钓鱼的二人组忽然间想起了这件事,推演了一下,确认了这家伙的转世身没事后,就又钓起了鱼。
    又过了好几百年,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四季山上的人和物并不关心。
    而插在山上的剑,也终于有人来取了。
    那人坐着一个铁疙瘩,一阵噪音声中,熟悉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下来。
    “八百年了!”
    “整整八百年了!”
    “你们四季山的禁制就不能设置的简便一点!”
    “我绕了很久没饶通,只要使用灵气,禁制就会把我抛出去。”
    一阵轰鸣声中,铁疙瘩飞走了,云端上多了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人,嘴里嚼着一瓣蒜。
    “正式认识一下,我现在是四季山的弟子。”
    “所以,除了我原来那柄剑,你们俩能不能给我点仙器傍身。”
    看着两女冷漠的眼神,青年改了口。
    “......顶尖法宝也行,我不嫌弃的。”
    “好吧,两个小气鬼。”
    他一脸惺惺的从云端飞了下去,取回了自己的剑。
    而在云端里垂钓了很久的两女被他这一番闹腾,也终于回过了神。
    “有些事,暂时离开一下。”林夕将鱼竿放下,站起身。
    一旁的李月朝她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有些无奈。
    “师尊何必去刻意追寻某些事,让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明明忘记了更好,刻意去追寻,只会变得和她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烈阳站的位置很高,就算是现在的李月,能做的也只能是仰望。
    所以烈阳的记忆封印在此界注定无人能解。
    就算林夕发现了不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总是要试试的。”
    “我修的是太虚,能将一切虚幻演化成真实。”
    “然而修到最后,却发现,我的记忆是虚假的。”
    林夕轻声低语了几句,然后从云端飞了下去。
    李月没有阻止,她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看了很久很久。
    她在想,天上那朵七彩的火焰不知熄灭了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又没有任何的人,任何的事刺激天上的人,七彩的火焰,应该已经熄灭许多年了吧。
    “烈阳,你算到这件事了吗?”
    “应该是算到了吧。”
    毕竟当初的你,算无遗策。
    ......
    ......
    李月认为烈阳算无遗策。
    并且在自身没有达到烈阳的高度前,她不准备反抗烈阳的任何决定。
    因为她觉得,烈阳如此强大,所有的反抗对祂而言,都是无用的。
    李月的这个想法是对的,也是不对的。
    全盛时期的烈阳做下的决定,烈阳界确实没有人能够反抗。
    但封印林夕记忆的烈阳,已经很虚弱很虚弱了。
    为了从仙界脱离,祂舍弃了太多的东西。
    然而这件事,却只有三个人知道。
    一个人是祂自己,另一个是这一任天道,还有一个,是死去的云长生。
    很虚弱的烈阳做下的决定,自然有了反抗的空间。
    轰隆隆!
    伴随着风雨之声,人间的权柄开始汇聚。
    林夕几百年前在书院里写了许多许多的书,那些书出现在了所有的书院里。
    许许多多的人翻阅过那些书,从而站在她的肩膀上,眺望着远方。
    比如她曾问,人插上了翅膀一样的东西,能不能飞。
    在这个问题过了几百年之后,天上多了许多个飞来飞去的铁疙瘩。
    除此外,她还给人间留下了一年三熟,亩产很高的水稻。
    在做各种探索的时候,还列出了一个劣质版的元素周期表。
    抛开这些,她还给人间留了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
    于是在经过几百年的酝酿后,今时今日的林夕终于握住了来自人间的权柄。
    “该是一把剑的。”
    因为用惯了剑,所以人间的权柄化作了一柄剑。
    她轻轻甩了甩手,看着逐渐成型的剑,眸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直到她把剑握在了手中,这天地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做错了吗?”
    错了就错了。
    这条路不通,那就换一条。
    反正她是仙人,反正她有许多许多的时间。
    自己的记忆,总归是要寻回来的,浑浑噩噩的或许也不错,但她不喜欢这样。
    林夕将剑收回,准备去寻其他的路。
    而就在此时,整个天地仿佛突然间震动了一下。
    震动的感觉很轻,就像是错觉。
    可世间达到仙人境界的人,却全都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变化。
    林夕同样感觉这番变化,于是抬起了头。
    她清冷的目光正对着天空,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很大很大的窟窿。
    窟窿里,是一片虚无。
    当人间的权柄被分裂,天上的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人间。
    那双虚无的眼看了林夕一眼,只是一眼过后,天地间再次震动。
    这次震动的感觉很清晰,烈阳界大部分的修士都能感觉到。
    整个天地像是在愤怒,但却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愤怒什么。
    林夕却知道了。
    因为天上之人愤怒的原由是因为她。
    她的耳畔边,响起了一句话,声音很响,震耳欲聋。
    “连我都还没忘记,你又凭什么忘!”
    天上那双虚无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七彩,她在愤怒的咆哮。
    于是整个天地跟着她一起咆哮了起来。
    火山开始喷发,地面疯狂的震动,狂风暴雨降临,海啸卷起。
    好在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了一瞬间。
    对天上的她而言,这或许只不过是她剧烈喘息了一下而已。
    一瞬间过后,所有的一切全都平息,只有那句愤怒的喊声还在林夕的耳边回荡。
    “连我都还没忘记,你又凭什么忘!”
    连她这个注定会将一切都遗忘的人,此刻都还没有忘,林夕又凭什么忘!?
    林夕不知道她忘了什么,才会导致天上的这位这么的生气。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本该如同规则一样的天道,竟然还有愤怒这种情绪。
    林夕朝前跨了一步,准备去天上看看。
    或许天上的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或许此去还能解开记忆的封印。
    无穷高处。
    就算是仙人都不能到达的地方。
    虚无的空间中,一朵七彩火苗在轻轻跳动。
    而在火苗的周围,只有虚无,当年的那一袭青衫,已经在向着纯粹的规则转化。
    等那朵小小的火苗彻底熄灭,那她也将彻底化作规则。
    没有七情六欲,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更不会掉眼泪。
    如果不是林夕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她。
    或许几十年后,这一切真的会发生。
    ......
    ......
    无人能够到达的空间中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因为她想让林夕进来,于是林夕就进来了。
    “天道?”林夕感受着无边无际的虚无,轻声说道。
    时间过了很久,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两年,没有人回应她。
    林夕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走了很久,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有找到其他任何的东西。
    这里好像只有她。
    “不愿意见我吗?”
    “或者,我没资格见你?”
    毕竟听上次的声音,这位好像挺生气的。
    不愿意见,只是林夕的猜想。
    其实她已经见到了,只是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那一袭青衫已经和这片空间融在了一起,入眼所见,皆是她。
    林夕又在这虚无的空间中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期间她试图与天道交流,但都没有成功。
    终于,在踏入这片空间的第十七年,她终于见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朵火苗,七彩色的。
    火苗很微弱,似乎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林夕当然没有去吹这朵小火苗,作为这片虚无空间中唯一的颜色,这里应该很特殊。
    她想在这里等一等,如果等不到其他的变化,那就以这朵火苗为突破口,尝试着能不能出去。
    这样想着,她眸光再次转向火苗时,却轻“咦”了一声。
    “这是……”
    只见映入她眼帘的七彩火苗正在跳动,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林夕很熟悉。
    当初为了让那件月白色长袍更合身一点,她变成了男人的模样。
    而这七彩的火苗,与他变得那个男人很像很像。
    “是巧合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夕心里明白,这一定不是巧合。
    她打量着面前的火焰,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那把折扇,然后再次变成了男人的模样。
    仙灵之气覆盖了她的全身。
    样貌也在仙灵之气的覆盖下,慢慢发生转变。
    轰隆隆!
    当身穿月白色长袍,拿着折扇的男人出现在这片空间之中时,剧烈的震动再次发生。
    那朵火焰也疯狂变幻着,与林夕越来越近。
    当俩人接触后,无数的记忆汹涌而过,林夕被拉到了记忆的深海。
    ......
    ......
    漫无边际的虚无已经消失。
    眼前的一切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一个小山村。
    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
    “这是我的记忆?”
    “不,这是我的记忆。”
    一个穿着青衫,戴着斗笠的女人出现在了林夕的身旁。
    帘幕偶尔被风吹起,露出一双满是英气的眸子。
    “你的封印,我解不开。”
    “等我能解开的时候,应该已经将这一切都忘了,到时,还是不会给你解开。”
    “这是你的记忆吗?”林夕触摸着眼前的一片虚幻,安安静静的看了起来。
    她看了很久,看的很沉迷。
    在记忆的中段,她还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不像个好人啊。”
    她如此吐槽自己,然后接着看了下去。
    记忆经过了多久的岁月,她就看了多久。
    “看完了,但这是你与他发生的事。”
    “而我,还是没有想起他。”
    像是在沉思。
    林夕在这里呆呆的站着,停留了很久。
    “能讲讲我和他的事情吗?”
    “可以。”
    又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好似命中注定,纠缠不休的两个人。
    从风雪中开始,又在风雪中停止。
    可惜,故事只是故事,林夕听完,还是没有想起任何的东西。
    在她心里,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触。
    不过,既然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她也有了行动的方向。
    “对了,林多多。”
    林夕尝试着将故事里的林多多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
    然而出来的,只是一个木讷的女人。
    如果没有她的意识操控,那和傀儡没什么两样。
    事情好像又走到了绝路。
    当林夕从记忆的深海游上来,面前的,依然是一片虚无。
    “我走了。”
    没有人回应她。
    面前的空间被扭曲了一下,她被抛出了这片虚无的空间。
    而在她离开后,本来已经与这片虚无空间融为一体的女人竟是再一次出现。
    她像是有些不适应,扶了扶斗笠后,尝试着走了几步路。
    本想直接将七彩的火焰召过来,但又怕操作不当后,会熄灭。
    她只能挪着慢吞吞的步子,自己朝着那朵小火苗走去。
    适应了久别的身体,走了很久后,才走到了目的地。
    她蹲下身,看着面前七彩的小火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火苗好像比原来壮大了些许。
    “为什么?”
    为什么即将熄灭的火会再次壮大?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对,有变化的,林夕来过。
    是不是因为林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
    她触摸着火焰,感受着其中的变化。
    只是片刻,她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故事只是故事,但这个故事,还是让林夕的心起了几丝涟漪。
    而这丝涟漪落进了七彩的火苗之中,让火苗壮大了一些。
    想通了问题所在后,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人间。
    既然林夕的感情能够壮大火苗,那其他人的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虚无的眼睛再一次睁开,收割了几个将死之人的情感。
    七彩的火苗,再一次的壮大了一些。
    “真的可以。”
    那就抱歉了。
    她只是想记得久一点。
    她想要在足够强大时,依然记得。
    她想要在足够强大时,尝试着,能不能颠倒岁月。
    这是虚无里的唯一颜色。
    她想要让这颜色燃烧的久一点。
    ……
    ……
    “我去了多久?”
    “两千年,还是三千年。”
    李月收回鱼竿,她看了眼林夕,笑着说了句。
    这些年她的鱼钩垂落到了许多个世界。
    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究还是遇到了几个能够修行的世界。
    数千年的岁月里,她默默观察,看着那些世界的发展,以他山之石攻玉,修为终于还是突破了真仙的屏障。
    她再一次的成为了这一界的第一人。
    而且在突破之后,她就开始归纳总结这次突破的经历。
    将所有的想法,遇到的所有事,都记录到了玉简上。
    而这枚玉简,已经出现在了书院里。
    就像烈阳所期望的那样,道祖,引领一界人的修行。
    带着这一界,走上更高的巅峰。
    “这么久吗?”
    林夕沉默了一会儿。
    在天上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感觉。
    然而听到李月说出的数字后,才发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林夕往人间看了眼。
    凡人们发展的都还不错,有好些铁疙瘩跑到了旁边那几个灵气稀薄的星体上。
    不过现在他们好像已经发展到了停滞期。
    一帮人闲着无聊,又在那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了。
    洛月灵也没去管他们的事。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对于冯老头说的那句“人是救不完的”,或许已经有了更多的感触。
    就算凡人真的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个体间还是会有差异。
    他们会有强大的,聪明的,出生好的。
    也有弱小的,愚蠢的,出生不好的。
    就算强大者没有去实行统治,弱小者还是会去不自觉的依附强大者。
    俗称,当狗腿子。
    当阶级产生的时候,公平是不可能存在的。
    能够存在的,唯有相对公平。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让那个人活过来。”
    林夕转移了目光,看向了李月。
    云海中,白色的裙摆昂扬着,气质清冷的女人如此说了一句。
    李月闻言,纠结了一下,似乎在想到底该怎么称呼面前的人。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道了句。
    “师……尊,是想起来了?”
    难道烈阳也有算不对的时候?
    “没有想起来,就连天上的人,也不能让我想起来。”
    “果然还是没有吗?”李月坐在云海中,继续甩起了鱼竿。
    “这是件很难的事,需要逆转时间。”
    “而时间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如果去碰了,又没有处理好,那我和你,还有他们。”
    李月指着天,又指了指地。
    “到时,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已经存在的人或许会消失。”
    “我们的记忆也可能会被改变。”
    “那就是说,不能让他活过来吗?”林夕问了句。
    “其实,应该是可以的,但需要足够强大,我们才能在玩弄时间的同时,又不被时间伤害。”
    风吹过云海,迷蒙的云雾将俩人笼罩。
    俩人又像许多年前希望,一人一个鱼竿,坐在云海中,静静的看着潮起潮落,岁月变迁。
    “什么都没想起来,就去做这件事,这值得吗?”
    “总是要试试的,那个故事我很喜欢,故事里的人,我也很喜欢。”
    “唉……”
    云海中,只留下了一声叹息声。
    烈阳终究还是算错了。
    祂没算到林夕会凝聚出人间的权柄,从而惊动了天上的人。
    明明只差一点了,真的只差一点了。
    只差一点点,天上的人就会化作纯粹的规则,无情无欲,只遵循本能。
    至于林夕恢不恢复记忆,对祂而言其实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封印林夕的记忆,只是因为云长生帮祂做了事。
    所以答应了云长生临死前最后的请求。
    时光匆匆流逝着。
    可能是千年,可能是万年。
    仙人依然是强大的代名词,凡人发展至今,离朱卫权叔叔说的那种场面还遥远的很。
    别说二向箔了,就连歼星炮都还没影。
    不过倒是掌握了一种名为冬眠的技术,能够在低温下沉水很多年。
    在那之后,好几波人坐着铁疙瘩,漂浮在了无边无际的混沌中。
    他们说是要去寻找新家园。
    仙人们没有阻止这些事,而是任其发展。
    手里掌握着好几个新家园的李月更是理都没理他们,继续坐在云海里钓鱼。
    而林夕,她在好几年前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太虚的道韵环绕在她的身边。
    “将一切演化成真实。”
    “或许真的能够做到。”
    “但如今的修为,总归是太低了一点。”
    李月以云织锦,给林夕盖了一床云被。
    当年的林夕在天上听了个故事,于是想要将故事里的人复活。
    故事里的人被杀的很彻底,什么都没留下。
    唯有逆转时间,才有可能令他归来。
    然,时间不可轻易玩弄,如果没有把握,就去随意的触碰时间。
    那眼前的天地人,还有众生,可能都会改变。
    一个不慎,将世界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无奈的林夕只能尝试自的方法,比如用太虚之道,将故事里的人演化出来。
    不是像洛月灵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将人复活。
    不过,这好像比逆转时间轻松不了多少。
    好在不会像玩弄时间那样,一不小心,就将整个世界覆灭。
    而是可以随意尝试。
    “师尊。”云海中,有人叫唤了一声。
    正在思索事情的李月道了句:“何事?”
    是桃夭夭。
    这姑娘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村姑的样子,明明已经是仙人了,却没有一点仙气。
    把这姑娘扔在人堆里,大概和普通的芸芸众生没有任何的区别。
    “师尊,有人上山寻你。”
    “哦。”
    李月怔了一下,往山下看了眼,才发现山下有人。
    沉迷钓鱼,粗心大意。
    她吐槽了自己一句,然后继续道。
    “让他上山吧。”
    “是,师尊。”
    已经当上了师尊的桃夭夭点了点头,然后散开了四季山的禁制。
    片刻后,云海中多了一个人。
    “月仙子。”
    来人很是恭敬的称呼了一句,他站在云海中,打量了一下周围。
    偶尔还会拨弄几下手里的罗盘,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都是仙人了,还用罗盘算卦,人家路边摊看着都比你高大上。”
    “可人家路边的摊子没我算的准啊。”
    被嘲讽了的神卦也不在意。
    他继续拨弄着罗盘,好一会儿后才念叨了句。
    “你们四季山四个仙人了?”
    “四季山,当然是四个仙人。”
    除了桃夭夭外,某转世归来的剑,也修成了仙人。
    至于小萝莉剑灵,那不能算,因为这只萝莉是仙剑,而不是仙人。
    “来此有何事?”
    “人间出了一些事。”
    神卦打了个哑迷,见李月不理会他,收敛了一下那老神在在的气质。
    “众生的七情六欲好像淡泊了许多。”
    “正常。”
    李月睁眼看了眼人间,语气淡淡的道。
    “这样发展下去,以后人情世故会比现在更淡泊,做事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修士的七情六欲也在慢慢减少。”神卦又道了句。
    “这不是很好吗。”李月对此事依然漠不关心。
    “修士本就该抛却七情六欲。”
    “没了这七情六欲,就不会有这么多天赋出众者被困在那红尘里。”
    “……”神卦。
    他为了引起李月的重视,抓了几个修士过来。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甚至已经丧失了修炼的欲望。”
    “这样啊……”
    一直神情淡淡的李月终于改变了之前的语气,那声音带上了些许认真。
    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修炼,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求知欲,是想要探寻这混沌中的未知。
    而修为低的修士,修炼的原因多种多样。
    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为了复仇,有的是为了金银财宝,还有的,纯粹是想要掌握强大的力量。
    然而此时此刻,许多修士已经丧失了这种修炼的欲望。
    他们变得无欲无求,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比起当年的云长生,此刻的他们更像修了太上忘情的修士。
    而这世间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这熟悉的手段……”
    李月看向了天空,双眼像是要穿进那片虚无的空间中。
    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虽然她是这一界最强大的修士,但比起天上那位,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烈阳界的修士越强大,那天上那位也就会一起变得更强大。
    “她是想做什么?”
    “她不是应该已经化作真正的天道了吗?”
    李月终于放下握了几千年的鱼竿,她站起身,对着神卦说了句。
    “一起去看看吧。”
    “恭敬不如从命。”
    俩人一步迈出,踏进了红尘里。
    月余之后,空间波动了一下,俩人的身影再次归来。
    “就像当年的情劫杀劫一样,只能建立阵法防止,想要彻底将问题解决,除非你能打过她。”
    李月指了指天上。
    神卦想也不想,直接就怂了。
    傻子才上天去打。
    虽然没有当年那个厉害,但弄死他,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唉,命名说好的说好的,这一任调到会化作纯粹的规则,可现在……
    有七情六欲,还没有半点约束的天道,这还怎么玩?
    这么想的话,现在这个,比当年那个还猛。
    至少当年那个不能够肆无忌惮的出手。
    “阵法呢。”神卦摊了摊手。
    “还在研究,你要一起吗?”
    “呵呵,还是算了,我做的阵法最后要是没用,那会被人给骂死。”
    “我也只是试试,她要是全力出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住。”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
    数月后,神卦告辞离去,带走了能够抵抗天道剥夺七情六欲的阵法。
    阵法暂时有用,至于将来有没有用,现在还不知道。
    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全力出手。
    时间继续往前,就像向下奔流的瀑布,只有到达尽头,才会停止脚步。
    而当你的时间停下,那也意味着,生命走向了终结。
    又是数千年过去了。
    世间暂时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李月一直在等,希望天上的人能够和烈阳说的那样,化作纯粹的规则。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现,她可能被烈阳给耍了。
    天上那位不仅没有化作纯粹规则的意思,而且七情六欲还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
    在一个冬日里。
    林夕从自己制造的幻境中醒了过来。
    她没有成功,死去的人,没有复活归来。
    “师尊。”
    李月早已等在了林夕身旁,看她身上厚厚的雪,应该是等了很久。
    她说着最近这些年发生的事,说完,就安静的坐在原地。
    等林夕的思维从太虚幻境中回归,理完了思绪后,想了想。
    “你的意思是,让我到天上劝劝?”
    “嗯,这里只有你到过天上。”
    “好吧。”
    林夕答应了这件事。
    她的身影变得虚幻,想要寻找那片一直存在着,却无人能找到的虚无。
    可这次没能进去。
    主人家也不欢迎她,甚至很明确的发出了拒绝的意思。
    林夕想了想,说道。
    “我最近在尝试复活他,如果修为能够更好一点,那或许就能够成功。”
    话音落下。
    那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再一次出现在了林夕的眼前。
    她触碰着眼前的虚无,感受着这里的孤独,然后回忆着上一次的记忆,寻找着那一朵七彩的小火苗。
    这一次很好找。
    因为火苗已经不是火苗,而是一个火堆。
    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就能够看到。
    众生的七情六欲全部被堆进了火堆里,成为了燃料。
    在火堆的旁边,是一个穿着青衫,戴着斗笠的女人。
    “你骗了我。”
    见到林夕后,她低声说了句。
    紧接着,林夕就被抛出了这片虚无的空间之中。
    ……
    ……
    四季山的院落里。
    林夕、李月、桃夭夭,三人皆是坐在秋千上,商量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主要是林夕和李月在商量,桃夭夭就是个凑数的。
    “好像是没有办法了啊。”
    “除非真的能逆转时间,改变这一切,否则天上那位是不会罢手的。”
    然后桃夭夭和林夕的目光就都转向了李月。
    “夭夭,有客人来了,你去接待一下。”李月支走了桃夭夭。
    等桃夭夭走远以后,她晃动着秋千,眸光一下子变得暗沉。
    “师尊,你当初写了这么多话本,有听说过科技封锁这个词吗?”
    “呃……大概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既然明白……”李月语气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后,接着道。
    “能够玩弄时间的那个境界,被人封锁了。”
    “境界封锁吗?”
    这回林夕是真的明白了。
    仙人的心境让她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
    但却还是有点想不通。
    “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能够登上混沌至高的人,只能有一个,而能够玩弄时间,就等于拿到了登上混沌至高的入场券。”
    李月的语气带着深切的无奈,她本来以为她能够一直勇往无前,走到更远的地方。
    然而走着走着却发现,前面多了一堵墙,那面墙以她的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打破。
    “正因此,所以有人将能够玩弄时间的境界封锁了,把所有有天赋的后来人全部堵在了时间的墙外。”
    这种方法很无耻,却很有用。
    除了某些从出生开始就自带时间天赋的混沌异兽,其余人不管天赋再怎么出众,都很难突破这面时间之墙。
    “那仙界……”
    “仙界不一样。”
    林夕还没说完,李月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
    “仙界是在太上的庇护下,所以那些道祖才能够玩弄时间。”
    “而上一任天道也是在太上的庇护下,所以才能走的这么高,这么远。”
    “暂时,我们好像是真的没办法了。”
    “那,只能先走一步看一看,看看以后会如何了。”
    林夕准备继续沉沦在自己的太虚幻境中。
    这一次,大概不成功,就不会从幻境中醒来了。
    而李月则去找寻突破这面时间之墙的方法。
    原本还怕玩弄时间之后,会遭遇时间的反噬。
    后来才发现,原来她连玩弄时间的资格都没有。
    ......
    ......
    岁月变迁。
    好像除了四季山的风景没有变,其他的一切都变了。
    众生变得麻木,失去了情爱,失去了仇恨。
    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着。
    多事之秋,许多修士又如同上一任天道时一样,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然而屋逢漏雨连夜雨。
    某一日,正在垂钓的李月看着自己手里的鱼竿。
    “终日钓鱼,如今被别人钓了。”
    她已经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鱼钩垂落到了这一界。
    来的人很强,与她一样,被挡在了时间之墙外,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够初步操纵时间。
    那个人感受到了李月,也察觉到了李月的强大。
    于是释放了友善的信息,默默将鱼钩收了回去。
    可李月却察觉到,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接近烈阳界。
    且是在以很快很快的速度接近。
    “这是打破时间之墙的另一种方式吗?”
    “应该是的吧。”
    “不然这么急着赶过来做什么。”
    李月在那推演思索,可对方境界与她相同,推演出来的信息都是些无用的。
    她尝试联系天上的人,想让天上的人操纵着这个世界,跑的稍微快一点。
    可尝试了好几次,天上的人都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这……”
    可能不止要对付那个与她势均力敌的人,还要对付一个天道。
    一般情况下,当然是兵对兵,将对将,天道对天道。
    可烈阳界天道意识正陷入很诡异的状态,似清醒,又好像一片混沌。
    如此情形,这一战天上那位大概率是要全程划水了。
    “这样的话,只能被动防守了啊。”
    “主动去另一个世界进攻,容易被那一界的天道给弄死。”
    这件事很快就通知了这一界所有的人,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
    有四位仙人的四季山,再一次成为了开会地点。
    飞雪飘零而下。
    白茫茫的落了一地,微风将这白茫茫吹散,带着点点寒凉。
    山顶的院落很大,能坐下许多人。
    几个石凳,几个石桌,有些人喜欢坐在蒲团上,还有些人喜欢站在云彩里。
    以前总是李月做着打杂的活计,如今是一个爱嚼蒜瓣的青年人接替了她的活。
    “如何?”
    罗盘的响声已经响了好几个时辰,当罗盘的响声停止过后,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神卦。
    “距离太远了,暂时推算不出来,还需要再等一等。”
    “等到他们离我们更近一些。”
    “还等?”
    “在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那也只能等到黄花菜凉了,我已经尽力了。”
    神卦将罗盘收了回去,然后摊了摊手。
    众人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憋屈的停留在原地默默等待。
    谁让他们算卦的本事没有神卦厉害呢。
    既然神卦算不到,那他们自然也算不到。
    “那一界叫做湖天界。”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李月忽然开口道。
    “月仙子这是……”
    有个书生模样的仙人语气惊诧。
    其他人虽然心里也有些惊异,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难道眼前的这位不仅是修为第一人,如今还成了推演第一人了?
    李月明白这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解释道。
    “是他告诉我的。”
    李月说的那个他,是将鱼钩垂落到烈阳界的那个修士。
    就在刚才,那个修士又把鱼钩放了下来。
    如同之前那次一样,这一次,他的动作又被李月感应到了。
    临走时,他留下了一个名字:湖天界。
    “这是在挑衅吗?”
    其他人听完李月的描述,后知后觉的想要去感应一下。
    确实感应到了鱼钩的气息。
    这些年他们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将鱼钩垂落到其他世界,了解其他世界的修炼方法。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占领某一个世界,也从来没有表露出攻击性。
    有些人甚至还与其他世界的人互相沟通,觉得趣味相投,交上了朋友。
    像湖天界一样,发现目标,然后明目张胆的带着恶意朝着这里过来。
    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碰见。
    “修仙界,呵呵。”
    哪里的修仙界都一样。
    说穿了,还是那四个字,弱肉强食,至于需不需要强食,那就要看那位强者有没有看上这块肉。
    很显然,湖天界已经看上烈阳界这块肉了。
    “期望能够安稳渡过此劫吧。”
    “那些有望成仙的渡劫修士,趁着还有时间,尽量尝试一下吧。”
    “以后就算想要渡成仙劫,也不一定有机会喽。”
    “这还没打呢,一个个这么丧干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一直气定神闲,在这一界逍遥无比的仙人,说话时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些语气。
    可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烈阳界和湖天界终究还是在混沌中相遇了。
    好在烈阳界的天道虽然状态很奇怪,但还有些本能的反应。
    如果有其他世界的入侵者进入此界,会遭遇她的排斥打压。
    至于俩界明面上的高端战力,其实差的也不是很多。
    李月也终于知道了将鱼钩垂落到这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很简单的两个字:湖天。
    湖天界就是以他命名的。
    据说湖天界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湖,从湖天界诞生至今,就一直存在着。
    到了后来,湖诞生了灵,名为湖天的修士也就此诞生。
    李月了解他的出身,是想更进一步的了解他的进攻手段。
    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克的方法。
    对面显然也有此打算,李月是如何崛起,如何成仙,前世的本体是什么,这些也都被湖天打探到了。
    俩人于混沌中交手数次,皆是平手。
    后又在烈阳界和湖天界各交手一次,战绩如同他们自己所料的那样,一胜一负。
    在己方主场上的时候,俩人都胜过了对方。
    见对面暂时奈何不了烈阳界之后,李月也不再纠缠。
    她想要着手处理烈阳界七情六欲被收割之事。
    几十年里,她数次想要去见天上的人,可都没有找到入口。
    “你想将这一界的人都拖入深渊吗?”
    李月想要讲道理,可天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只剩下让火焰继续燃烧的本能了吗?”
    想起曾经与林夕的对话,李月放弃了沟通,再次恶补起了阵法知识。
    她想要如同先辈那样,制造出有关于七情六欲的欺天之阵。
    至于上次被神卦要去的阵法,那就是个半成品,天上的人只是依靠本能,就将阵法给破了。
    战火纷飞中。
    时间过了三百年。
    李月的阵法没能布置成功,烈阳界众生的七情六欲越发的淡漠。
    这三百年里,湖天界死了一个仙人,烈阳界也死了一个仙人。
    两个仙人是在混沌中相遇,最后同归于尽。
    战死者的真灵被俩界的天道收回,逸散的灵气也全都被收回。
    经此一事之后,战斗开始升级。
    已经不履红尘许久的仙人们,也全部加入了战斗。
    兵对兵,将对将。
    混沌中弱肉强食的本质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压榨出了基因里嗜血的本性。
    俩界开战的第五百年,李月终于弄明白了开战的原因。
    湖天想要让湖天界的天道吞噬烈阳界天道,让俩界的灵气压缩到另一个阶段。
    然后在世界升格的时候,尝试让湖天界天道跨越时间之墙。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路被堵死了啊,所有办法,都该尝试一下。”
    “我已经被困在墙后三百万年,我明明还能走的更远的。”
    三百万年,这是一个另许多仙人都感觉久远的数字。
    李月修行至今不过几万年。
    烈阳界的仙人们,年岁最大的,也没有超过十万岁。
    他们不知道,如果境遇对调,换成是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境界,而且一困就是三百万年。
    那他们会不会变得和湖天一样,做下如此疯狂的事。
    要知道,两个战力差异不大的世界,最后鹿死谁手,这还真不好说。
    “我只是在追寻我的道。”
    本就昏暗的混沌变得黑漆漆一片。
    一个罗盘碎裂,烈阳界推演之道最强的人,死在了混沌之中。
    而这,是俩界交战的六百多年后。
    被收割了七情,神情麻木的众生越来越少,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初渔夫降临的时候。
    灭世阵法启动,世间生灵一下子死了九成。
    只是那时修士还是安全的。
    而如今,修士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就连号称算无遗策的那位仙人,最终也还是没能算过天命。
    俩界交战的七百多年后。
    那个在世间晃荡了许多年,最后坐着铁疙瘩才回到了四季山的青年人神情凶狠。
    他拔出了手里的剑,将被围攻的桃夭夭护在了身后。
    “他娘的,这辈子,上辈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说完后,青年人放开了所有防守,直直的朝着湖天界飞了过去。
    “混蛋,你给我滚回来!”
    被青年推走了的桃夭夭大声叫骂,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忽然理解了当初回家时,桃子为什么会骂她打她。
    某些事情,某些行为,确实该打该骂。
    不如此做,不解恨。
    以前她总是不想嫁人,现在,忽然有点想嫁了。
    如果这混蛋嘴里别老是嚼着蒜就好了。
    “第一,我不叫混蛋,这一世我叫天痕。”
    “第二,我想回去的,是这群人拦着,不让我回去。”
    道号天痕的人坠向了湖天界,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就像那颗灭绝了恐龙的陨石,摩擦着大气,剧烈的高温,然后是轰鸣的响声。
    与他一起坠落的,还有一名湖天界的仙人。
    那仙人被天痕生拉硬拽抱在了一起,在生命的最后,他冷静的思考了所有的逃生可能。
    可不管如何尝试,都未能成功。
    当意识模糊的时候,已经百万年没有骂过人的仙人难得的爆了句粗口。
    “臭撒币!”
    就当是赞美了。
    天痕很不要脸的说了一句,也陷入了永眠。
    “要是云长生在,或许还能爆个种。”
    毕竟那小子,当初一直越阶战斗。
    刚刚修炼的时候,就和一个渡劫修士斗智斗勇,有了心魔,愣是许多年没被那渡劫修士发现。
    后来不管是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大乘期,这些境界的时候,不是在怼渡劫修士,就是在怼渡劫修士的路上。
    到了渡劫期的时候,那就更狠了,直接怼了天道。
    可惜最后没怼过。
    “这世间,又少了一个记得你的人。”
    “呵,现在别说你了,十万年,百万年之后,又有谁会记得我呢?”
    “应该会有人记得的吧。”
    “喊混蛋喊的这么咬牙切齿,怕是会被记很久。”
    “这我就安心了。”
    这回,是真的没有了声音。
    可许多事总是事与愿违。
    一直喊着混蛋的那个女人也化作了陨石,向着湖天界坠落而去。
    “哪有徒弟护着师尊的,不都是师尊护着徒弟的吗,你个混蛋。”
    三个仙人的死亡,让整个湖天界都为之颤抖了起来。
    灭世的天灾降临,没有修为护身的生灵,一下子没了生存之地。
    湖天看着身后的那片炼狱,神情却没什么波动。
    好几个时辰后,他忽然疯狂的大笑。
    他浑身的青筋凸起,嘴咧的很开,露着尖利的牙齿。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传的很远很远,疯狂的样子,像是一个正在享受盛宴的疯子。
    ......
    ......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仙人。”
    烈阳界中,听到大笑声的修士们简直不能理解。
    凭什么这样心性的人,也能够成为仙人。
    “他只是被岁月逼疯了而已。”
    有人解释了一句。
    这是属于长生者的劫。
    渡的过去,那就还是逍遥自在的仙人。
    渡不过去,那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像湖天一样,失去了目标之后,被三百万年的岁月给硬生生逼疯了。
    “修仙,先修心。”
    有人感慨了一句。
    然而感慨过后,毁灭也随之而来。
    湖天界损失了仙人,可这七百年来,也有新晋仙人诞生。
    而烈阳界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都被收割了七情六欲。
    他们许多人已经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仙人更是死一个少一个,这七百年来,几乎没有新晋仙人诞生。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月已经独木难支了。
    她能挡住湖天,但挡不住湖天身后的那几个仙人。
    只能任由那几个仙人在烈阳界横冲直撞。
    仅剩的凡人们也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那些铁疙瘩装上了激光炮,飞上天际,想要垂死挣扎。
    然而这些还差的太远了,对比起仙人,这些只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就算是能毁城灭国的大伊万,也伤不到仙人的一根毫毛。
    “极寒之地!”
    一面镜子竖在了烈阳界与湖天界之间。
    寒冷的气流朝着混沌中汹涌而去,水蓝的颜色顷刻间将俩界所有的生灵都冻在了冰寒之中。
    不管是湖天,或者是湖天界的天道,身上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雪云剑曾经说过,乾坤镜修的是冻结之道。
    她能够将世界的一切全部冻结,不管是人是物,又或者是空间和时间。
    对的,时间。
    就如同混沌中那些生来就有时间天赋,能够无视时间之墙的存在一样。
    乾坤镜也是生来就有时间天赋。
    可惜那是乾坤镜的天赋,而不是李月的。
    这一世的李月,就只是一个天赋高绝的修士而已。
    乾坤镜的天赋,她只能借用。
    以她的力量,其实拥有一次玩弄时间的资格。
    但因为是借用,所以对于时间的掌控力度并不是很好。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时间反噬,导致整个烈阳界一起覆灭。
    而现在覆不覆灭,好像都差不多了。
    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也就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
    放眼望去,烈阳界还活着的生灵,不过十指之数。
    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想到这,眸光瞥到了一窝蚂蚁。
    那些蚂蚁在末世中挣扎着,浩浩荡荡,仿若烈阳界的主宰。
    李月见此,想要吐槽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吐。
    不过,到底还活着多少人,这已经不重要了。
    等极寒之地解冻,就是这一界生灵全部烟消云散的时候。
    ......
    ......
    四季山。
    四季洞。
    沉沦在太虚幻境中的林夕再一次醒来,她的思绪不知停留在何时何地,眸光还带着三分茫然。
    “事情就是这样。”
    李月在一旁解释道,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林夕。
    从幻境中醒来,结果世界要毁灭了?
    她将李月的话捋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你为什么之前不叫醒我?”
    彻底清醒过后,林夕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了一壶桃花酿,她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压压惊。
    “因为一个仙人的力量,并不能改变战局。”
    “而师尊的太虚之道配合乾坤镜的力量,或许可以制造出一次翻盘的机会。”
    “当然,一个不慎,也可能会满盘皆输。”
    这也是不管外面打的多激烈,李月都没有喊醒林夕的原因。
    贸然插足时间,可能会遭遇反噬,也可能会遭遇时间的修正。
    而太虚之道,能够演化一切真实。
    只要林夕能够利用太虚之道的力量改变过去,那被改变的过去即是真实,不会被时间修正。
    “不过,师尊你需要考虑清楚。”
    “修为不够的人,可能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忘记现在的一切。”
    “你可能会忘记现在的你,失去这些年的全部记忆。”
    “我还有的选吗?”林夕又往嘴里灌了好几口酒,甘冽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落。
    忘了就忘了吧。
    能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想起来,好像也不错。
    那个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只是依靠身体的本能,也想去找回来的人。
    “你确定改变了过去,就能打的过湖天界吗?”
    “应该不成问题,如果这次的时间之行能够顺利完成,我也拥有了打破时间之墙的资格。”
    “那你……”林夕将酒壶放下,然后将被酒水淋湿的衣裳用仙灵之力蒸干。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想来,李月能听懂她的意思。
    “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湖天。”
    “如果失败了,这一界真的有可能会为了我的一己私欲,覆灭在混沌中。”
    那可是一界的生灵啊。
    或许像湖天一样,被困在时间之墙中三百万年,那她也许也会变成那样一个疯子。
    为了打破时间之墙,不惜一切代价。
    但如今的李月,还是一个身心健康的修士,干不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至于现在……
    失败的结果,好像和现在的区别不是很大。
    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赌。
    “可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啊。”
    上次明明说,被时间之墙堵住了,她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操控时间的力量。
    现在又说,那面镜子能够穿梭时间。
    “上次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乱来。”
    “……”
    李月和林夕对视着,林夕从李月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信任。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恋爱脑,不可信……
    气氛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后,俩人才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么,试一试吧。”林夕走出了四季洞,张开双手,看着外面的天空。
    那么,从哪里开始改变呢?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关于过去的记忆,她只是听天上的人说的,自己一点都不记得。
    “师尊,牵着我的手,其实你会被送到多少年前,我也拿捏不准,误差大概会有一两百年。”
    “呃……”
    好吧,看来不用挑地方了,凭缘分就好……
    她牵住了李月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俩人的手都有些凉。
    而在林夕牵住李月的手之后,俩人的手变得更凉了,就像是冻了几千年的玄冰。
    天上那面将两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全部冻结在了一起的镜子上,镜面闪过了一层迷蒙的光亮。
    在极寒下,时间开始倒退。
    混沌中,有古老的生物注意到了这里,然后发出悠久的叹息声。
    “玩弄时间的人,必定被时间玩弄。”
    那声音像是一个诅咒一般,回荡在整个混沌之中。
    ……
    ……
    林夕的意识飘出了很远。
    她偶尔清醒,偶尔迷糊,有时趁着清醒,她会睁眼看一看。
    但当脑海里想要回忆具体看见了什么,却总是记不住。
    终于,她的意识完全清醒了过来。
    入眼处是闪烁的雷霆。
    还有一个渡过成仙劫,却即将削掉仙基的女人。
    大概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许多话想说,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我没有时间,下次再聊吧,再晚一点,我就要飞升仙界了。”
    雷霆下,渡过了飞升天劫的另一个林夕抬头看着天空,如是说道。
    然后她削去了仙基,之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与她说话,现在变成了凡人的缘故,却是听不到了。
    好在时间还长,也不急于一时。
    等林夕的修为恢复了一点,俩个林夕再次开始了交流。
    修为还是太低了,交流的内容也不多,俩个林夕只是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一直到武极和霓裳等人上了四季山,林夕的修为再一次跌落。
    从未来而来的林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日子一天天的,也太惨了些……
    好在这件事解决之后,很惨很惨的林夕终于不惨了。
    在周国云府。
    林夕的修为恢复到了渡劫,已经能够毫无阻碍的与另一个自己交流。
    未来的林夕说了许多事情,做了好几个计划方案。
    终于,她看到了事情的结尾。
    那是另一个林夕的结尾,也是她的开始。
    她附在了另一个林夕的身上,与烈阳讲述未来的故事。
    其实烈阳听与不听,这并不重要,只要未来向着她想象中的样子改变,哪怕只改变了一丝一毫,这一趟旅行也是成功的。
    因为只要向着她们期望的方向改变一丝一毫,那时的李月就能够打破时间之墙,成为能够玩弄时间的人。
    故事终于完结。
    在故事的最后,汹涌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
    记忆的枷锁解除了,她恢复了记忆。
    成功了!
    她心里道了句,终于明白了云长生到底是谁。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都已经将人给忘了,身体却还是本能的想要去寻找关于他的一切。
    因为,值得啊。
    “好久,不见。”
    这句话穿透了万古,响彻在了俩人的耳边。
    然后呢?
    我会成为虚幻,会消失,又或是将未来的一切都给遗忘?
    那面镜子亮了亮,像是在告诉她答案。
    当然,那面镜子也可能只是在安慰。